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了十一月的英格兰天气开始转凉,冰雪也许正在降临的路上。
    自从那次在猪头酒吧秘密会见了之后,在霍格沃兹的生活似乎重新变成了乌姆里奇到来之前的那种愉悦的气氛。当然,我的意思是如若有一群人联合起来偷偷摸摸地反抗一个令人讨厌的女人的话,不论如何都是格外有趣的事情。
    这个神秘的组织自从那日在猪头酒吧成立了之后便会见了一次,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在赫敏的告知之下七楼的有求必应室里边儿。
    坦白来讲,我从未来过这间屋子,甚至在此之前我对它一无所知。这间来无影去无踪的房间却足够大,里面摆满了各种合适于黑魔法防御实践的道具与图书。当我们第一次会面的时候,这间屋子毫不费力地容纳下了将近三十个人,甚至能够给我们足够的空间两两凑对练习缴械咒。
    而在赫敏,哈利与罗恩的组织之下,这个神秘的组织亦有了它的名字——“da”,邓布利多军。在集体投票选择由波特来教授知识的时候无一例外的全票通过,即使艾比盖尔也举起了手。
    日子便就这么在da训练,魔药研制与乌姆里奇的各种伪装得令人作呕的微笑与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的教育令中从指尖溜走。
    在十一月的第一个周末,那对双胞胎研发的逃课糖终于有了成效。发烧糖终于不再让他们长出痘痘(即使他们怎么也不愿意告诉我那该死的痘痘究竟长到了哪)而鼻血牛轧糖与呕吐糖也最终研发出了有用的解药。我毫不犹豫地各自拿了一份送给阿曼达,好让她能逃过乌姆里奇令人厌烦的黑魔法防御课。
    “你得来看我们的魁地奇比赛。”在研发出解药后的第二天,弗雷德这么大大咧咧地在路上拦住了我。
    我惊讶于他并没和乔治走在一起,问出口的问题却下意识变成了:“让我帮你们抱赌球箱?”
    弗雷德看着我的眼神古怪起来,目光像极了斯内普看炸了坩埚的阿曼达——他伸手在我的脑袋上敲了一下,翻了个白眼。
    “当然不是。乔治和我都希望你来。主要是乔治。”
    我的心猛跳了一下:乔治希望我去。
    “我也许能去,我会尽量的。如果那时候魔——”
    “没有也许和尽量,必须。”弗雷德快速截断了我的话,速度快得像是当年他塞进我嘴里的糖果——并因此强迫我进行了第一次夜游,以至于我不得不打飞费里奇的猫。
    “可是——”
    “到时候见。”
    他这么说完冲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而我毫不怀疑这个笑容不怀好意,颇带一种“如果你不来,那么你将哭嚎着住进圣芒戈”的意味。
    虽然我非常怀疑如若我缺席这次球赛也无伤大雅——我相当不喜欢喧嚣杂乱的比赛现场,去完魁地奇世界杯与去年一整年的火焰杯比赛之后更是加深了我的看法。
    但我还是在比赛的那天从床上爬起来,戴上了红金相间的围巾与帽子,跟着阿曼达身后慢悠悠地从塔楼上走到大礼堂里吃早餐。
    “我说,你是弗洛伦斯吗?”当我往嘴里塞牛奶麦片的时候,阿曼达在我身边小声询问着。她正忙着往手上的吐司上抹黄油,嘴巴却没闲着。“你不是喝了复方汤剂的别人,是不是?你就是忽然发现了魁地奇魅力的弗洛伦斯.西德利亚?”
    “我是。”我翻了个白眼,往嘴里又塞了几口麦片。“但我保证你还是那个阿曼达.本特利,从没变过。”
    脸上用红金色画着旗子的阿曼达格格地笑了起来。
    正当我草草地吃着面前的牛奶麦片时,我看见坐在两三个人之外的哈利与罗恩也正往嘴里塞着早餐——准确点说,只有哈利。韦斯莱家的小弟弟罗恩脸色惨白,浑身都在颤抖,我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要吐出来了。
    他侧过身和哈利说了句什么,后者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学院的新守门员,看上去真可怜,对不对?”阿曼达咬了一口吐司,边咀嚼边在我耳畔嘀咕。“罗恩.韦斯莱,乔治和弗雷德的弟弟,听说他的技术虽然不如伍德,但也相当不错了。”
    “他刚入学的时候我就认识他。”我含糊不清地说着,在遇到阿曼达的目光之后选择无视她,而是一口喝掉了剩下的最后一点儿牛奶。“这个不重要,阿曼达。”
    “你和韦斯莱的关系真好。”她嘟囔起来。“帕西,乔治,弗雷德,然后是罗恩。或许以后我能喊你弗洛伦斯.韦斯莱,是不是?”
