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纭心里给慕炎加了几分:嗯,不到一炷香功夫就解了这困局,还算及格。还得再看看。
    端木纭看着慕炎时板着一张脸,对上端木绯时却是温柔如暖阳,“蓁蓁,别怕。”
    “姐姐在这里,我不怕。”被端木纭搂在怀里的端木绯亲昵地在姐姐的肩头蹭了蹭,娇软得好似一只小奶猫。
    “……”慕炎眼光发直地看着这一幕,心里既委屈又惋惜。
    他清清嗓子,只能道:“姐姐,蓁蓁,我们下马车吧。”
    他率先下了马车,还很殷勤地替姐妹俩挑开了马车的帘子,又在端木绯下马车时,“顺手”扶了一把。
    他的食指在端木绯柔嫩的掌心轻轻地挠了一下,如羽毛般。
    端木纭当然看到了慕炎自以为隐蔽的动作,眉头动了动,姑且当作没看到。
    端木绯脚踏实地地踩在地面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道:“阿炎,这伙人好像是原南怀的人。”
    那虬髯胡的“城门守卫”这时走了过来,正好听到了这句话,惊讶地扬了扬右眉。
    端木绯接着道:“之前在茶楼时,我听挟持我的那妇人用怀语对同党说,想用我换来历熙宁。”而她的价值当然是因为她是慕炎的未婚妻,端木纭只是顺带的人质。
    那虬髯胡听着更讶异了,没想到公子的未婚妻从未去过怀州的人竟然还听得懂怀语。
    端木绯没在意虬髯胡,自顾自地说她的:“他们一伙人都是跟着梁大将军一路北上的。”
    梁思丞随行带的都是精锐,滴水不漏,区区几个南怀人当然不可能找到机会救走历熙宁,他们这一路就从南境一直跟到了京城。
    顿了一下后,端木绯接着道:“我方才听他们的语气,我推测历熙宁在原南怀的地位极高,几乎仅次于怀王。南怀那里有一批人不服大盛统治,就想借着历熙宁复辟南怀。还有,他们这一行北上的应该不止他们三人。”
    这时,虬髯胡又上前了一步,对着慕炎抱拳禀道:“公子,逃了一个。”
    慕炎挑了挑右眉,他们这么多人照理说不至于拿不下那个中年男子。
    虬髯胡复杂地看了端木绯一眼,解释道:“还有几个南怀人打扮成路人混在附近,我们拿下了三个,但还是让他们把那人救走了。”公子的未婚妻还真是不简单,不愧是首辅的孙女。
    慕炎眯了眯眼,吩咐道:“让人在京城四周仔细巡查可疑的外人!”
    “是,公子。”
    虬髯胡恭敬地抱拳领命,心里知道这件事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方才那伙南怀人是分头行动,分头逃窜,目标分散。而且京畿一带多的是外地人,人还在京城也就罢了,只要把这京城围成一个铁桶,自然能找到人,可是这人一旦逃出京城,天高海阔,想要搜到人那就如同大海捞针。
    端木纭的心神早就飘远,到后来根本没留意端木绯和虬髯胡说了什么,她的目光正透过城门看向南大街的方向。
    远远地,一道大红色的身影骑在一匹矫健的白马上,两人相距至少五六十丈远,对方的面孔在阳光下模糊不清。
    可是端木纭知道对方是谁。
    她望着他甜甜地一笑,心里像是含了蜜糖似的。
    他没有过来,只是停留了片刻,就转身策马离去了。
    城门附近的不少人甚至根本没注意到岑隐来过,又匆匆地走了。
    慕炎打发了属下后,就殷勤地对端木绯与端木纭道:“蓁蓁,姐姐,我先送你们回去吧。”
