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你瘦了,也黑了。”端木纭拉住了端木绯的小手,上下打量着三个月不见的妹妹,这还是妹妹第一次离开自己这么久,“这几个月,你在宁江行宫怎么样?住得可习惯?有没有人欺负你?”
    端木纭的眼睛都舍不得离开妹妹,絮絮叨叨地连声问着。
    听到端木纭问有没有人欺负自己,端木绯的小脸上登时就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咳咳,她不欺负别人就好了……
    “呱呱!”小八哥也看到了端木绯,一边激动地叫着,一边飞到了她的肩膀上,稳稳地落在上面,在端木绯的耳边嚎着,似乎在与她打招呼,又似乎更像是在谴责她。
    端木绯敷衍地摸了小八哥一下,就亲昵地挽起端木纭的胳膊,笑眯眯地说道:“姐姐,你放心吧,岑督主很照顾我的。”
    “狐假虎威”这四个字冠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了,这几个月她在行宫里过得再自在不过了,就差带着小八哥一起去逗鸟遛狗一番,就是个活脱脱的纨绔公子哥了。
    而端木纭还以为是岑隐专门叮嘱别人照应端木绯,笑着赞道:“岑督主一贯细心妥帖。”
    第343章 保全
    姐妹俩一边朝湛清院的方向走去,一边说说笑笑。
    端木绯兴致勃勃地与端木纭说着行宫里发生的那些趣事,尤其还细说了戚夫人和章文轩的事,听得端木纭唏嘘不已,心里更觉得成亲什么的真没意思,自己好好把妹妹养大就好。
    可怜的小八哥几乎被遗忘了,最后它干脆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在二人的头顶盘旋不去,“呱呱、嘎嘎、坏坏”地叫个不停,显然是在斥责她们无视自己
    小八哥活泼的叫声令府内一下子多了几分活力,端木纭拿它没辙,只好招它过来,把它捧在掌心,好生地抚摸、安慰了一番。
    看着这一人一鸟投契的样子,端木绯感觉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
    等端木绯在湛清院洗漱了一番后,就被端木纭哄着去小睡了,这一睡,就是一下午,等她再睁开眼时,太阳已经西斜了。
    绿萝听到动静,进来禀道:“四姑娘,老太爷刚刚已经回来了,招大家去朝晖厅一起用晚膳。”
    端木绯只得放弃赖床,懒洋洋地坐了起来,由着绿萝和碧婵一起伺候她着衣、梳妆。
    待夕阳落下一半的时候,姐妹俩就携手朝着外院朝晖厅的方向去了,厅堂里摆了两桌席面,各房的人都陆陆续续地来了,也包括端木珩。
    三个月不见,一身青色直裰的端木珩看着和以前没什么差别,还是一副古板严正、不苟言笑的样子。
    没等端木珩发问,端木绯立刻乖巧地对着他笑了,颊上露出一对可爱的梨涡,道:“大哥,我在宁江行宫这几个月都很乖的,每天都乖乖和涵星表姐一起去晓然堂上课,连太傅们都说我乖。”
    端木绯毫不心虚地自夸着,其实除了教书法的何太傅夸过她以外,其他几位太傅早就都懒得理她了。
    端木珩看着自家四妹妹一脸可爱地看着自己就差摇尾巴了,却没被她这乖顺的样子给骗过去。
    哎,以他对四妹妹的了解,她的话大概只有五成是真的,也就说,她好歹还是上过一些课了吧。
    只要四妹妹没玩了三个月就好。端木珩在心里自我安慰道。
    话语间,其他人又到了不少,没一会儿,就把屋子里坐得满满当当。
    “四姐姐,”五少爷端木瑞一口气冲到端木绯的跟前,理直气壮地抬起胖乎乎的右手道,“你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六岁的小孩子大得快,这才三个月不见,男孩子又高了一截,人也因此清瘦了些许。
    看着眼前已经长到自己胸口的男孩,端木绯心中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点头道:“五弟弟,那是当然。你有,大家也有,不过东西还在湛清院,等用了晚膳,你再跟我去拿。”
    她一边说,一边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她记得好像哪本书上说,每天喝点牛乳会长高一点……
    端木瑞撅了噘嘴,似乎有些不满意,端木绯只好从腰侧的荷包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哄道:“五弟弟,这是我在宁江镇买的蜜饯,可好吃了,你试试。”
    “谢谢四姐姐。”端木瑞有些迫不及待地抬手把油纸包抢了过去,笑得眉眼弯弯。他乐滋滋地打开了油纸包,拈起一颗蜜饯就往嘴里送……
    小贺氏跟在端木瑞身后走进了厅堂里,见此,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抹嫌恶之色,心道:这对姐妹还真是不知所谓,姐姐与男子私相授受,妹妹也是个行事轻浮的,这种不知来路的东西也敢送给自己的儿子吃,凭白教坏自己的儿子!