    我像是被人在脑袋上锤了一下,大脑嗡嗡地鸣响起来。弗洛伦斯.韦斯莱,韦斯莱。
    迟钝的羞涩从我的心里涌上大脑,与那嗡嗡的轰鸣一起响起来。我只觉得自己脸上发烫,带着我的心跳一下快过一下地跳动。
    可我只是皱着眉头说:“不要胡闹。”
    阿曼达笑嘻嘻地在我的耳边起哄,小声叫我“韦斯莱夫人”,直到我忍不住掏出魔杖威胁她再多说一句她桌子上的口红将在今晚死于非命才制止住了她将这个称呼的事情彻底传出去。
    我不能再与乔治.韦斯莱走得近。我这么想着,与阿曼达一起漫步走去赛场。关于我与他的关系的谣言我时有听闻——而这却是不属实的。
    但我不介意这个流言蜚语,一点也不,甚至我清楚的知道我无比渴望它能成真。我想牵他的手,像是这些年无数次一样,却更加名正言顺的走在他的身侧。如若可以,我想补回那一支在圣诞节缺失的舞,并在每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亲吻他的唇。
    可乔治不是我。或许他对所有姑娘都是如此,更何况乔治.韦斯莱身边从不缺少姑娘。
    这个想法从我的心里往上反,直到我的舌尖品到微微的苦涩。
    我与阿曼达在看台最中央的位置站定,此时此刻的看台上已经站满了人。清一色的红色与金色聚集在我的身旁,站在距离我稍远的位置上更是有人戴了顶狮子的头饰,夸张至极,却足够鼓舞士气。
    看台的正对面是斯莱特林的场地,那银色与绿色交间的海洋在晴朗的天空下却显得与空气一般冰冷,像是毒蛇正准备咬上狮子的咽喉。
    他们高声唱着什么东西,却在格兰芬多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与口哨声之中被淹没。四周挂着的与学院同色的彩旗飞扬着,我望见晴朗的蓝天上掠过一排红金与绿银的影子。这两种颜色交织而上,在高空围成一圈儿,静默地悬空而立。
    我的目光径直掠过在空中挥舞的手,掠过那飞舞的红金色队服,掠过无数黑色金色的头发,制止我望见那熟悉的红色脑袋。
    像是当年那次在大礼堂里,我隔着人群寻找到他的眼睛,看着无数光芒落入他的眼眸——此时此刻我亦透过人群凝视着他,却不期望有任何的回音。
    霍琦夫人吹响了口哨,鬼飞球升天,比赛开始。
    纵然在过去的年月里阿曼达一直与我讲述魁地奇比赛是如何惊心动魄,而韦斯莱兄弟是如何骁勇善战,在场上游刃有余地击打游走球,但没有任何语言能够形容出他们的身姿。
    红金的衣服在空中被风吹得飘动,他们敏捷矫健的身影在无数绿银之中穿梭。我看不清的球在划过空中,却在砸到人之前总能被他们轻巧地挡回去。
    我仰头望着那个击飞鬼飞球的影子,看着他一个俯冲挡开另一个鬼飞球——那头红发在空中飞扬着,像是一团跳跃的火焰,又像是熊熊燃烧,放着万丈光芒的太阳。
    那是太阳般耀眼的人。我想。那是我的太阳,我的阿波罗。
    “该死的斯莱特林——!”阿曼达在我的耳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在嘶吼着这句话。“梅林诅咒你们!”
    我猛然从思绪之中脱离开来,目光落在计分板上——斯莱特林的位置上赫然写着“40”,而格兰芬多的那部分却只有“10”
    “我真不敢相信我们在落后斯莱特林!”阿曼达尖叫起来。“这亏光了我的金加隆!活见鬼,要命!”
    我望向对面那篇绿色与银色交织的海洋,意识到在欢呼口哨与嘈杂的加油声之中还有隐约的歌声。那歌声像是斯莱特林的人正唱着,却在欢呼声中不成调子。
    “他们在唱什么?”我转过头去看阿曼达,后者面如铁色。
    “韦斯莱是我们的王。”她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句。“他总把球往门里放——活见鬼,这群卑鄙无耻的小人!”
