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无坷情绪酣畅淋漓地释放在了这个雨夜里。
    两人在这满天喧嚣大雨中对视了良久。
    沈屹西俯身,扣着她后脑勺,深深地给了她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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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是在三天后醒过来的,神智还算清醒,就是睡了醒醒了睡。
    医生说这算是好现象,好歹醒过来了,总比没醒好,至于什么时候彻底清醒他不太敢保证,可能是几天后,也可能是更久。
    可能是奶奶人好有好命,几天后奶奶的神智一天比一天清醒。
    那天晚上路无坷打了盆水给奶奶擦手洗脸,坐在椅子上拧干毛巾帮她擦拭双手。
    老太太今天已经完全清醒了,之前醒来都是很快就睡了,路无坷甚至跟她说不上一句话。
    今天情况明显要好很多,老太太虽然开口有气无力,但好歹是能跟她对话了。
    “你这孩子,”老太太说,“以后脾气总这么差怎么办?就跟你吵个架,你连家都不回了。”
    醒来还惦记着路无坷跟她吵架的事儿呢。
    路无坷帮她擦着手,还顶嘴:“像你,您不也一个电话都没给我打。”
    “你这丫头,”老太太扯着苍白的嘴角笑了笑,“仗着现在奶奶没办法打你是吧?”
    路无坷把毛巾放水里洗了洗,拧干,帮奶奶擦了擦脸。
    “您要是能早点起来,我给您打一百下都行。”
    老太太万万没想这孩子会回这么句话,一时语塞,过会儿才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人啊,到这世上总是要走的,只不过有快有慢。”
    “生老病死啊,是常事,把它看开点儿,知道吗孩子?”
    路无坷毛巾擦过奶奶发皱的眼角,看着她的眼睛,乖乖点了点头。
    奶奶瞧着她这冷静的小大人模样,心里却发酸,想抬手摸她脸却抬不起来,只能摸着她的手背,没再说什么。
    病房里前几天新搬进来一个老人,不知道得的什么癌。
    但今天一大早就被搬了出去,昨天夜里悄无声息走的。
    那老人被搬走的时候路无坷正趴在桌上睡觉,她是被隐忍的啜泣声吵醒的。
    人来得安静,去得也安静。
    就像奶奶说的,生老病死是常事,可路无坷当时却坐那儿发了会儿呆。
    她给奶奶擦拭好身子后,把水拿去厕所倒掉,出来的时候奶奶已经睡了,路无坷过去给奶奶掖了掖被子。
    沈屹西给奶奶找了个护工,刚从外头打了热水回来:“小姑娘,明天不是还得上课?快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照看着呢。”
    楼下来接她的沈屹西正好打电话给她,让她下楼。
    最近路无坷生活都是这样,医院学校两头跑,有时候隔天有课回去了都是直接在沈屹西家住下。
    路无坷最近还接了个家教的活儿,大一那会儿她经常接家教,大二学业繁忙就没做家教了,最近又重拾旧业。
    沈屹西不太满意她这么拼,却也尊重她的决定。
    就她这倔脑筋,拧都别想拧过来。
    人一忙碌起来时间会过得飞快。
    老太太在医院住了一两个月,除夕的前一晚终于如了她的愿出院回了家,一六七十岁的老人兴奋得跟个小孩子一样,高兴得拉着孙女说了一路的话。
    赶在除夕那天,一场大雪落在了澜江这座城市。
    春天快来了。
    第46章
    奶奶回家后精神意外不错, 只不过年纪大了, 哪里有点小病小痛不像小年轻睡一觉起来就恢复了。
    在短短一天内打碎了两个杯子后, 坐在客厅看电视的老太太摇头叹气道:“这人老了是真不中用了啊,连个杯子都拿不稳了。”
    路无坷当时正在厨房里淘米, 听到玻璃摔碎在地上的声音从里头出来了。
    她拿了扫把和簸箕过去把奶奶脚边的玻璃碎渣给扫了起来:“我小时候不也经常摔碎碗,每回打碎东西你都会说一句碎碎平安。”
    人的记忆一两年内的事儿可能都记不清楚, 更别说那些十几二十年前的往事。路无坷说的话老太太是一点儿印象都没了, 在那儿琢磨半天也没想起来, 索性叹了口气不想了,人老了不得不服输。
    她顺着孙女的话讲:“那奶奶今天可摔了两回杯子了, 这是要喜上加喜?”
