金瓶望着她背影,这个李夫人身边精干的大丫鬟,头一次无助得不知如何是好。
    晏衡全程在旁边瞅着,疑惑道:“她又闹什么?”
    金瓶收回目光,跟他行了个礼,说道:“世子怕是误会了,我们姑娘善解人意通情达礼,并不是那种动不动闹脾气的人。方才的事您也听到了,姑娘只是赶去有事。”
    晏衡嗤地一声笑起来。
    这话说给旁人听听还成,在他面前夸她善解人意行通情达理?不要笑死人了。
    金瓶被他笑得脸色绷起来,也不再说话,屈了屈膝就退身走了。
    晏衡伸颈看了看李南风离去方向,只见那死丫头片子走得比兔子还快,生怕跟她母亲拉上关系似的,想起上回她被打,当时他还不信,后来才知是真打,方才又公然不肯喝李夫人的汤,这么看来,难不成这婆娘跟她母亲的关系很差?
    第086章 有何矛盾?
    皇帝虽然勤勉但也没那么变态,朝廷实行三日一朝,各衙门却严格执行上衙时辰,每日总是天乍亮就得到衙门应卯,反而是下衙时间不严苛。
    礼部这边倘若没有特别事务,往往午间就下衙了,李南风在李挚房里坐了会儿,李挚就回来了。
    见她神情严肃,他道:“又出什么事了?”
    “谢家跟杜家联姻的事你知道了吧?”
    李挚点头。李夫人寻他求证的当夜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之前听李南风说谢莹是个势利人的时候,还觉得提防着就行了,没想到人家居然主意多得很,比起李南风所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李夫人这个决定他自然支持。
    “我预料接下来母亲会给你亲自把关,让你娶个她认为完美的儿媳妇。”
    “那还是算了。”李挚头枕着椅背,“我这么英俊潇洒善良温柔,怎么能配个古板无趣又严肃的妻子?
    “我就应该找个风情万种知情识趣的女子,红袖添香,琴瑟和鸣,我话头而她知尾……”
    “是啊,除了眼神不好,什么都好。”李南风打断他。又道:“我就不跟你废话了,你要想郎情妾意就得赶紧想办法应付母亲,不然回头等她挑中了人,再一道父母之命丢下来,到时候你就是再英俊潇洒也晚了。”
    到那个时候,就算抗争也要落个败兴收场,李存睿敬着李夫人,李夫人在家族里声望也高,何况跟父母作对总归不是什么正道,那时候李挚就是自己执意再娶了合意的回来,那女子在这样的氛围下也不会好受。
    有一方不好受,矛盾就来了。
    想图皆大欢喜,就只能未雨绸缪。
    李挚坐起来,沉吟片刻然后看向她。
    ……
    金瓶回到府里,进房看到坐在桌旁的李夫人,笑着走过去道:“姑娘功课做得好,先生又交代新的文章给她了,今儿怕是赶不回来,怕太太等急了,请太太先用饭呢。”
    李夫人默坐半刻,没说什么。自己端碗喝起来。
    “怎么这么香?”门口响起清朗声音,李挚拿折扇挑开帘子,像棵移动的青松般倜傥地走了进来。
    李夫人看向他:“炖了鸡汤,坐下来一起吃。”
    金瓶赶紧传话添餐具饭食。
    李夫人给他添了汤,又道:“有什么好事情,看你这高兴的。”
    李挚笑道:“我没有什么事,不过朝中有官员几番请奏皇上纳妃,皇上原是不理不睬,这次大约是被催得烦了,便下旨要给太子殿下选妃。
    “儿子早上到东宫,见太子被礼官缠着脱不了身,觉得好笑。”
    李夫人听闻:“是该选妃了。这又有何可笑?”
    李挚道:“儿子笑的是,我们生而为人,自读书明理那日起,就想着如何匡扶社稷,护佑百姓,总觉得自己身为大丈夫能改变许多。
    “但其实,却连婚姻之事,想挑个情投意合的伴侣都往往不能自己作主。仔细想想,岂不是可笑又可悲?”
    李夫人垂首,瓷勺舀着汤:“父母之命,媒妁之命,有何可悲的?代代都是这么过来的。”
    “代代这么过来的,不表示就是对的。”李挚道,“就如我们为了能安居乐业,便开创新的朝代,人要往前走,总有些东西需要撇弃。”
    李夫人望着他:“你是想自己作主?”
    “母亲若能答应,那便是这世上最开明的母亲。”
    李夫人放下碗勺,正色道:“这次谢家闹的多不像话,你该知道。
    “这世上趋炎附势,怀着歪心思的人太多了,这谢莹竟然还暗中打听你,想直接从你身上下手,若非这次……若非她露出原形,你多半也有可能着她的道。
    “我见过的人总比你多,让你自己作主,不妥。”
    李挚笑道:“左右我年纪也不算很大,母亲给我一年时间,一年之中我若寻到了合适人选,则请母亲替我把关。若一年之内我选不好,我便听父母之命。可好?”
