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窗外的鸟鸣唤醒的。
    那不知道是什么鸟雀的歌声,却清脆又悦耳,比任何人类费心撰写的歌谣还要美妙。我依旧闭着眼睛,感受着从窗外照射进来的温暖阳光,被子柔软的触感蹭着我的脸颊。
    我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被子随着我的动作被卷到了一侧。紧随其后的是一声迷迷糊糊的嘟囔。
    什么声音?
    我在鸟雀的歌声与阳光之中睁开了眼睛,那木质的天花板上的简易吊灯与我对视,沉默不语着,像是在无声地询问我在期待什么。
    这里不是卡萨南街。这个声音在我的大脑里悄声响起来。这里是白鹤山谷,克兰布鲁克。
    我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被子随着我的动作摩擦起来,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如果这里不是卡萨南街,那是谁在——
    我看见了躺在我身边的乔治.韦斯莱。还躺在枕头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乔治.韦斯莱。
    因为被子被我卷走的缘故,他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边儿,结实的线条在那件单薄的睡衣下若隐若现。从平台另一头洒落进来的阳光如同昨晚的月光一样正巧落在他的红发与那随着每一次呼吸而微微颤抖的睫毛上。
    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
    我没有见过他安睡的模样,这是第一次——原来即使是他在睡着的时候也如所有人那般安静乖巧,没有任何防备。往日即使是背对着我也能精准地在我靠近时候叫出我名字的人此时此刻只是熟睡着,我甚至能挨个儿去数他的睫毛。
    他与我记忆中初次见面的模样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至少当年的青涩与稚嫩已经完全脱离。我望着他高挺的鼻梁与嘴唇,心跳一下一下地开始加快。
    我也曾很多次凝视过这张脸,更抚摸过——甚至还亲吻过。
    那种不知名的冲动在我的大脑里拉锯,催促着我向他的方向靠去。
    我想亲吻他。轻轻的一下,不会被发现的。我想。
    我也这么做了。
    只是双唇贴合的那一瞬间,我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
    那本来应该熟睡的人在我的面前睁开了眼睛,不带任何倦意与犹豫地搂住了我的腰,随后轻轻一翻——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天花板与吊灯重新回到我的眼前,还要加上一张我无比熟悉的脸。
    “你——”
    我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眼,他的唇再次贴了上来。
    那柔软得像是布丁一样的触感却像是带着电,电流走过我的全身,只剩下一阵又酥又麻的感觉。我又嗅到了他身上那股寡淡的清香,像是沐浴液与肥皂的香味,却也像是被阳光烘烤过一样温暖至极。
    那只空出来的手撑在了我的身旁,柔软的触感落在了我的耳尖——温热而湿润的气息轻轻扑打在我的耳边。
    “早啊,弗洛。”
    他在我的耳尖亲吻一下,随后又坏心眼地咬了一口——轻微的疼痛再次带给我一阵无法控制的颤抖。
    我慌乱的在床铺上摸索,想要把被子扯到脸上来——可是他的影子笼罩在我的身上,不能如我所愿。
    “早上好。”我回答他,声音细不可闻。“我——我下去做早餐。”
    “再睡一会儿嘛,弗洛。”他毫不买账,甚至笑嘻嘻地在我的身边躺了下来,将我整个人捞到了他的怀里。
    这不是一个适合拥抱的时候,绝对不是。
    我感觉到我的体温正放肆地爬坡,浑身都开始发烫——他只穿着单薄的睡衣,而我的身上也只是一件棉的白色睡裙。当他将我拥入怀中时我从未觉得我们如此接近过,每一处裸/露在外的皮肤接触时都像是要燃起火焰。
    他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们便这么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我听见他的心跳砰咚砰咚地跳动着,丝毫不亚于我的心跳。
    “我睡不着了。”我干巴巴地说,这回他没有反对。
    “我刚好饿了。”他嘟囔着回答,脸红得像是番茄。
    从床上爬起来比想象中还要困难。我努力说服自己这件贴身的白色睡裙仅仅是一件衣服,与别的衣服没有任何区别。更何况乔治见过我穿着(毛绒绒的黑色连体)睡衣的模样,这没有什么差别。
    走下楼梯之前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乔治的目光像是触电一般飘上了天花板,耳尖红得像是要滴下血一样。
    我将自己打理妥当之后熟练地回到厨房里,用剩余的食材为我们做早餐——坦白来讲,这与昨晚的晚餐没有任何区别。冰箱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一小袋吐司与两只鸡蛋,甚至连牛奶也没有。干净得像是被专门打劫冰箱的人洗劫过一般。
    楼下的水声很快便停止了,当乔治来到厨房里的时候,我正巧熟练的为我们做好了两份一模一样的早餐。
    “冰箱里只有这个了。”我轻声说着,把其中一份递给他(“棒极了,我爱吃这个”)“我想等会儿我得到镇子上去采购点东西——你什么时候要回把戏坊?”
