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毕竟是把她从小养到大的人,她这笔钱要拿去做什么她怎么会不清楚,不过就用在她身上。
    但她这把老骨头又还能撑多久。
    老太太怕她伤心,没把这话说出来。
    路无坷问她:“困不困?”
    “不困,话还多着呢。”
    今天奶奶好像要把那些她担心的那些都说尽,说完这个又说下个。
    “感情这事儿上也不要委屈自己,以后你要真跟那小子一辈子了,奶奶怕他家欺负你。”
    沈家是什么家庭,她们又是什么家庭,像那种有钱有势的人家讲的都是门当户对,怎么会接受她们这种以前连吃口饭都是问题的家庭。
    “不过就你这脾气,还有谁能欺负到你。”但即使如此作为奶奶的,还是会担心自己捧在手心里宠的孙女以后过得不好,被人欺负。
    路无坷没打断奶奶,这天晚上奶奶拉着她说了很多,如果不是说到最后眼皮撑不下去了,她估计还有满箩筐的话要说。
    路无坷赶在她睡过去前给她喂了颗药,等奶奶睡过去后帮她掖好被子才离开她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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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无坷出来后拿上衣服去浴室洗澡,洗完从里头出来的时候还能听到炮竹烟花声,而她家却冷清到客厅连开个灯都没有。
    路无坷也没去开灯,踩着室内鞋回房间。
    她洗了头,披了条干毛巾在肩膀上,发尾湿哒哒往下淌着水。
    路无坷回到房间里没立即去开灯,带上门后在门前停了会儿,眼睛看着屋里的某个角落。
    几番犹豫后她手才从门把上放了下来,往那边走了过去。
    墙角那儿放了个大纸箱,用胶带封着。
    路无坷走了过去,在那纸箱面前蹲了下来。
    这里头的东西都是高中那会儿留下来的东西,奶奶不舍得扔硬给她留下来的,说留着以后作纪念。
    都是一些习题册,还有她乱涂乱画的本子,甚至连她的草稿本都没放过。
    路无坷在纸箱前蹲了一会儿才伸手去撕纸箱上的胶带,胶带常年贴在上头,撕开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打开纸箱,从一堆习题册和小玩意下翻出了一个相框。
    夜色从阳台漫进来,模糊了照片上的人脸。
    但路无坷闭着眼都能知道那张照片长什么样。
    那是小时候妈妈和奶奶带她去公园拍的一张照片。
    那会儿应该是春天,四五岁的她被奶奶抱在手上,妈妈站在奶奶旁边,三个人都是笑着的。
    这张照片原本一直放在她房间里,直到钟映淑去世那年,从那以后就收起来了。
    如果不是今晚奶奶提到了妈妈,路无坷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把这张照片拿出来。
    钟映淑长得很漂亮,眉眼柔和又不失艳丽,路无坷有五六分像她。
    可此刻那张比妈妈长得要清纯的小脸上却冷若冰霜,浑身隐隐散发着低气压。
    隔着一堵墙,隔壁房间里奶奶突然咳嗽了起来。
    路无坷回过神来,把照片搁在了桌上,起身去了奶奶房间。
    奶奶晚上没吃下多少东西,却突然呕吐个不停,但肚子里没什么东西压根吐不出什么来。
    路无坷带奶奶回家的时候医生有给她留了自己的电话,她给医生打了个电话过去,跟医生商量了明天带奶奶去医院住院。
    这两天是奶奶嚷着要回家的,老人就想着除夕要在家团圆,不想待在那冷冰冰的医院。
    一开始路无坷是不同意的,因为已经和医生商量好了过几天做手术,昨晚手术后面每天还得化疗,但奶奶就是不肯,怎么说都要回家。
    就这情形明天路无坷就得把她送回去了。
    奶奶重新睡过去后又是一个小时后了,路无坷等她睡了才从她房间里出来回了自己的房间睡觉。
    凌晨十二点,她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最近路无坷很少失眠,不过就短短两个月,乍一失眠她突然有点不习惯了。
    她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想着奶奶今晚说的那番话。
    从交换生想到奶奶让她拿着那笔钱去治腿,继续学舞蹈,最后停在了那四个字上。
    以德报怨。
    可这有多难。
    路无坷就那样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手机亮了亮。
    路无坷侧头看了眼,是沈屹西打过来的电话,她伸手拿过来接听了,手机放在耳边。
    电话刚接起来就听沈屹西哼笑了声:“还以为一晚上不给你打电话闹脾气了。”
    路无坷翻了个身:“没,奶奶身体不舒服。”
    沈屹西问:“没事?”