    “一年或几年又有何区别?”李夫人凝眉,“你并没有接触到人家姑娘的条件,无法接触,又谈何情投意合?再说婚姻之事,哪有自己亲身寻求的道理。”
    “如今民风不如前朝拘谨,女子亦可光明正大出门,机会不是完全没有。儿子的人品您也应该相信。再说,不管能不能,终究我也只求一年之期。”李挚伸手给她布菜。
    李夫人望着碗里沉吟。
    李挚像他父亲,有主见,却又锋芒不露,一般不与人直面交锋。他话里的坚持已经很明显,以她母亲的身份虽然可以坚持己见驳回他,但在他让步了的情况下,强硬反对一个未来的家族继承人是没有好处的。
    “等我问问你父亲再说。”
    她搅着汤,淡淡道。
    ……
    李夫人虽说要跟李存睿商量,但李南风猜这也不过就是她变相地应允。毕竟太师夫人要保持严母形象,不可能直接答应你的,那样多没面子!她要拒绝,也不必找这由头。
    把母亲腹诽完,她就开始替李挚筛选目标。
    一手掌控他的婚事她是做不到的,这是李挚的人生,她能关心,但不能主掌,否则就成李夫人第二了。
    她最多就是把她所知的有隐患的人家列出来先给剔出去,然后剩下的就凭李挚自己。
    如果这样还是让人给算计了,那她也无话可说了……
    李挚其实没有太把成亲的事放心上,毕竟他正踌蹰满志要报效国家,没那么急着成亲。
    但是妹妹的话在情在理,他没有理由不防范。
    做为儿子他敬重母亲,但是作为男人,要是再来个这么强势的妻子,那可真是吃不消。
    李南风说先利用身份之便帮他打听合适的人选,他无所谓,她喜欢就去,只要别又闯祸挨罚就行。
    卢氏去李家赴宴的时候晏衡自然也通过林夫人知道了,接下来这两日又有谢家跟东乡伯府联姻的消息传来,他不相信这中间没有李南风的事,不过凭谢家前世作为,倒也应该。
    但看上去李南风与李夫人不是合作得挺好么,究竟她们之间又有什么矛盾?
    留下来认真抄了几篇字他才放学,到家刚好饭点。
    第087章 您做梦吧
    贵眷们轮流坐庄,李夫人起头之后就由林夫人接下一轮了。
    今日她正在斟酌设宴场地,却又陷入左右为难。
    在府里宴请官眷,请不请沈夫人就成了问题,往内里说是不必请的,东西两厢一直没有往来,未来也不打算有交集。
    可往外来说,都是王府的女眷,她这个正妃设宴,放着仅有的侧妃不请,这也不像话。
    那么究竟要不要顾这个大局,就成了棘手事。
    正碰上晏衡进来,她就把话说了。
    晏衡道:“自然是不请的,要断就断个干净。”
    这好不容易耳根子清静了,难不成又要把人弄到眼皮子跟前来?
    倒不是在乎他们,主要是怕晏驰那身子骨扛不住他这三天两头的吓唬。回头出个好歹,他又得挨打。
    林夫人叹气,摆手让人传饭。
    晏衡看着空落落的屋子,又想到前世里他的前呼后拥。
    林夫人不像李夫人,在大家族长大,身边又有靠得住的人帮衬,之前好容易带熟的一批丫鬟又全都给换了,如今身边都是新得不能再新的,也跟个孤家寡人差不多。
    王府庶务基本是由长史与各司典史打理,不必林夫人操心,内宅这边没有别的女眷,事情也不多,尚且游刃有余。
    但对外应酬上就看得出来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她扛着靖王妃之职,没几个帮手也是不行。
    便道:“母亲该请几个有经验的管家娘子,能熟知权贵内宅规矩的那种。”
    “谁说不是?”林夫人道,“你二婶说要把她身边两个管家娘子先挪给我,我不好意思要。
    “她再三劝说,昨日我也就领了她的好意,明儿就会过来。
    “虽说阵容不能跟有些人家相比,好歹这两位也是晏家的家生子,见过大阵仗的,多少要松口气了。”
    说完又睨向他:“可恨你还未成人,不然立马让你娶个媳妇儿回来帮帮我,那我还愁什么?”
    晏衡道:“这怎么又扯上我了?”
    林夫人白他一眼,不搭理了。
    晏衡扒了两口饭,又抬头道:“母亲可知李南风跟李夫人关系如何?”
    正举勺的林夫人顿了下:“你又想干什么?”
    “能干什么?随口问问,吃不了她。”
    林夫人睨他:“我警告你,你可别再去招蓝姐儿,她母亲待她可严着呢。
    “那日在李家,那东乡伯夫人那样挤兑她一个小姑娘,她不过是回了句嘴,李夫人都管制她了。
    “你也不小了,成天跟个姑娘家过不去,你要脸不要?”
    “东乡伯夫人?”晏衡索性罢了碗筷,“怎么回事?”
    林夫人便把当日事情给说了,又道:“这姑娘端底识大体,便是你行为这般可憎,她也不曾说你什么,这么有分寸,受了气知道反击又不至于落话柄给人的姑娘,只可惜不是我的女儿,若是啊,那真是她爱干什么我都要纵着她了。”
    晏衡定坐了会儿,重新捧起碗筷:“您就做梦吧。”
    还女儿呢,干女儿都不可能。两家世仇摆在那儿,如今能这么样走动走动,还能两家一起读书,是极限了。
    ……
    晏衡前脚进了曦日堂,卢氏后脚就到了昭华堂。
    卢氏与沈栖梧做了几手准备,一面先留着靖王府这边不得罪,一面又在李家这边寻找机会,再有,就是自己投履历给李存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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