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说你不守妇道,为了名利地位借种上位,我也不信!可是这些却全都一件件被证实!”
    胡氏攥紧双手:“你有什么证据?!”
    “把刘春儿带进来!”
    随着永王话音落下,门外有了侍卫脚步声,紧接着门开了,刘春儿被推了进来。
    胡氏望着她,情不自禁后退了两步!
    永王望着刘春儿:“把你先前跟本王说的话,都跟太妃再说一遍!”
    刘春儿早已经抖得不成人样了,趴在地下就道:“奴婢,奴婢初进高家的时候什么也不知道,只听下人们说高家幸大爷是老王爷身边的红人!
    “再,再后来,幸大爷死后,太妃屋里的两个丫鬟失足落井死了一个,剩下那个某一日跟别的丫鬟哭泣,说她怕是活不长了,被奴婢听到。
    “后来没多久太妃果然把她打发去了庄子上,出去不到三月,就说嫁给了外地的货商,此后再没见过!太妃饶命,王爷饶命,奴婢说的都是实话,绝无半字虚言!”
    “母亲听见了?”永王把她挥退了出去,而后又回转身。
    “听见了又如何?!那就能说明我私行失检吗?”胡氏咬牙回应,“丫鬟们被发落都是因为当差不力,高幸的死早有公论,他是误食毒蕈而死的,这是怎么扯到我头上的?!”
    “母亲当真这么心安理得?”永王道,“如果母亲心里没鬼,为何当初跟过你的那些丫鬟都不在了?连高幸也那么巧就死了?为何刘春儿来回我几句话,你会震惊,害怕?
    “高幸是高榕的父亲,与你做过前后几年露水夫妻,你不但害死了他,到如今居然还能当无事人也一般?”
    “你是个畜生!有你这么怀疑你母亲的吗?”胡氏怒骂。
    永王看她半晌,哂道:“自古以来女子皆以名节为重,母亲既为父亲守节多年,想来把名声看得比命还要紧。
    “但此刻儿子说出这些畜生般的话,母亲却只是生气,愤怒,却一点蒙羞含冤的意思也没有,也许,母亲更在意的是你的地位和荣耀,而不是什么名节!”
    胡氏咬牙瞪着他,脸色刹然转青。
    “做儿子的这么侮辱母亲,母亲难道不以死以证清白吗?”永王走过去,“你没有通奸,你没有失节,没有背叛父亲和高家,你也没有杀人,你倒是拿出行动示证明自己!”
    第275章 奸生子啊!
    永王声音不高,但字字句句有如钟鼎。
    胡氏看了眼门口,咬牙道:“你父亲早亡,我过门就当了后娘,我拉扯你们四个长大,本就不是什么经不起事之人。
    “如今你非要逼得我自刎以证清白,我又有什么好犹豫的?我生对得起你父亲,死我也对得起你们!”
    说罢,她朝着墙壁就直冲了过去!
    这时房门咚地被踹开,怡郡王箭步冲进来,稳稳把她给截住了!
    永王一咬牙:“你怎么来了!”
    怡郡王双眼瞪得通红:“这是我家,我怎么不能来?”
    “那你是想怎么样?!”永王怒道。
    怡郡王松开胡氏,望着他道:“我倒想问问大哥想怎样?逼迫自己的母亲去死,这是身为儿女该做的吗?!”
    永王指着胡氏:“不是我想逼死她,只是你还看不出来吗?她要是会死早就死了,为什么偏偏等到看见你在门外她才撞墙?
    “她宁愿被我这个当儿子的反复羞辱都不肯以死证明清白,你觉得她会有多把名节放在心上?
    “她这么不重名节,与人通奸又有什么奇怪!”
    正常女子名节受到质疑,不都会想着寻死吗?唯独她胡氏被自己的亲儿子逼到这份上还在做戏,她还舍不得死!既然没把名节当回事,那她通奸生子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胡氏就是仗着事过境迁没有证据才矢口不认,可是对于宫里来说,这种事情一旦有疑心,那是能随便去除的吗?他们纵然也不会有证据,但疑心生暗鬼,权力在人家手上拿着啊!
    如今虽说男女大防不如几百年前苛刻,但礼教仍然是不可破坏和挑衅的,这事放在从前的高家,胡氏都只有死路一条,连带着胡家也要被问责,更别说如今他们成了宗室!