    路无坷说:“明天去医院。”
    沈屹西嗯了声,想起刚听筒里那方动静,问她:“睡了?”
    路无坷手指头玩着枕头边:“没有。”
    她说:“沈屹西,我睡不着。”
    这要放平时她肯定被沈屹西按到身下了。
    沈屹西听不得她撒娇,现在在她身上开过荤更是难忍,路无坷经常有事没事就被他压着一顿摸。
    沈屹西那边应该在抽烟,路无坷听到了他的吐气声。
    在忍。
    过会儿他问她:“平时不睡挺早的?”
    路无坷没说话。
    沈屹西笑了下:“还是说得我抱着才能睡?”
    路无坷平时在沈屹西那儿都是沾枕就睡,做完趴在他怀里很快就能睡着。
    路无坷说:“才不是。”
    沈屹西咬着烟说话的声音吊儿郎当的:“那是得操一顿?”
    他一提这个路无坷就想到他平时在她身上的模样,哪儿都不会放过。
    路无坷说:“沈屹西你好烦。”
    沈屹西笑。
    “说真的,”他说,“想我了没?”
    路无坷又翻身看天花板:“你又不在。”
    “只要你想,老子现在立马出现在你面前。”
    路无坷一愣,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了种很强烈的直觉。
    她起身从床上下来,连室内鞋都没穿,噔噔噔跑去了客厅的阳台。
    雪停了,黑夜里楼下靠在车上的沈屹西听到了开门的声响,抬头瞧了过来。
    看到她从阳台探出的那张小脸后,他笑了:“路无坷,你是有千里眼?”
    “说,想我没?”他对这问题执着得很。
    底下他的声音和听筒里的重叠。
    路无坷看着底下的他,语气轻巧。
    “想啊。”
    第48章
    楼下很冷, 路无坷在电话头让沈屹西上楼。
    沈屹西问她:“你确定?”
    路无坷捏着手机的手指头被冻得通红, 她说:“你上来我就给你开门。”
    沈屹西说:“路无坷, 听过一词儿没?”
    “什么?”
    “羊入虎口。”
    楼下的水泥地路面泛着潮,沈屹西垂在身侧的食指敲了敲烟灰, 又捏着烟塞回嘴里抽了一口。
    烟草随着他猛吸一口烧得更红。
    路无坷盯着那点红, 跟他说:“沈屹西,你不也一样。”
    沈屹西夹着烟的手一顿, 笑:“口气不小啊路无坷。”
    路无坷趴在阳台上看他。
    沈屹西烟蒂扔楼下人家搁墙边的铁皮垃圾桶里:“行了, 回屋去。”
    他刚说完她还真就撂下电话进屋了,跟一点儿也在意他上不上楼似的。
    听着手机那头挂断的忙音,沈屹西挑起眼皮看了她家空无一人的阳台一眼, 笑着收了手机上楼。
    就她家这老居民楼, 上楼跟摸黑进迷宫似的,声控灯也不知道坏了多久没修。
    沈屹西突然在想路无坷晚上大半夜敢不敢一人走这楼梯, 之前在他家看鬼片, 气得她一天不理他。
    天不怕地不怕的, 偏偏怕鬼怕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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