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走后的第二天,迟迟坐在沙发上看着外头阴沉的天,出了一整天神。
    张伯他们也意识到顾深突然消失一天一夜,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个个都想要去劝劝迟迟,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两个孩子一脑子热想方设法得逗迟迟高兴,可迟迟一直兴致缺缺,提不起劲来。见迟迟脸色很不好,张伯便勒令芍药和长安不许靠近迟迟,两人虽然心里不乐意,却也知道自己无法让迟迟高兴,只好乖乖得坐在一边看着迟迟,像是生怕他想不开。
    张伯倒不担心迟迟会想不开,他是知道的,迟迟与顾深之间有着深厚的感情,只要一方尚且存活,另一方便绝不会失去生的希望。只是看着迟迟双目无神,整个人都灰暗下来,张伯到底还是心里酸楚,没忍住去了一通电话给银行,却半天都没有人接。
    顾深走后的第二天,林路来了山河路,带了一封电报给迟迟。
    电报上只有一个字:安。
    整整两天,迟迟没有掉一滴眼泪,却在看到那一个“安”字时泪如雨下。
    他紧紧将那张纸贴在胸口,任凭眼泪****往下坠。
    唇齿张合数次,他只问出了一句,“他……他好吗……”
    迟迟低沉而又带着隐忍哭腔的声音传来,让林路有些不忍。
    林路知道,迟迟怕是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他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见他如今的状况,一定是知道顾深遇到了麻烦。
    林路微微吸了口气,点头,“少爷很好。他……只是遇到了一些必须要他处理的事,所以要耽搁几天。”
    迟迟紧紧捂着胸口,半晌才喘过来一口气。
    他胡乱得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抬头看着林路,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里尽是泪光,甚至还有些期许。
    “我会乖乖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我只是……只是每天都要知道他是否平安而已。”
    此刻的迟迟微微仰着头,眼角发红,眼中含泪,这般脆弱的模样林路还是头一次见。
    在林路的印象里,迟迟应该是恃宠而骄,是放肆狂妄的,他仰仗着顾深的权势,倚靠着顾深的喜欢,所以说话做事总是有些不讲道理。
    可是林路没有想到,自己还能见到他这般脆弱,这般乞求的模样。就好像他自己活不活着无所谓,只要知道顾深好好活着,他就能苟延残喘一样。
    林路心口一疼,有些悲伤。他想,若是少爷在,看到先生这般模样,大抵要心疼好半天的。
    片刻后林路点了点头,“您放心,只要少爷发电报来,我一定让人第一时间送过来。”
    迟迟方才紧紧揪在一起的心口一松,舒了口气。他感激得看着林路,起身向他弯腰道谢。
    “谢谢……谢谢。”
    林路走后,迟迟站在院子里环视着庭院外那些若隐若现的士兵,微微闭上眼,长长得叹了口气。
    迟迟知道顾深遇到麻烦了,或许这个麻烦他也不知道能否解决,所以他走的时候才不肯给自己丝毫惦念。
    迟迟心口又疼了起来,他伸手扶住门框,慢慢蹲在地上。他的脸埋进了双膝之间,站在他身后的芍药只能看到他时不时起伏的肩头,听到那断断续续的,隐忍的哭声。
    顾深离开的第三天,东洋军队在岳城登陆,正与深字军于岳城激战的消息被东洋人传了出来。顾深见已经瞒不住,索性去了一通电话给霍萍生,让他把握时机,势必要控制住舆论风向。
    这是三天来霍萍生第一次接到顾深的电话,想到顾深在前线作战,自己却躲在榕城,他心里格外不好受。
    “好,我会办好的。”
    霍萍生抿了抿唇,顿了下,“顾深……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战场?我真的不确定自己能否保住榕城。”
    顾深似是笑了下,只是营帐内声音嘈杂,霍萍生有些没有听清。
    “萍生,你我相识多年,在战场上我们是最契合的战友,所以我比谁都知道,你有这样的能力。”
    “就算你不相信你自己,也应该信我。至少是现在,我不会做出任何错误的决定。所以你只管放手去做,不要去想结局如何。”
    “能否守住这家国,你我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霍萍生的眼眶有些红,他咬了咬唇,重重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尽我所能,守住榕城。”
    “你放心,我也一定会替你保护好迟迟。”
    听到迟迟的名字,顾深心口一酸。他的脸色暗了下来,禁不住深深吸了口气,似是想说些什么,最后也说不出口,只能轻轻“嗯”了一声,“替我护他周全。”
    顾深话音刚落,霍萍生便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叶澜的声音,似乎正在呼喊顾深。
    霍萍生心里一紧,想开口挽留,却又知道自己不能耽误他。在战场上,一分一秒都有可能决定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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