    我抬起头看向比赛场的上空,那两个红色的脑袋仍然与斯莱特林纠缠。而令人厌烦的歌声却高扬着,比任何时候都要大声。
    而在球门前的那个红金色的身影在风里颤抖着,像是随时都可能被风吹落扫帚,就此昏死过去一般。
    “我敢保证,”阿曼达转向了我,脸颊因愤怒而泛红。“我敢保证要让斯莱特林那群人尝尝厉害——那群该死的,自以为是的——”
    我没来得及提醒她如若她真的去找了斯莱特林的麻烦会有什么下场——我想斯内普会极其乐意把她交给乌姆里奇处理。要知道斯内普从来不喜欢在魔药课上有些笨手笨脚的阿曼达,每当她炸了坩埚或是熬错了魔药都能被冷嘲热讽并丢上几分。
    我还未出口的话被人群爆发的欢呼声打断,阿曼达与我立刻顺着赛场的方向望去——哈利正骑在扫帚上,单手握拳冲着天空不断挥舞着。
    “他抓住金色飞贼了!”有人大声喊叫起来,欢呼声更甚。
    在欢呼声里我看见格兰芬多队员们陆续着陆,冲着哈利的方向围去。
    对面的人也降落在了地上,为首的男孩儿握着扫帚,白金色的头发像是他的脸色一样惨白。
    他仰着头冲着哈利说了句什么,可没人理他。那对双胞胎像是毫不在乎地在与波特握手——而那个身影则持续说着什么,像是不准备停下他的话。
    那八成不是什么好话。
    我看见乔治“噌”地抬起了头,转向了那个白金色的脑袋。隔着人群我看不清他的脸,更无从知晓他们正说着什么——但我意识到哈利一把拦住了乔治,安吉丽娜与其他两个姑娘则抓住了弗雷德。
    我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的大脑催促着我站起身,最好能够跑下去,跑到赛场上去——可是来不及了。那一切发生得太快,我甚至没能看清楚,乔治和哈利一起扑向了那个白金色的脑袋,三人扭打成了一团。
    口哨声叫嚷声,还有女孩儿的尖叫。我站在看台上,目光扫过全场,在教师席上望见了正往下赶去的麦格教授与端坐在中央的粉色的身影。
    我感觉浑身的鲜血就此冰凉。
    乌姆里奇是个残忍的女人。乌姆里奇特制的羽毛笔会在人的胳膊上留下痕迹。乌姆里奇试着掌控霍格沃兹。
    一个接一个的单词从我的大脑里往外跳,却没能安抚我的情绪——乔治与哈利已经被人从那个白金色的脑袋上拉开,正被麦格教授呵斥着往城堡里走。而那个粉红色的身影从教师席上缓缓走下,紧跟着麦格教授的步伐往城堡里走去。
    我转身钻入人群,在无数叫嚷与阿曼达的呼喊声之中冲下看台,玩命一样冲着那栋我再熟悉不过的城堡跑去。
    乔治被麦格教授叫走了,而乌姆里奇跟着他们。我的心跳疯狂地跳动着,可是却丝毫没有让我重新感到平静。我只觉得自己正逐渐往下沉没,再也没法儿浮上来。
    那只笔——我的大脑轰鸣起来,像是有回音在我脑子里作响。那只笔,如果乔治被那只笔罚抄,如果他的胳膊上留下疤痕——
    我感觉自己被噎了一口,心脏刺痛起来。
    当我回到城堡里时,我没能找到乔治或是哈利。当我跑到麦格教授的办公室并将它叩响时,来开门的只有脸色不佳的麦格教授。
    她望着气喘吁吁的我,像是早就知道了我的来意。
    “韦斯莱先生刚刚离开了,西德利亚小姐。”
    我深吸两口气,努力使自己的呼吸平静些许,却毫不奏效:“他——他被乌姆里奇带走了吗?罚抄?禁闭——”
    “没有,西德利亚小姐。”麦格教授皱起了眉头。“但我想这也许更糟——他们被永久禁赛了。”
    永久禁赛这几个单词从我的大脑里依次划过,盘旋起来。永久禁赛?乔治与哈利?这辈子也没法儿再打魁地奇?