    小贺氏飞快地对着身旁的一个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那嬷嬷立刻心领神会,快步上前。
    “五少爷……”那嬷嬷一把抓住了端木瑞的右手,推搡间,那个油纸包就从端木瑞手中脱手而出,油纸包里的八九颗蜜饯在光鉴如镜的地上骨碌碌地滚了一地,其中一颗正好滚到了端木绯的裙裾边。
    真是浪费了好好的一包蜜饯。端木绯皱了皱眉。
    小贺氏却是嘴角微翘,故意板着脸对着端木瑞斥道:“瑞哥儿,娘平日里怎么跟你说的,别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嘴里送,这外头的东西谁知道‘干不干净’!”
    小贺氏看似在训幼子,话中却是带刺,分明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借着训子在嘲讽端木绯。
    厅堂里的其他人自然也听出小贺氏绵里藏针,皆是事不关己地默默喝茶。
    端木珩眸色微凝,觉得母亲如此不妥,开口反驳道:“母亲,不过是几颗蜜饯而已,四妹妹能吃,五弟怎么就不能吃了?”
    说话间,一旁的端木瑞忽然低低地唤了一声:“祖父……”
    只见着一袭太师青直裰的端木宪不知何时来到了厅外,面沉如水地瞥了小贺氏一眼,吓得小贺氏心里咯噔一下,不安地咽了咽口水,莫非公公刚才都听到了?
    当端木宪的目光看向端木绯时,神色又柔和了下来,想着今日四丫头刚回府,就没发作。
    端木宪撩袍进了大厅,四周静了一静,跟在端木宪身后的端木朝忍不住瞪了小贺氏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真是没事找事!
    小贺氏有些委屈地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她也没说错啊!
    见状,屋子里的丫鬟赶忙把地上的那些蜜饯都收了起来,很快,地上又变得整洁如旧,好似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父亲。”
    “祖父。”
    众人皆是起身给端木宪行了礼,端木宪笑着让大家都坐下了。
    端木纭正想请示端木宪是否摆膳,就见端木珩站起身来,对着端木宪正色道:“祖父,五弟已经六岁了,男孩子不能总养在内宅,孙儿想请祖父允许让五弟先搬去和孙儿同住。”
    什么?!小贺氏闻言差点没跳起来,有道是,男女七岁不同席,她的瑞哥儿才六岁呢!
    她膝下一共就两个嫡子,端木珩作为府中的嫡长孙,刚六岁就被带到前院由端木宪亲自教养了,现在她的瑞哥儿离六岁生辰还差一个月呢。
    莫氏那贱人前阵子刚生下一个儿子,自己再没了瑞哥儿,端木朝岂不是要天天往莫氏那边跑了!
    “珩哥儿,如此不妥。”小贺氏急忙反对道,“你五弟还不满六岁呢!他还小呢,不懂事,去了你那儿,岂不是吵了你读书!”小贺氏心里觉得长子真是个榆木脑袋,太不贴心了。
    端木宪却是对长孙端木珩十分满意,慢慢地捋着胡须。
    刚刚发生的事,他也看到了,有小贺氏这样一个小肚鸡肠的母亲教着,瑞哥儿迟早要被养歪,绮姐儿和缘姐儿的性子怕是已经扭不过来了,但是瑞哥儿还小,性子还没成形,是该趁这个年纪好好教。
    端木宪想着面露几分唏嘘、慨叹。
    哎,有得必有失。
    想当年他在仕途上力拼搏,对内宅里管得少,除了贵妃小时候,他手把手教过外,后来忙得越来越没时间了,以致无论是嫡子还是庶子,都让贺氏养得毫不成气。
    端木家的延续只能靠端木珩他们这一辈了。
    端木宪看也没看小贺氏,直接对端木珩道:“珩哥儿,就依你的意思。”
    “父……”
    小贺氏还想说什么,但是端木宪一个凌厉的眼神看过来,她剩下的话霎时就咽了回去,再也说不出话来。
    四周其他人皆是默然,任氏和倪氏看小贺氏吃瘪,有些幸灾乐祸地彼此对视了一眼。
    “珩哥儿,就让你五弟先跟你住着。”端木宪沉吟着道,“四房的瑾哥儿也六岁了,这次也一起挪出来吧,让他们大哥先给他们开蒙。过些时日,我去请个先生回来,正式让他们开始读书。”
    任氏怎么也没想到这把火莫名其妙地就烧到了自己身上,心中一阵不舍。她的儿子才六岁,就算要读书,也不一定非要搬出去吧。
    知妻莫若夫,四老爷端木腾赶紧给了妻子一个警告的眼神。他们是庶房,儿子能跟着端木珩开蒙,又能和端木瑞一起读书,一样教养,肯定是件好事。
    其实就算给任氏吃了熊心豹子胆,她也不敢质疑端木宪啊,心里想着务必要给儿子身边派个牢靠的嬷嬷看着才行……
    端木瑞和端木瑾年纪还小,一脸懵懂地面面相觑,对他们而言,搬去和大哥同住,似乎还挺有趣的。
    可是看在小贺氏眼里,端木瑞的懵懂就变成了无措,她心里更心疼,也更不甘心了。然而,想到得了“疯魔症”的贺氏,她知道现在家里没人给她撑腰了,饶是心里再怨,也不敢闹。
    她要是也“疯魔”了,那岂不是真的便宜了莫氏这贱人!