    路无坷说是。
    老太太被她逗得直笑:“长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跟个小孩儿似的。”
    路无坷没说什么, 她想把碎杯子拿去外头倒掉,没走几步就被奶奶喊住了。
    路无坷回头:“怎么了奶奶?”
    老太太说:“去外头买几块钱饺子皮,现在和面来不及了, 奶奶今晚给你包几个饺子吃,这除夕夜家里也得有点自己做的不是。”
    其实不仅现在和馅儿来不及, 就老太太现在这身体和个面都成问题。
    路无坷想了想没有拒绝奶奶:“好。”
    她收拾好了准备出门的时候老太太还在她后头喊:“多穿点儿啊,外头得比这屋里冻多了。”
    水泥路上两旁堆了雪,其实除夕很多店铺都关了, 更别说卖饺子皮这种, 但路无坷刚在楼上还是没有扫老太太的兴。
    走了两家后都是空手而归,这个点大家早回家准备团圆饭了。
    回来的路上路无坷瞧见楼下张婶那店铺门开了条缝儿, 人估计是来店里拿什么东西, 她带着碰碰运气的心理去找了张婶。
    这运气没碰上, 张婶店里没饺子皮了,面粉倒是还有不少。
    路无坷菜都不会做,更不用说和面,但她还是没有犹豫地买了面粉。
    回家的路上风刮在脸上生疼,到楼道那儿她收到了沈屹西的短信。
    沈屹西早上的飞机飞首都,大学放假早,但沈屹西愣是拖到了今天除夕才回去。
    昨天把奶奶从医院接回来,晚上路无坷需要照应,就没跟往常一样在沈屹西那儿睡。
    两人已经交往了挺久,很多人都对这事儿大跌眼镜,昨天阿释还在说学校论坛议论他俩那栋楼都成高层了。那就学校一匿名论坛,里头发帖回帖的背后是鬼是人都不知道,有了这层保护色,大家混在里面什么都敢说。
    沈屹西问她在干嘛。
    路无坷站在楼道口,拿着手机给他回短信。
    [沈屹西你问的问题好无聊。]
    沈屹西手机大概是拿在手里玩,手机很快又振动了一下。
    路无坷边上楼梯边重新拿出手机看。
    [问有聊的你哪回招架得住?]
    光看这句话路无坷都能想象那人的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她爬到三楼,打开家里的门进去,不小心按到了沈屹西跳进来的语音。
    “想干你。”
    男生沉着笑的嗓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奶奶还坐在客厅那儿看电视,路无坷下意识捂住了听筒。
    好在家里电视开得挺大声的,奶奶好像没有听到的样子,看着电视里的小品在乐。
    等关上门奶奶才看了过来,满是皱纹的眉眼笑得弯弯的。
    “回来了?”
    路无坷刚在张婶那儿买面粉特意让她用黑袋子装的,要是让奶奶知道她买的是面粉,这饺子估计就做不成了。
    老太太就这么一根筋,会觉得面粉是孙女买来哄她的,待会儿又要发好一通脾气。
    奶奶问她:“买到饺子皮了?”
    路无坷点点头:“买到了。”
    又找借口去厨房:“我去厨房拿肉和葱给你和馅儿。”
    说完就拎上面粉躲厨房去了。
    就跟奶奶说话那么会儿功夫,沈屹西又给她发了条消息,就一些下流话,女孩子一听能红耳朵的那种。
    路无坷跟他说。
    [刚你说的话被我奶奶听到了。]
    沈屹西照旧是发了语音过来,声音一听就很放松,夹带散漫的笑,很明显闲着没事干。
    “那咋整,你奶奶以后会不会不肯把她孙女嫁给我?”
    路无坷指尖顿了下,听着那句话愣了会儿。
    沈屹西语音又跳了进来:“确实是便宜我了。”
    捡到了个宝。
    路无坷故作轻松,回他是。
    沈屹西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路无坷走去窗边接听,刚接起来沈屹西就说:“给你能的,都会骗人了。”
    “真给你奶奶听到了你还能搁这儿跟我聊天?估计手机都被没收了关房里去了好学生。”
    路无坷想了想,如果是在她高中的话奶奶确实会这么做,可能她还会挨上十天半个月的骂。
    路无坷还惦记着放灶台上的面粉:“沈屹西,我还要去和面。”
    没等沈屹西问,她已经说:“我奶奶想包饺子,买不到饺子皮了。”
    “所以你自己买了面粉做?”
    路无坷看着窗外大街上各处可见的春联,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不知道哪户人家放的新年歌,她说:“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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