    端木纭闻言收回了视线,心里又给慕炎加了一分,觉得他行事还算靠谱,点头附和道:“蓁蓁,我们回去吧,我让厨房给你煮碗安神定心茶。”
    端木纭上下看着端木绯,脸上还有些担忧。
    今天她们被劫持的事虽然是虚惊一场,但是万一妹妹吓出病来就不好了。
    “姐姐,我没事的。”端木绯正色道。
    然而,无论是端木纭,还是慕炎,都无视了这一点,端木绯在两人的强势要求下,乖乖地上了一辆黑漆平顶马车,嘴上还在垂死挣扎地说着:“真的,我挺好的。”
    慕炎护送着姐妹俩乘坐的马车渐行渐远。
    而对于留下的虬髯胡等人而言,接下来可就有的忙了。
    京里京外因为原南怀探子的潜入而进入戒严,京兆府的衙差、锦衣卫、还有禁军的人都在四处巡逻搜查,连百姓们也都感受到了那种紧绷的气氛,多多少少都有些提心吊胆。
    此刻最为胆战心惊的自然是处于逃亡中的那伙南怀人。
    那个中年人是被一个灰衣青年救走的,他们与同伙在逃亡中分散,暂时也只能先勉力逃走,以后再议其他。
    只是,中年人伤在了右大腿,虽然灰衣青年撕了布条替他包扎,但血还没有止住,鲜血汹涌地透过布条渗出,不时在地上留下些许血迹。
    两人借着一片小树林掩藏身形。
    但是,中年人知道以他这个状态是逃不远的。
    “老弟,你……你自己走吧。”中年人虚弱地以怀语说道,他在灰衣青年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着,他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惨白如纸,以怀语与对方说着话。
    灰衣青年神情坚定把中年人的右臂扛在自己的肩膀上,继续搀扶着对方往前走着,咬牙道:“不行,这次行动我们已经折损了五个人了,哈大哥,你不能再倒下了。”
    灰衣青年的左臂也被刀划了一下,袖子上破了一道口子,在肌肤上留下一道两寸长的刀伤,血已经止住了。
    他只是受了点轻伤,若是只有他一人,想要逃走不难,但是多了一个累赘那可就不好说了。
    “哈大哥,你再坚持一下,我记得前面有个八万镇,我给你去镇子里请个大夫。”灰衣青年又道,眼底闪过一抹狠厉的光芒。以他们的身份自然不能光明正大地请大夫,也只能怪那个大夫倒霉了。
    两人跌跌撞撞地花了半个时辰才走过了这片小树林,来到了林外的八万镇。
    灰衣青年特意给中年人披了一件大大的黑色斗篷遮掩腿上的伤口,两人踉跄着来到了镇子口附近的一个巷子中。
    灰衣青年先让中年人在地上坐下,正打算去请大夫,却听外面镇子口的方向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与喧哗声。
    “快!都给我仔细搜!决不能让那些个南怀探子逃了!”
    “进出的人都要仔细盘查,一个蚊子都不可以飞出去!”
    “……”
    灰衣青年面色阴鸷地从巷子口望了过去,只见十来个衙差声势赫赫地策马抵达了,开始盘查着进出镇子的人,查看路引,搜查随身物件…
    “老大,这是不是血迹?”一个国字脸衙差忽然惊呼了一声,指向地上的某处。
    班头立刻就走了过来,眯眼看了看,就见那衙差指的地方赫然是一滩龙眼大小的血迹。
    那国字脸衙差蹲下身,用手指在血迹上了抹了一把,抬头道:“老大,血还没干,应该是刚刚留下的。”
    班头心口一热,目露异彩。这要是能拿下这南怀探子,那可是一件大功劳啊。
    “搜,快给我搜!”