    也许是我呆立在门口的模样过分碍眼,麦格教授长叹一口气,手轻轻地落在我的肩上。
    “韦斯莱先生往楼上去了。”
    我谢过了麦格教授,转身顺着变换的楼梯上了三楼,直冲着那废弃的盥洗室大步跑去。
    我不在意自己的脚步声会不会太大,又或者会不会惊扰了同一楼层的教师——实际上,我什么也没想。乔治的名字在我的大脑之中炸响,别无他人。
    “乔治!”
    我拐进废弃的盥洗室里,在门口停下脚步,目光扫过这空荡荡的空间。因为窗外天黑的缘故屋子里黑下来,只有窗外隐隐约约透进来的月光给我照明。
    我望向最角落的地方,那个我们当做仓库的小隔间外边儿隐隐约约显现出一个人的轮廓,像是那里坐着一个人。
    “……乔治?”
    我小声地叫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顺着那个方向走去。那里没有光,适应了黑暗的双眼却能够逐渐分辨出坐在那里的人影。
    那确实是乔治.韦斯莱。依靠在角落,几乎是瘫坐在角落的乔治.韦斯莱。他身上的队服还没有换掉,红金色的衣服在昏暗的环境里也像是没有了颜色。
    “弗洛?”
    他像是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扬起头看我。在黑暗里我努力睁大双眼,好让他意识到我确确实实亦在望着他。
    我在他面前蹲下,与瘫坐在角落的他平视。
    在昏暗的光线下我意识到他似乎往角落里缩了一些,像是有意识地回避着——我从口袋里面取出自己的魔杖,轻声施了个照明咒。
    白光从我的魔杖杖尖散发出来,照亮了昏暗的角落。乔治的脸彻底暴露在白光之下——他的脸上挂了彩,嘴唇肿了,嘴角似乎还有一点血渍。
    “血是马尔福那混蛋的。”他抬手在唇边擦了一下,像是要辩解什么一样叫嚷着。“要不是被麦格拦着,我早就把那混球打成——”
    我的手落在他留着血渍的唇边,犹豫着,缓慢地覆盖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脸滚烫,在白光下显得格外红。在我抚上他的脸颊时,他的话语却像是忽然被截断了一般戛然而止。
    “…疼不疼?”我听见自己带着颤抖的声音响起来。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像是忘了怎么眨眼一样。半晌那张挂了彩的脸柔和下来,他嘟囔道:“一点儿也不疼——要知道那混蛋比我更疼。”
    “马尔福是个天杀的混球,我不介意帮你把他的屁股踢得稀烂。”我这么说着,蹙起眉头。“包括乌姆里奇那个蠢东西,她没有资格把你禁赛——根据往年黑魔法防御课教授的更换频率,今年之内她肯定得从霍格沃兹滚蛋出门。”
    他只是望着我看,不知为何,那双焦糖色的眼睛在白光下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兽。
    我这才迟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暧昧得像是所有童话故事或是爱情电影里津津乐道的场景。我像是从梦境里脱离出来一般,想要把手缩回来。
    “我记得我有存药膏。”我说。“我去找——”
    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乔治身上的气味彻底将我环绕。瘫坐在我面前的男孩儿不知什么时候从角落坐起了身子,就这么直直地抱了上来——我被他忽如起来的袭击撞得摇晃,整个人向后倒去,倒在了盥洗室的地板上。
    乔治的身子几乎整个儿压在了我的身上,双手抱着我的腰——他的脸埋在了我的颈窝,那头红发蹭在我的脸上,痒痒的。
    我再次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他身上的味道将我死死环绕。他像极了一只粘人的大型犬,趴在我的肩上,怎么也不愿意动了。
    “……乔治,”我小声询问。“你在哭吗?”
    死死抱着我的人动了动脑袋,那头红发蹭过我的嘴唇。
    “是啊,我感动得都要哭了。”他的声音响起来,听上去闷闷的。“我的猫咪长大了,会帮我用爪子恶狠狠地教训人了。”
    他低笑了几声,呼出的气息扑打在我的脖子上,我像是有电流走过,浑身颤抖起来。
    “那就麻烦了不起的韦斯莱先生赶紧起来,让我去拿药。”
    压在我身上的人仍旧不动,像是没有听见我的声音一般。
    “再一会儿,再一会儿。”他轻声说。“一会儿就好,我太累了。”
    我不再说话。
    心跳声,呼吸声。
    我转过头,窗外的月光落在我的脸上。
    第一片雪飘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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