    宫里会容许这种事情闹开丢自己的脸?会甘心被她胡氏耍这么多年?
    这怎么想都是绝路一条!
    她又是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呢?居然还理直气壮地去折子质问太皇太后,还口口声声自己没害人!
    她死了,至少也有个态度摆在那儿!
    “可是母亲死了,到时候大哥又怎么应对宗正院对母亲死因的疑问?”怡郡王反问他,“就算你逼死了母亲,跟我们又该怎么交代?”
    永王咬牙望着被按坐在椅子上的抹眼泪的胡氏,没有做声。
    高家子弟向来团结,何况是他一向认为血缘至亲的高榕?逼死胡氏他内心深处也不是狠得下心的,但这信息是李夫人给他的,胡宗元兄弟已经死在她手上了,谁能保证她不会散播给宫里听?
    那样一来整个永王府就都被动了,李夫人更可以说他早就知情但是隐瞒了下来,那样他也得获罪!
    别说他是自私,生死面前,谁不自私?何况那种后果根本就不是他愿意造就的!
    胡氏为了她自己,瞒住了所有人,她若不以死给皇家一个交代,不以此堵住他们的口,难道要等宫里来下旨问罪吗?他可不能保证胡氏的死能够堵住太皇太后和皇帝的怒气!
    坏的是如今连高榕都相信她……
    他站了片刻,重又道:“既然弟弟也来了,母亲就给句实话,他的身世究竟怎么回事?”
    胡氏被怡郡王截回来按坐在椅子上,此时也还是在那儿坐着哭泣,闻言并不回答。
    永王脸色又青了青:“还是给句实话吧,到时候宫里若真有话下来,首当其冲要获罪的可是你,不是我!
    “母亲这么舍不得死,到时候不还是得靠我来替你周旋吗?你不将实情告诉我,我怎么帮你父说话?”
    胡氏止泪抬头,看他片刻,先问道:“你先回答我,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永王没吭声。
    “是高敏,是那个贱蹄子是不是?”胡氏站起来,方才还悲切哭着的她目光倏然变得狰狞,“是她害得胡家绝后,是她让你来夺回那些田产地契,还有她用你弟弟的身世来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是不是?!”
    胡氏苦笑:“这果然是条毒蛇!早知道如此,当初一过门我就该把她弄死!”
    永王忍不住道:“这是你做长辈该说的话吗?有什么道理你连个小姑娘都不放过!”
    “谁让她是原配的女儿呢!”胡氏脱口说,“有她在,不光我得让她三分,就连你们在她面前也得让三分!凭什么,就凭她母亲是原配!而我只是个必须肚子争气才能得到尊重的继室!”
    “可那是你选择的!”永王道,“就算是如此,你也已经生下我了,为何还要跟高幸苟且生子?!”
    “因为我再不多生两个,你祖母就要给你父亲收通房!”胡氏红了眼,“高家眼里只有子嗣,哪曾把我当正经儿媳妇看过?
    “在生下你之前,我连个死了娘的小丫头都不如!你们都是没吃过苦的,哪里知道人情冷暖!”
    胡氏怒火翻腾,声音尖锐到像是要戳死人,昔年的处境想必也使她感到十分憋屈。
    但听到这里的怡郡王却倏然失声了:“您这话的意思,我真的不是父亲的儿子?我当真是你跟高幸通奸生下来的?!”
    胡氏蓦然哑口,反应过来即颤抖扑向面色青寒的永王:“你竟这样害我!你敢给我挖坑!”
    永王后退,目光像隔着十万八千里远:“不是我害你,我没有害你,是你自己害自己!”
    胡氏停住,又转向怡郡王。
    怡郡王双手扶膝,身子都佝偻下来了。
    “榕儿!”胡氏哭着走过去,“母亲没有对不起你!谁有证据说你不是你父亲的儿子?根本就没有人有证据!”
    “没证据就行了?”高榕嘶吼:“你生我不过是为了得到高家重视,我也不过是你一个保全地位的工具!
    “刚才在门外听大哥说你这些我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你跟人通奸,你说没证据,可只要证实你通奸了,有没有证据证明我是谁的儿子,还重要吗?