    “听说那几个南怀探子中有人受了伤,伤得还不轻,他们走不远。你们几个留在这里守着,其他人跟我走,我们寻血迹找过去……”
    那班头扯着嗓门吩咐道。
    其他衙差连忙应声,一个个都是目光灼灼。
    灰衣青年面色大变,再看地上的血迹,知道衙差们迟早会找到这里来。
    “哈大哥……”
    灰衣青年想说他们得赶紧离开这里,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只见巷子的另一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形颀长的青衣人。
    灰衣青年下意思地去摸腰间,眼底杀气腾腾,然而,没等他摸出腰间藏的软剑,就听那青衣人淡淡地开口道:“想活命,就跟我来。”
    青衣人也不管他们答不答应,就转身朝巷尾走去,然后左拐。
    “……”灰衣青年有些犹豫,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和目的,不敢贸然跟上。
    他忍不住看向了坐在地上的中年人。
    因为失血过多,那中年人的脸色更惨白了,身子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晕厥过去。
    他的眸子里闪闪烁烁,似乎也有些迟疑。
    然而外面衙差们渐近的步履声已经不容他们再迟疑了,无论刚刚那青衣人到底有什么目的,现在他们根本别无选择。
    中年人对着灰衣青年点了点头。
    灰衣青年不敢再拖延,赶忙把坐在地上的中年人扶了起来,加快脚步朝着青衣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们转过弯后,就看到那青衣人在前方五六丈外等着他们,看他们跟上来,对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又对他们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跟他来。
    由青衣人带路,他们在巷子里左拐右弯,一直来了一间普通的院子前。
    “进来。”
    青衣人毫不停留地进去了,到这个地步,灰衣青年和中年人也只能选择跟上了。
    他们进去后,就再没出来,不到一盏茶功夫,那班头就带着七八个衙差声势赫赫地来了,脚一踹,粗鲁地踢开了院子门。
    “班头,血迹应该就是往这个方向来的,我还闻到了这里有血腥味……”国字脸衙差看清了院子里的状况,话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院子里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被他们的闯入吓了一跳。
    只听“咣当”一声,她手里的菜刀掉在了地上,地上血迹斑斑,一只被割了脖子的老母鸡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老妇吓得不轻,诚惶诚恐地看着班头和那几个衙差,“几位差爷,可有何指教?”
    班头看着地上的那只咽气的老母鸡,脸色很不好看,瞪了国字脸衙差一眼,仿佛在说,这就是你说的血腥味?
    国字脸衙差缩了缩身子,不敢直视班头,也不敢再说话。
    班头清清嗓子,问那老妇道:“你今日可有见生人在周围出没?”
    老妇连连摇头:“不曾。差爷,这附近几条街住的人老妇人都认识,这几天没见什么生人啊。”
    班头朝院子里看了半圈,又吩咐几个衙差到屋子里查看了一番,发现屋子里没人,就又走了。
    “班头,属下看这人肯定是往那个方向去了。”
    “南怀人受了伤,肯定走不快,走不远……”
    “……”
    不仅是这个小小的八万镇,以京城为中心,京畿一带的其他村镇也都在接受官差、禁军的盘查,只恨不得掘地三尺。
    京城的气氛在短短半天中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早上迎梁思丞押历熙宁回京的喜气洋洋,到现在的风雨欲来。
    当天下午,梁思丞就亲自去了公主府见慕炎,并下跪请罪。
    “公子,末将有罪,居然让人偷偷跟到了京城。”
    梁思丞只要一想到几个南怀探子竟然掳走了公子的末婚妻,差点酿成大错,就觉得一阵后怕,额角沁出一层冷汗。
    着一袭玄色长袍的慕炎就坐在窗边,人中的小胡子早就去除,旁边的几扇窗户大敞着,窗边的水池中随着微风泛起阵阵涟漪,那潋滟的水光映进厅堂里,流光溢彩。
    慕炎神色悠然,抬手示意梁思丞起身,“起来吧,这事与你无关。坐下说话吧。”
    梁思丞就在旁边的一把红木圈椅上坐下了,神色间还有些拘谨。
    “梁思丞,你对历熙宁知道多少?”慕炎开门见山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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