    小贺氏忍辱负重地咽下这口气,与此同时,丫鬟们也在端木宪的示意下,井然有序地开始摆膳。
    这些菜式都是端木纭亲自拟的菜单,里头自然有不少端木绯爱吃的菜肴、点心,这一顿饭吃得端木绯美滋滋的,心里满足地叹道:果然还是家里好!
    用了膳后,其他人都纷纷告辞,端木宪又留了端木绯和端木珩说话,厅堂里只剩下了祖孙三人。
    “四丫头,女学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钟大家、李大家和戚大家打算在京里筹办女学,地点就设在国子监隔壁的蕙兰苑。如今女学已经筹备得七七八八了。”
    因为皇帝推崇女学的缘故,所以不少官宦人家都纷纷响应,已经开始为自家姑娘报名了。据说因为报名的人数众多,还要考试,可想而知,一旦被女学录取,将是何等荣耀。
    “四丫头,你想不想去?”端木宪问道。
    正在喝消食茶的端木绯急忙咽下口中的茶,摇了摇头。
    对于端木绯而言,所谓的女学无论听着有多好,其本质不就是让她起早贪黑,她只要想想就觉得头疼。
    “祖父,我就不去了。”端木绯一本正经地说道,“家里闺学的几位先生琴棋书画四书五经女训女诫还有算学都教得极好,我跟着他们学的这几年如茅塞顿开,何必舍近求远!”
    端木绯只差把几位闺学的先生夸到只应天上有,她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端木宪,神情十分真诚。
    端木珩也点头附和了几句:“祖父,四妹妹说的是。”
    端木绯没想到端木珩会站在自己这边,讨好地对着端木珩投以感激的眼神。
    端木珩也自有他的道理,他知道他这个四妹妹就是爱躲懒,哪怕送她去女学读书怕也是积习难改。
    这丫头如今在家里,自己都管不住,这要是真送去女学,以后逃起学来,抓都抓不到。
    端木宪本来就是随口一提,所以也没勉强端木绯,由着她去。
    祖父英明啊。端木绯暗暗地松了口气,急忙捧起茶盅给自己消消惊。
    端木宪也端起了茶盅,呷了口热茶后,就说起正事来:“今日我收到了你们显表哥的私信,他与我提起了最近南境的情况……”
    说着,端木宪不动声色地看了端木珩一眼,儿子这一辈算是完了,现在他也只有从孙子抓起。
    端木珩今年也十六岁了,八月刚刚通过了今秋的院试,如今已经是一名秀才了,而且还是案首。
    不过,秀才仅仅是通往仕途的第一步,后面还有乡试、会试、殿试,一步比一步难,端木珩的路还长着呢。
    端木宪琢磨着不能让长孙光知道傻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便决定从现在开始让他也听些政事。
    端木珩身姿笔直地坐在那里,一本正经地看着端木宪,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坐在端木珩身旁的端木绯则笑眯眯地径自饮茶,神情惬意。
    兄妹俩一个严正,一个悠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端木宪心里颇为感慨,终究是有那么一丝遗憾:珩哥儿虽然出色,但终究是比不上四丫头,哎,四丫头怎么就不是小子呢,怎么这么早就要嫁了呢?!
    想到皇帝莫名其妙地就给端木绯定下婚事,端木宪的神情就有些一言难尽,忍着没叹气。
    端木宪理了理思绪,接着往下说:“这段时日,南境的情况不太好,虽然勉强守住了道益城,但是从六月到八月的这几个月,南境酷暑难当,从北地调过去的士兵很多都耐不住热,病倒了……直到九月下旬天气渐渐凉下来,才稍微好些。”
    端木宪的语气越来越凝重,“这道益城守得很是艰难。之前连你们显表哥也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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