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苏你是不知道,前两天我跟复健科的小张一起在医院食堂吃午饭,他一直跟我聊小陆,说他性格好,又认真,我看呐,这家伙是快把咱们三医院当自己家了。要是天底下的病人都这样,那可就太轻松了。”
    见苏凛坐在办公桌前,烦躁地转着手里的圆珠笔,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桌子上的一株快要蔫掉的文竹,王医生又道:“对了,他最近都不怎么来咱们科了,以前一天来上好几次,回回都找你,最近是怎么了?”说着王医生就开始笑,“小苏啊,你这是失宠了吧。”
    手上的笔从手中脱离出去,啪的一声掉在桌面上。
    王医生看他脸色极差,“小苏,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我怎么你最近火气有点重啊,要不去内科李主任那儿看看?”
    “我没事。”苏凛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灌下去,冷静了一下。
    “你们年轻人压力大,平常多出去放松放松。”王医生捧着保温瓶喝了一口养生茶,“小苏你这种性格,就应该多跟小陆这种开朗的孩子玩。”
    苏凛现在的脑子里,滚动播放着上一次在复健训练室看到的场景,一句画外音也听不进去。
    自作主张跑到自己家里。
    把血给他喝。
    说喜欢他。
    莫名其妙在电梯里亲了他一口。
    结果现在转头就跑,再也不来找他了。
    苏凛心里闷着一口气。总感觉脑子成了一个狭窄的小房子,里面藏了只调皮的猫,肉乎乎的小爪子玩着一个毛线球,挠着挠去,绕来绕去,毛线球越来越乱,最后成了解不开的一大团,塞得满满的。
    然而这位可爱的肇事者却若无其事地喵了一声,一下子从小房子的窗户里跳了出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烦闷不已。
    许其琛训练完从医院出来,想到苏凛今天没有手术,下午下班应该会直接回家,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偷偷去他家,买点菜做顿饭,给他一个惊喜。
    他一面走,一面思考着这个世界的剧情线问题,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按照原剧情在走,但总是有些小细节会有变化,导致他现在也不确定整体的剧情线有没有发生偏离。
    如果按照原剧情,那么他会在这个月遭遇一次车祸,被路人送到医院以后宣布抢救无效,最后被苏凛初拥。
    想到车祸两个字,许其琛的心里还是有很深的阴影。当初写陆暄这个角色并没有代入太多自己的感情,所以才敢写车祸的剧情,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害怕。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附近的地铁站,还顺便在自动贩卖机买了一袋薯片,等地铁的时候撕开吃了两片,车厢门打开,他就将薯片的袋子口卷了卷,捏着走了进去。
    周四下午两点的地铁车厢里人不算太多,许其琛找了个位子坐下,戴上了耳机,没有熟人的时候他还是习惯做回自己,沉默地听歌,脸上也没有陆暄那样随时随地的笑容。
    地铁开到了第二站,车厢门打开,走进来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女孩,大概是小学五、六年级的样子。她身上的校服很可爱,是类似日本那边的制服,绿色的短裙配着白色的上衣。许其琛有点羡慕,毕竟自己小学时候的校服丑得不忍直视。
    小女孩坐到了他斜对面的一个不大的空位,右边是一个挨着扶手低头看手机五十岁左右的阿姨。之后又上来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穿着一身旧西装的男人,坐到了小女孩的左边。
    小女孩夹在中间,双手乖乖地放在膝盖上,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地铁上的路线图。
    许其琛有些无聊,低头看着薯片上的包装文字,又瞄了瞄自己快要好起来的腿,抬头准备看地铁上的新闻播报时,发现那个小女孩紧紧地贴着右边的阿姨,这个阿姨原本就有些胖,被小女孩一挤更是烦躁,瞥着她啧了一声。
    许其琛微微皱眉头,发现小姑娘和那个男人中间隔了一条三四厘米的缝,刚才落座时是没有的,他关掉了音乐软件,打开了照相机开始录像,眼睛则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屏幕里,那个男人的手悄悄地伸出去,像黑暗中伺机而动的老鼠,趁所有人不注意便蹭到了小女孩的腿上,小姑娘动了动自己的腿,那个男人又将手收回来。没过多久便再次出手,只是这一次他的手不动声色地绕到了后面,挤到小女孩的后背。
    “小雅。”许其琛突然对着那个小女孩开口,声音不小,小姑娘的肩膀抖了一下,看向了他,许其琛拄着拐杖站起来,将手里的薯片塞到她怀里,“你过去哥哥那儿坐,可以看电视。”
    被随意起了名字的小姑娘愣愣抓着薯片袋子,呆呆看着许其琛。
    “去啊,你不是每次都要看电视吗?”
    小姑娘哦了一声,拿着薯片走到了对面坐下。
    许其琛坐在了小姑娘的位子,一旁的阿姨不耐烦地朝他翻了个白眼,“一个小丫头就够挤了,现在还来个残疾人,白白占空。”
    “阿姨,像您这么热心善良的人,菩萨一定会保佑您这辈子远离灾祸,绝对不会受伤得病。”许其琛笑眯眯地说完,又把脸转向了旁边的男人“先生,麻烦您往那边挪一挪,人都没地方坐了,公文包也可以先拿一拿吧。”
    男人撇了撇嘴,面色难看地将自己左手边的包拿下来放在腿上,眼神不悦地看着许其琛。
    许其琛背靠在椅子上,旁边的阿姨脸色鄙夷地戴上了耳机看电视剧。他就这样夹在中间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用很轻的声音开口。
    “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再做这样的事。”
    男人愣了愣,脸色一变,“你……”
    “你真的以为没有人会在意这些行为吗,你只要站在阳光下,就会有数不清的眼睛盯着你。我不管你是出于哪种病态的目的,但我必须告诉你,猥亵儿童是要进监狱的,你刚才的所作所为我已经拍下来了,所以别想抱着侥幸心理以为自己可以蒙混过关。”
    许其琛看着他的眼睛,虽然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但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对这个男人而言都像是利刃一样,“更不要用某些听起来好像和普通性癖没有区别的名词来偷换概念,你就是在实施犯罪。”
    男人攥紧的手抖个不停,许其琛没有再多说什么,冲着对面的小女孩露出一个安抚的笑脸。
    又到了一站,小女孩从座位上站起来,眼睛看着许其琛,许其琛也站了起来,在小女孩的后面出了车厢。
    刚出车厢,许其琛就走到小女孩面前,他本来想蹲下来,可腿又不方便,只能弯着腰。
    “你刚刚很害怕吧?”
    小女孩点点头。
    “下次发生这种事,要尽快躲开,下车去找穿着制服的叔叔阿姨,向他们求救。”看见小女孩乖巧地听着,许其琛又道,“回家以后,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妈妈。然后问她,你的身上有哪些地方是不可以被别人随便碰的,明白了吗?”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头。
    许其琛冲她微微笑了笑,然后拿走了她捏着的薯片袋子。
    “最后一句,绝对不可以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就算看起来像好人也不行。”
    看着小女孩离开,许其琛隔着几米的距离慢慢走着,一直看着小女孩走到了自己家楼下,她脚步犹豫地上了几级台阶,许其琛正要折返,又听见她哒哒哒的脚步声。
    转过头,小女孩跑到了他的跟前。
    “哥哥,谢谢你。”
    许其琛笑了笑,“不客气,一定要记得我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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