    “别人没有证据证明我是奸生子,你也同样不能证明我是父亲的儿子!你不能证明我是父亲的儿子,皇上就会把我当奸生子处置!”
    胡氏身躯发软,撑桌又转向永王:“皇上要处置你弟弟,你弟弟死了,你就是孤家寡人,你以为这件事传开了,对你会有好处吗?
    “就算皇上不罚你,难道还会重视你不成?就算什么都不顾,你弟弟起码是你弟弟,你和他有几十年的兄弟之情,你难道要看着他死吗?!”
    永王望着她,定立良久,说道:“既然母亲执意不顾及我们这些儿女,那就等宫里下旨吧。我能做的,最多也就是并罪连坐,就此还了你的生养之恩!”
    说完他拂去胳膊上她的手,转身出了门槛。
    第276章 罪魁祸首
    李南风和李挚自谭峻那听得的消息纵然不可能有这么具体,从永王屡次传刘春儿,以及审完之后直冲到怡郡王府,后又怒气冲冲地连轿辇也未乘,直接驾马回了王府来推测,也不难知道母子之间多半是有冲突了。
    至于这冲突是什么,在永王归还嫁周太妃嫁妆之后还能作出这么一番动作的,也就只能是怡郡王兄妹的身世了吧?
    但永王的盛怒离去也说明这件事没有得到令他满意的结果,虽说一切已成定局,但对永王来说,他肯定会害怕李夫人会把消息捅到宫里,而他唯一的亡羊补牢之术就只能是让胡氏先以死谢罪。
    只有胡氏死了,很多事情才会不了了之。皇帝就算是知道了,在死无对证的情况下,顶多也就是捏个罪名把怡郡王兄妹给降爵围禁或是贬为庶民,拿他们的命,等闲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李夫人纵然没证据,也不能肯定胡氏是不是失节,但她这一步棋其实是能够达到目的的。
    有什么能比看到仇人被自己的亲生儿女逼着凄惨死去更让人舒心的呢?
    怡郡王兄妹究竟是不是真奸生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胡氏的确是失了节,那么在胡氏与子女之间,就必然会有一场取舍和争斗。
    永王既然挟怒而去,说明胡氏肯定是不肯让永王如愿,那么永王府很大可能就只能等着事情发展。
    李南风想了想前世状况,锦阳郡主还能进京给兰郡王府奔丧,且没听说永王府出什么大事,那么这事很可能还真就此收尾了,因为李夫人是不太可能会去散播这些谣言的,她更不会冒着不打自招引火烧身的风险去宫里上眼药。
    但前世是因为没有她和李挚知道,这世既然知道了,当然就不能让这事这么收尾。
    “哥哥有什么意见?”她问道。
    李挚也沉默了很久,说道:“除去胡氏死,永王倒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争取宽恕,那就是主动上折子陈情请罪,皇家颜面何等要紧,太皇太后与皇上纵然免不了大怒,也终究会投鼠忌器,不会公开赐死什么的弄得天下皆知。
    “这样做的结果,胡氏死是必然的,怡郡王兄妹哪怕不死也会逃不了重惩,而永王也当然要被牵连。
    “他要是上折子,对我们来说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但对皇上来说,却未必。
    “种种情形看来,永王是奸生子的可能极小,胡氏不可能胆大到那样的程度。
    “既然不是,那永王身为皇上的堂弟,终究他们是一家人,而且皇上兄弟并不多,难保事情过后他心里会不会后悔。”
    关键是,李夫人利用织造局报私仇这事终究是有些坏规矩的,回头皇帝追究起来,还得留个缓和的余地呢,不适合把事做绝。
    你们咄咄逼人把人一家子好的坏的全拉拔下了,皇帝回头再拿捏你们李家一下,也算是理直气壮了。
    事情放到朝廷,就不是外甥对舅舅,而是臣民对宗室了。
    李南风听完思想半日,照她的计划,自然认为永王府没一个无辜的,永王虽说是把周太妃嫁妆主动还了回来,看起来跟胡氏志向不同,但嫁妆是他们本来就应该还的,不是额外的付出。
    既然是份内事,哪里有获得善意回应的资格?
    但是李挚考虑的确实有道理,仇报得利落是很爽,但是也得考虑自身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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