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屹西顺势被她推开,垂了眼皮对上她眼睛:“路无坷, 你知不知道你全身上下写满了什么?”
    他的声音低低的,没什么情绪。
    路无坷执拗地直视他。
    看破不说破就不是沈屹西的作风,在他面前, 连她都被看得透透的。
    他不留情面地说了出来:“想要我, 却又不敢要。”
    路无坷那股抗拒是从骨子里生出来的, 像深深扎根在血肉里。
    视线被他紧紧抓着,她眼里但凡有点儿情绪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但她比谁都能镇静,只要她想。
    “你想多了,”说完使了劲儿推他肩膀,“饿了,放我去吃饭。”
    很明显连聊这个话题都很抗拒。
    沈屹西觉得自己可能也是疯了,并不舍得把她逼太紧。
    是的,不舍得。
    真他妈疯了。
    他偏开头,又转回头来看她,没再提那个话题。
    “球都没捡完就想去吃饭?想太美了你。”
    路无坷抬头看他。
    他烟塞进嘴里,弯身把脚边一排球捡起来扔进那个蓝色塑料箱子里,叼着烟朝她抬了抬下巴:“捡球。”
    路无坷视线从他身上挪开,蹲下身捡球。
    沈屹西开门把器材室外那箱篮球搬进来的时候,路无坷里面球已经捡完了。
    她一点也不客气,没什么事做了就走了,也没等他。
    等沈屹西把那箱篮球扔上去的时候回头人哪里还在,早就没影了。
    =
    酒吧那份工作路无坷辞掉了,周五晚上难得清闲。
    于熙儿和阿释晚上都有课,宿舍里就她一个人,最近有个考试,她刷了一晚上习题。
    等把手头的习题刷完阿释也差不多快下课回来了。
    路无坷起身去阳台透了口气,还没到下课时间校道上人不是很多,三三两两闲聊着天散步。
    在这段时间之前,路无坷的生活一直是平淡又枯燥的。
    打工,学习,睡觉。
    没工打的时候就学习,学习完了就睡觉,其他时间就是跟阿释混在一起,就这样平淡又规矩地过着她的每一天。
    这样规规矩矩的生活在那人出现后开始被打破。
    课堂上捣乱,酒吧干架,进局子,这些事儿放在平时路无坷可能几个月都见不到一次。
    在这人身上却跟家常便饭似的。
    他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没人管得了他。
    这是多少人都做不到的。
    包括目前的路无坷。
    她不过就一个抛在人群里没人过问她梦想,每天埋头学习的普通学生。
    但每天抱着书往返教学楼和宿舍之间的生活,确实才是她路无坷该过的生活。
    在阳台站了没一会儿阿释就下课回来了,她一回宿舍就踹开了门,大喊路无坷这两个小时想不想她。
    路无坷撑着下巴在外头吹风,懒得理她。
    阿释把包甩自己书桌上,也跑来了阳台,她胳膊往路无坷肩上一挂。
    “稀奇啊大学霸,回来居然没看见你在学习。”
    路无坷说:“你以为我学习机器啊。”
    阿释嘿嘿笑,又撞了撞她肩膀:“对了,问你个事儿,周末有空吗?”
    “周末我回家,怎么了?”
    “啊?”阿释一脸失望,“你要回家啊。”
    路无坷点点头,想起奶奶下午那通电话:“奶奶身体好像又不舒服了,我想回去看看。”
    路无坷奶奶自从两年前做过食道癌手术后身体就大不如以前了,隔三岔五身体上就会出些小毛病。
    阿释一听也着急了:“奶奶身体没事吧?靠,我跟你回去吧,还能帮帮忙,正好很久没去看奶奶了。”
    阿释清楚路无坷家的状况,路无坷虽然有个爸,但她那个爸基本上就跟摆设一样,不仅游手好闲还天天赌钱,所以老太太基本上一出事都是路无坷在照顾,阿释想一起过去看能不能帮帮忙。
    “不用,”路无坷说,“这次应该没什么大事。”
    “真没事?”
    “真没事,”她又问阿释,“你刚想跟我说什么?”
    “哦,也没什么,本来想叫上你跟我一起去个聚会的,”阿释说,“齐思铭你认识吗?就经常跟沈屹西混一起的那个。”
    以前是不认识,现在想不认识都难。
    路无坷问:“怎么了?”