    他保持着咬下第一口食物的表情看着我,当我不知所措地看回去的时候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始咀嚼食物。
    “不回去。”他含糊不清地嘀咕。
    “不回去?”这回轮到我瞪着他看了。“梅林啊,难道今天不是周末吗?”
    “周末就更不应该回去。”
    “周末才应该回去!”
    他又咬了一口吐司,看向我的目光多了一丝委屈。
    “你赶我回去吗?”
    “什么?我没有!”我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我只是不希望弗雷德说我耽误了你们来之不易的事业——他说了不想再受我们荼毒。”
    “可是我们也是来之不易的爱情啊。”他嘀咕着,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了嘴里。
    我被他这句话噎了一下,一时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我当然不会就这么抛弃我和他的事业,弗洛,我也不想冷落你。如若不是那些该死又见鬼的食死徒,我真想把你接到我们店铺去住——楼上的阁楼够我们睡下。”乔治一边说着,一边顺手将盘子放进了水池,水龙头的响声哗哗啦啦地传来。“过一会儿我会回去找他说清楚,我想弗雷德不会介意我三天两头往你这边跑——并偶尔住下来。要知道九月份一到你就得回霍格沃兹了。”
    他委屈巴巴地说完,把盘子放进了一边的沥水篮里。
    他只是想和我多呆一会儿。
    意识到这一点,我感到自己的脸再次红起来。
    “一起去镇子上吧。”我轻声说。“午餐想要吃点什么?”
    那像是委屈的小动物一样的神色从他的眼睛里一扫而空,喜悦跃上他的脸庞与唇角。他唱歌般地开了口,就连尾音也上扬。
    “什么都可以,炸鱼配薯条怎么样?我听说在麻瓜之中非常受欢迎。”
    诚然。但那并不是什么健康的食物——至少每一次到伦敦市中心去的时候,炸鱼薯条的店铺总能排上很多人,而油炸食品的香味总是能刺激所有人沉睡的味蕾,即使我的父母从不愿意让我一下子吃太多。
    想到这里,我没由来地感到有些恍惚。手里的吐司与鸡蛋也变得寡淡无味。
    我最终没把那剩下的早餐吃完。
    临近十点的时候,我与乔治终于出了门。夏日独有的热浪在水卢街上却无处可寻。房子后的山坡上,那棵高挺的树与湖水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只剩下清爽的凉意。
    我拎着一个从柜子里找出来的麻布袋与乔治走上了前往小镇上的路。那个没有任何好看的花纹,普普通通却足够大的袋子被我甩得摇晃,呼呼作响。
    乔治只是拉着我的手,滔滔不绝地与我说起他们的产品卖得有多火,人们又有多么喜欢。
    “我们几乎是对角巷最火的商铺之一了,”他说,惊飞了路边的一只白鸽。“要知道大家都很喜欢逃课糖和恶作剧的小玩意儿,烟花的订单也一直在来。”
    “逃课糖确实非常有效,粉红蛤/蟆拿我们毫无办法。”我笑着和他说起了那四个班高烧,呕吐,流血不止的学生挨个儿离开乌姆里奇的课室的事情,乔治几乎笑得停不下来。
    “乌姆里奇综合征——棒极了,我认为我们可以根据她的样子和那令人作呕的声音做点什么东西来。”他说。“那在恶心人方面确实非常有效,对不对?”
    我们从水卢街里走出来,回到了那条贯穿整个小镇的主干道上。那老式的基督教教堂在阳光下看上去显得更加老旧不堪,却因为那翠绿的爬山虎而显得生机勃勃。在稍远的地方,白色的巨大风车房正转动着,俯视这个小镇。
    顺着教堂街往下走,昨夜关闭的商铺重新开了门。放眼望去,店铺门口各式各样的木牌都翻到了“营业中”的字样,橱窗里的商品重新被灯光照亮,等待着人们去把它们选走。
    这真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镇,毫无野心。鲜花被装饰在每一家的窗沿上,在阳光下盛开着。行人不多的街道上成了鸟雀的乐园,它们在街边觅食,偶尔经过的人类也没法惊动他们。
    在街道的右侧我看见了大片大片卖着衣服与杂货的商店,各式各样的招牌几乎比鲜花更能晃花我的眼睛。而在左侧,卖着水果与各种食物的店铺则依次排开,新鲜的水果被摆在最外面,红色笔标注的特价令人挪不开眼睛。
    我在靠近食品杂货店的一个水果店铺里买了一盒树莓。那装着满满当当鲜红树莓的塑料盒被用纸袋包裹起来,最后递到我的手上。盒子上的水珠浸湿了纸袋,留下斑斑点点的深色水渍。
    “说起来,弗洛,”乔治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把树莓放进随身带来的袋子里。“我不知道你会做饭?”
