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容自顾坐了,指指对面椅子对老婆子道:“坐下说话。”
    老婆子两眼依然盯着那银锭,犹疑着不肯坐下。
    乔容将其中一锭银子递在她手中:“坐吧。”
    老婆子这才痛快坐下。
    唐棣不动声色站到乔容身后,将手中匕首收了回去。
    老婆子神色一松,对乔容道:“有什么话,你问就是。”
    “你夫家姓什么?”
    “姓陈。”
    “几个孩子?”
    “就阿苗一个。”
    “为何装瞎?”
    “阿苗他爹死后,我哭得生了眼病,周围的人可怜我们母女,常有接济,后来眼病慢慢好了,我怕没了好处,就装着没好。”
    “阿苗知道你是装的吗”
    “怎么能让她知道?她知道了,就会指望我出去干活赚银子,她好在家躲懒,嘴上又没个把门,到处乱说,不白装了?”
    “你一直住这儿吗?”
    “原先住道济村,也是给人家看房子,阿苗给茶楼的老板娘做丫头,去年五月里,李老板夫妇要搬走,为我们重新找了这个住处。”
    “五月初几呢?”
    “五月初七。”
    “这所院子的主人是谁?”
    “不知道,自从住进来后,没见主人来过,跟隔壁的阿婆打听过,说这院子原是一位姓柳的翰林老爷的,前年冬天,柳老爷去世了,家里没个一儿半女,也没个着近的亲戚,有两位中年人来操持的葬礼,葬礼办得很体面,都以为那两个人是柳老爷的远房亲戚,下葬后那他们一把锁锁了院子,他们跟邻舍说,是替他家公子来的,以后这院子是他家公子的了,问那公子姓什么,他们不肯说,打那以后,院子一直锁着,直到我和阿苗搬进来。”
    “你搬进来后,可有人来过?”
    “没有没有。”老婆子摇着双手,“搬进来之前,老板娘就嘱咐了,不许任何人进来,我白日都关着院门提防,没有人来过。”
    乔容捏一下手,思忖该怎么问下去,唐棣接着问道:“可听到过什么动静?尤其是夜里。”
    “你们怎么知道这院子闹鬼?”老婆子身子一缩,悚惧看着他们。
    “怎么闹鬼了?”乔容忙问。
    “刚搬进来的时候静悄悄的,他们也机灵,观察我们呢,没过几天,一看我们就母女两个,阴气盛阳气弱,就弄出了动静,先是在前院闹,扑通扑通嘁哩喀嚓的,后来就闹到了后院,阿苗睡得跟猪一样,我老太婆睡得浅,总是被闹醒,他们就在床底下,声音发闷,咚咚咚怦怦怦的,有时候还隐隐约约说话,一直闹到七月头上,眼看就是七月十五极阴之日,到时候他们还不得蹦出来把我们母女给吃了?我就让阿苗去洞霄宫求了几道符回来,别说,还真灵验,贴了不到三日,静悄悄得再没了动静。”老婆子说着话,指一指门上贴着的符纸,“还在那儿呢,我没敢摘下来。”
    “眼看又是七月十五,你这符纸也该换了。”乔容将另一锭银子递在她手边,仰脸看一眼唐棣。
    “走吧。”唐棣说道。
    二人起身就走,老婆子在后说道:“求二位大侠,我装瞎的事,别说出去。”
    “不会,不能断了你的生路。”唐棣说道,“就当我们没来过。”
    “二位大侠是明白人,你们会发财的。”老婆子喜悦说道。
    二人出了院门,乔容忍不住,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着唐棣道:“雌雄大盗,二位大侠……”
    唐棣也笑:“觉得有趣?”
    “太有趣了。”她笑道,“你那一刀,我以为要刺到她,没想到她那么敏捷,我当时险些笑出来。”
    “她不经诈,到底不是老江湖.”唐棣一笑,好奇问道,“你怎么想到用两个银锭去收买她?区区四十两,竟能让她知无不言。”
    “唐少将军不知民间疾苦,区区四十两,够他们母女吃个三五年了。”乔容靠进他怀中叹一口气,“在延溪的时候,有一回想收买马婆子替我传信,一对二两的银锞子,就能让她两眼放光,当时我也很惊讶。”
    “就是说,这四十两对她们来说,是一笔横财,难怪她愿意卖女儿。”唐棣笑着摇头。
    手牵手到了巷口,他抱她上马,回程信马由缰走得很慢,她的笑容渐渐凝结,叹气说道:“有趣归有趣,来这一趟,更加扑朔迷离……”
    “你怎么想的,说来听听。”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她沉默片刻,斟酌着道:“我原先揣测,是太太给我母亲出主意,让她将斗篷送到这儿,由阿苗母女看管,中途孙太太将东西掉了包,我母亲九月初一过来拿走走。经过这些日子的查探,阿苗母女并不知情,我又以为,是我母亲听了孙太太的话,将东西藏在这院子里,藏在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地方,九月初一的时候,她悄悄过来拿走,可是也不对,阿苗娘说没人来过,我母亲没有你那样的能耐,将门闩拔开,神不知鬼不觉进那院门。”
    “自从知道这院子是仲瑜的,我们就认定东西藏在这院子里,今夜里听了阿苗娘的话,看来她们母女被孙太太利用而不自知,那么,这院子也可能只是为孙太太所用,并非藏东西的场所。”唐棣缓声说道。
    “我不明白。”乔容疑惑道,“这院子一直锁着,不是更好为她所用?”