    阿释说:“他不是这周末生日吗?准备在酒吧那儿弄个聚会,约了我周末一定要过去。”
    有这么个可以撒疯玩儿的机会,阿释确实不可能放过。
    “就可惜了你不能跟我一起过去,待会儿喝上头了也没人给我收尸。”
    “得了吧你,”路无坷撇下嘴,“就你那酒量,喝个十几二十瓶下午都没事。”
    “那是,”阿释一脸得意,“连我爸都喝不过我。”
    两人又聊了几句后路无坷才回屋里收拾东西准备明天回家。
    =
    隔天一大清早路无坷就推上行李箱坐车回家。
    到家里楼下的时候才九点多,她照旧一个人提着行李箱上楼,推门的时候赵锦君没跟平时一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她脱了鞋,没立即回自己房间,去了奶奶的房间。
    老太太应该在睡觉,屋里没听见什么声响,路无坷放轻声推开了门。
    房间里就一张木板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桌子,墙上开了扇窗户,老太太应该是嫌外头光太亮了,把窗帘给拉上了。
    老人家就背对着她躺在床上。
    赵锦君耳朵灵得不行,完全没有其他老人一到老年就耳聋的毛病,平时一有点儿动静她比路无坷更加警觉。
    饶是这会儿还生着病那对耳朵还是灵敏得很。
    刚听到房门有点儿声响,要不是路无坷先喊了她声奶奶,她差点就吓得从床上坐起来了。
    “你这孩子,进来怎么也没点儿声响,吓得我以为家里遭贼了,”老太太刚起一半差点闪到了腰,扶着腰龇牙咧嘴地躺了回去,“电话里都跟你说没什么事儿了,怎么还回来了。”
    话说是这么说,但路无坷心里清楚老太太就盼着她回来。
    估计从昨天跟她打完电话后就一直在等着了,嘴上还要嫌弃是她小题大做,怎么就这么点儿小事还得回来。
    路无坷听着她的念叨走过去把窗帘拉开了,才回到她床边,帮她捏了捏手:“奶奶,这次是哪里不舒服?”
    老太太电话里不肯说,现在倒是肯说了:“唉,也没什么,就是老了,身上哪儿哪儿都不得劲。”
    路无坷听她这含糊其辞的话,直接问:“是不是吃不下饭?”
    眼见瞒不过自己这孙女,老太太叹了口气。
    可能是从小经历的原因,她这孙女在这方面很敏感,自己这身体一旦哪里有点毛病了就没有瞒得过她的时候。
    她索性如实说了:“前天一碗饭都咽不下去,昨天去医院拿了点儿药回来吃,今天好多了。”
    “重新复查了没?”路无坷帮她按摩。
    “复查了,没什么问题,别害怕。”
    她那张小脸一本正经的:“我没害怕。”
    奶奶伸手去捏她鼻子,笑:“没有是最好。”
    看着她这张乖巧漂亮的小脸,老太太想起了自己那儿媳妇。
    路无坷长得像她妈,路妈妈年轻时是这镇上出了名的大美人,路无坷长相全随她妈了。
    白白嫩嫩的,脸小五官精致,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简直跟她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可惜这媳妇儿年纪轻轻就去了,苦只苦了孩子。
    老太太摇头叹气:“你这孩子生在我们老路家,真的苦了你了。”
    路无坷抬眸看了她一眼。
    路妈妈是这家里心照不宣的秘密,谁都一直记得,却又谁都不会去提起。
    但像路无坷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听不出奶奶话里的意思。
    她又低下眸,没说什么。
    路妈妈性格很温柔,路无坷虽然长相随了她妈妈,性格却半点也不像。
    妈妈在去世的前一年得了白血病,可她的人生却不是结束在这场病痛中,而是死在一场荒谬又让人无能为力的灾难里。
    从那以后,路无坷再也没有过白天。
    路无坷转移了话题:“路智远呢,这几天没回过家?”
    不知道为什么,老太太听了她这句话后眼神有点闪躲,语气却还是跟平时一样自在:“哎,你爸不就这样,天天的也不知道在外头做些什么,整天不着家。”
    路无坷盯着奶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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