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差点吓昏过去,可是他心里明白,这个时候昏过去没有用,除非再也醒不过来,否则这些人有的是办法把他弄醒。
    自己又不是王家的家奴,东家不打打西家,若不是到了年根底下,想拿那点分红银子,王会笙刚刚出事时,他就辞工不干了。
    唉,说来说去,都是一个贪字。
    如果不是贪心,又怎会被刘二一说,就动了歪心思,被人抓住小辫子。
    他十五岁学做生意,三十岁才做个掌柜,可若是他偷拿东家银子的事传出去,别说是在京城,就是整个北直隶,也没人敢请他了。
    若是论起见多识广,刘二和那个婆子都比不上他。
    他此时已经想明白了,这是一个坑,从王夫人到他们这几个小喽罗,全都掉到人家挖的坑里了。
    这是早就设计好的,就算他们几个没有贪图这些银子,这些人也有别的办法让他们就范。
    想通了这些,掌柜的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
    他冲着那笑眯眯的年轻人抱抱拳,恭敬地说道:“义士,王大人对我等有知遇之恩,别说是到大理寺为他老人家击鼓鸣冤,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在下也万死不辞。”
    年轻人笑弯了眼睛,这掌柜的真逗,刚刚偷偷分了东家的救命银子,就要去给东家上刀山下火海了,你的脸皮比牛皮还要厚。
    掌柜的表完决心,刘二也忙不迭地露出搓板似的胸脯,啪啪啪地拍得直响,看得那年轻人直咬后槽牙,大冷的天,这是什么毛病。
    婆子早就吓得呆坐在地上,此时也反应过来,干嚎起来,可也就嚎了两声,就被她儿子捂住了嘴,她儿子冲着那年轻人咧开嘴,露出憨厚的笑:“大爷,咱们都是浑人,什么也不懂,全听大爷您的。”
    年轻人还是笑盈盈的一团和气,他的目光在几个人脸上一一扫过,忽然问道:“你家老爷是替谁办事的?”
    几个人怔了怔,还是刘二机灵,尖声道:“老爷是给瑞王府的世子爷办事的,人家有权有势,我家老爷不敢不从。”
    年轻人点点头,表示满意,又问:“你们有的在铺子里,有的是在后宅,还有的是跟着大公子的,怎会知道老爷的事?”
    几个人又是怔了怔,刘二又抢着说道:“去年过年的时候,老爷一个人在老太爷的画像前掉眼泪,说他对不起列祖列宗,被奸人威逼利诱,生不如死,对,生不如死,刚好被我看见了。”
    “对对,我也看见了,我回去就告诉了我媳妇,说老爷可真可怜,当了官也要被人欺负。”这次接口的是婆子的儿子,他媳妇在一旁拼命点头。
    那婆子也不干嚎了,跟着说道:“我是在夫人身边的,夫人整日提心吊胆,夜里睡觉说梦话,梦里都在喊,让世子爷饶命,对,是说的梦话。”
    年轻人更满意了,脸上的笑容更和蔼,他又看向掌柜的。
    掌柜的张张嘴,又张张嘴,猛的一拍大腿:“瞧我这记性,我怎么忘了呢?老爷往平凉送飞票的那天,怕让人看到,就是在我这铺子里安排的。就是因为我看见了,老爷才把这些信藏在铺子里的。”
    年轻人很欣慰,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省力,他只需稍一引导,这些人就把事情理顺了。
    “我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你们再仔细回忆一下,是不是有什么细节给忘了?”他笑呵呵地问道。
    几个人又陷入冥思苦想之中。
    直到一个时辰后,两驾骡车先后驶出永福街。
    一驾往西,一驾往东。
    这种骡车连同赶车的汉子,一看就是车马市上专做租车营生的。
    锦衣卫的探子们,单从骡车和赶车的,看不出端倪。
    且,这伙人进铺子时,他们也只是看到了后脑勺,再想近前,铺子里的伙计就上了门,他们并不知晓里面发生了什么。
    探子们只能远远守着,直到那两驾骡车驶出来,他们也没有看清楚,上车的是些什么人。
    探子们交换了目光,兵分两路,一路向东,一路向西,尾随两驾骡车而去。
    向西的那一路,走了两个街口,横次里便出来了七八驾同样的骡车,清一色都是车马市上拉脚用的,就连赶车的车马式也是一样的打扮。
    探子们起先还在诧异,车马市上的车把式们,什么时候统一服饰了?就连骡车,虽然是一看就知道都是车马市的,可是车马市上的骡车有的刷漆,有的不刷,还有的连个顶棚都没有。可这些骡车,却是一模一样,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但他们很快就明白了,上当了,这些人是故意把骡车漆成同一颜色,车把式也是故意穿成同样的衣裳。
    可是他们反应得太晚了,前面是个十字路口,这几驾骡车向着四个方向分散而去,哪里还能分得清,哪一驾才是从铺子里出来的。
    好不容易拦下其中一驾骡车,赶车的憨憨地咧嘴笑着,他们打开车门,只见里面装的都是一篓篓的鸡蛋,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再拦一驾,里面还是鸡蛋!
    锦衣卫搜查中砸碎了一篓鸡蛋,赶车的抱住他的大腿,当街哭喊着让他赔钱,大街上很快便围满了人。
    而往东面去的那一路,和他们的情形差不多,也是没走多远就找不到那驾骡车了,唯一不同的是,被他们拦下的骡车全是空的,那赶车的很热情的招呼道:“大爷,您拉脚吗?出城十个钱,二十里另算,不出城五个钱。”
    郎士文得到消息时,大理寺外已经哭成一片。
    几个王家的家仆,一个击鼓,其他几个跪在地上干嚎!
    寻常百姓是不能到大理寺击鼓鸣怨的,按律先杖二十。
    因此,大理寺门外的那面鼓,一年也响不了一回,寻常百姓要告状,是到顺天府,没有来大理寺的道理。
    因而这次的动静便显得格外的大。
    听说是给王会笙鸣冤的,大理寺的官员们个个面面相觑。
    王会笙的案子是锦衣卫在查,可现在告状的人到了这里,他们是接下呢,还是打一顿轰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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