    “锁着的院子若是突然闹出动静,或者被瞧见有人进出,是不是会招人怀疑?”唐棣问道。
    “是了,院子里住着人,有些动静或者偶尔有人进出,便也不奇怪。”乔容眼眸亮起,“如此说来,她是要在这院子里做什么文章。”
    “所以,阿苗母女住进来后,前院渐渐有了动静,然后到了后院。”
    “那动静并非在床底下,而是在地底下。”
    “有人下挖地道。”
    “这地道通往哪儿?”
    “估计这地道用完之后填埋上了,不过刚过一年,定会留下痕迹。”
    “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就到七月十五了,老婆婆家又该闹鬼了。”
    “你是说,派人夜半过来,在前院找到地道口的所在人,然后挖通,挖到地道的尽头,就知道地道通往那儿,对吗?”
    “地道的尽头,就是金二太太藏斗篷的地方。”
    “也许孙太太在这一点上没有撒谎,我母亲对她并没有那么信任,她将斗篷交给了旁人。”
    “而孙太太自从四月初四之后,一直在盯着金二太太,五月初六金二太太将斗篷交出去后,她便得到了消息。”
    “五月初六我会延溪而去,我母亲又将斗篷交在信任的人手上,两桩心事一了,她去了灵隐寺拜佛,然后去法云茶楼喝茶吃斋。”
    “孙太太究竟是金二太太请去的,还是不请自来,无法确定。”
    “我母亲见到她究竟说了什么,一样无法确定。”
    乔容说到此处,脸贴进他怀中,轻声说道:“我们两个,完全想到一处去了。”
    “这叫做默契。”他轻笑着,搂在她腰间的手收紧又收紧,“你我之间独有的默契。”
    她嗯了一声,抬眸看向天空,月华皎洁,清辉洒在肩头,马背轻轻起伏,让她想起回延溪的时候,夜里宿在船上,微风漾起波涛,船轻轻摇晃,若母亲摇动着她的摇篮,每当这时候,她就会睡得很香很香。
    她两手圈住他腰微闭了眼眸,唤一声唐棣,喃喃说道:“我很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我知道自己还不能松劲,可是我觉得很累,很困……”
    “睡吧。”他低头亲亲她头发,“我再慢些。”
    似乎躺在自己的床上,平稳舒适踏实,感觉不到丝毫颠簸,她睡得很香很沉。
    马儿缓慢过了思鑫坊,刚拐进斜街,唐棣听到身后吱呀一声响,头一家的院门开了,然后又是吱呀一声,关上了。
    他一把捏住乔容的脸,看她动也不动,手下用力,她透着眼睛不满叫一声娘,他的唇贴上她耳朵,说道:“快醒醒,醒了捉奸去。”
    她噔一下醒了过来,茫然看着他。
    他跳下马将她抱了下来,牵着她手疾步到了崔妈妈的院门前,和在大马弄一样如法炮制,带着她进了院门,到隔墙边扒开草丛愣了一下:“狗洞堵上了。”
    “孙正义怕孙太太怀疑她,就给堵上了,估计以后也不再来这儿睡了。”乔容小声道。
    突听隔壁一声女子娇声道,“老爷,今夜里月儿分外明亮,不如在月下摆酒吧。”
    “好啊,都听你的。”就听一个男人笑道,“不过,你可不能喝。”
    “奴家不喝,奴家以茶代酒陪着老爷。”女子笑道。
    唐棣抽出靴筒中的匕首,在墙上用力划几下,抽出一块砖,指着方形的洞口看向乔容。
    乔容透过洞口看过去去,不远处的亭子里一男一女坐在竹席之上,男人搂着那女子,一边喝酒一边上下其手,女子娇声细语欲拒还迎。
    男人是孙正义,而那女子,乔容仔细看向她的脸,突然惊讶得手捂了唇,看向唐棣轻声说道:“那是灵芝。”
    “灵芝是谁?”他挑眉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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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更晚了,今天回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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