    “……坦白来说,我不会。”我嘀咕着,转身走进了那家食品商铺,满目的新鲜蔬菜硬是把我的下半句话彻底打散。
    我不会挑食材,更不会做饭。在我的母亲熟练地买回食品并制作美食的时候,我与我的父亲就并排挤在沙发上看着,像两只靠在一起的鹌鹑。
    “但我会尽力的。”我努力使自己的话听上去有信服度。“我向梅林发誓。”
    他笑着说了一声好,推着门口找来的小推车牢牢地跟在了我的身后。
    我忽然觉得这一幕眼熟极了。
    我与父亲也曾这么推着车跟在母亲的后面,看着她装上一袋又一袋新鲜的水果蔬菜。她偶尔会回头看我们,询问我们想要吃些什么。
    那会变成我与乔治今后的日子吗?
    我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怎么了?”乔治推着车在我身边停了下来,探头看了看我面前摆满了番茄的柜台。“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我轻声回答,不知道为什么感到眼睛酸涩,带上了鼻音。“以前我和父亲也是这么跟在母亲身后,推着车看着她选购的。”
    乔治没有说话,我胡乱地揉了一把眼睛,低头挑番茄。
    “我随便挑一点番茄,番茄总不会——”
    “我们以后也会是那样,弗洛。”
    番茄从我的指间掉落,掉回了番茄堆里。我猛然抬起头看向乔治,他却只是平静地看着我。平静得让我一瞬间以为那是幻听。
    “什么?”
    “我们以后也会是那样的。”他又重复了一遍。“但也不一样,我会学着挑——这样你就不用一直负责做这些。”
    以后?
    我感觉自己的心跳漏跳了一拍,奇异的温暖裹住了我。他在告诉我以后,如此认真地与我谈论着未来。
    “你真的——”
    “我真的认真的想过未来。”他说。“我也说过——但我不介意再说一次,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甚至乐意一直说给你听——我永远也不想和你分开。要知道我妈妈也很喜欢你。”
    他这么说着,不知道为什么耳尖又红了起来。
    “我向梅林发誓我希望每个早上醒来都有你,哪怕每天叫醒我的不都是一个吻。”
    那股温暖的感觉几乎要将我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了,我像是冲上了云端,肆意地在云端起舞翱翔——再也不会跌落下来。
    “我也希望。”我轻声回答。
    他在我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我毫不怀疑我们的脸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番茄的色泽。
    如若有他在我的身旁,我想不论未来如何都好。
    我装满了一袋番茄,又往车里装上了各种各样的蔬菜与调料。而自始至终,乔治都牢牢地跟在我的身边,偶尔伸手与我一起挑挑捡捡。
    结账后他主动揽过了那个麻袋,拎着满满当当的食物牵着我离开了商铺。
    教堂的钟声正好敲响了十一下。
    夏日的热浪迟迟地袭击了我们。烈日之下我只觉得有汗珠从我的身上冒出,从额头上滑落。
    “我们去买面包和炸鱼薯条。”我听见自己说。“然后就快点回家去——太热了。”
    乔治立刻表示了赞同。
    我们手牵着手飞快地从教堂街的山坡上往下走去,在街道下方平坦的地方,一家酷似酒吧的餐厅静默地站立着。它被粉刷成蓝色与白色的模样,门廊上挂着的灯饰耀眼地拼凑出了“营业中”的字样。
    我闻到一股烘烤过后的肉香,混杂着油炸食品独特的气味钻入我的鼻腔。
    这个餐厅并不太大,里面有着酒吧的柜台与放满酒瓶的柜子。而黑色的桌椅分布在这间餐厅的各个地方,菜单被挂在收银台的后面,一个小黑板立在正前方,用彩色的粉笔写着今日特价。
    餐厅里面已经七七八八地坐了好几桌客人,三个人正在我们前边儿排队。
    “除了炸鱼薯条你还想吃些什么?”我轻声询问乔治。
    他认真地盯着菜单,像是在琢磨世界上最大的难题一般。
    队伍往前移动了两个。
    “鸡翅怎么样?”他问。“似乎写在了今日特价上。”
    我将目光随着他一起落在那写满菜名的菜单上,却不知道为什么瞥见了站在我面前排队的人的头发。
    那是一头金发,蜷曲而闪耀的金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我没由来地感到有些慌乱起来。
    “您好。您想要些什么?”柜台后面的那位服务生开了口,在轻柔的女声后我听见了带着异国口音,却格外流畅的英语。
    “一份炸鱼薯条打包带走,谢谢。”
    “七英镑。”
    硬币碰撞与柜台拉开时找零的声音夹杂着购物小票被撕下的声响。在“谢谢惠顾,请在旁边等待。”的声音之中那头金发的主人转过了身子。
    而随着他的转身,一切都像是变成了慢镜头。
    是旧日再来?是久别重逢?
    炎热,鸟叫,蝉鸣。克兰布鲁克小镇与水卢街后特有的湖水与树木重新涌入我的大脑,萦绕在我鼻尖——那澄澈的,湛蓝的湖水像是翻涌着旋转着,凝结成了面前人的眼睛。
    时间仿佛停止在这一个瞬间,在此之后便飞速倒流,一直倒流回了多年前那个我再也记不清的模糊夏日。
    而那张像是出自杰出雕塑家之手的俊美的脸再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带着兴奋,不可置信的情绪,冲我露出了一个我无比熟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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