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2
    日本 佐世保军港“拉森”号导弹驱逐舰
    19:40
    沉肩坠肘环抱于胸下腹前的两手稍稍动了一下,那表明了敛气拿桩的瑞此刻正将他的意念游移在了内虚外实之间,起初他分辨不清那咚咚作响的究竟是自己的心跳声,还是气脉打通时振颤声,但很快,舱门开启时发出的哐当声提醒他,先前他所听到的原来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瑞不慌不忙的收了势,二长一短的闭了气,这才缓缓的抬起眼睑,上下打量起兴冲冲闯进舱来的这个中情局特工,自己的华裔弟兄,“平头”贺海。他发现,时隔不久,他们彼此二人都发生了些许的变化,从自己射向对方的眼神当中,瑞滤去了敌时对方的寒冷,而他从对方眼中折射回来的目光中,也看不到先前那自以为是的蛮横。春意尚未来临,冻土已经开始松动,这是到目前为止,瑞看到的最好的迹象。
    瑞想,如果没有了第三方的加入,其实所有的华人都可以成为好弟兄。既然时间可以改变一切,那么我愿意等,只可惜,留给自己的机会不允许玩的那么从容,否则,一定能够让面前的这个人改变他的初衷,好让我们彼此间相互适应。现在,只好尽自己所能,看看有没有转机蕴藏其中,或许,牵一发而全身动,就全指望这个人能够良心萌动。
    贺海的一脑袋“寸头”已经长有些长了,所以,人看上去不如最初见面时精神,似乎衰老了一些。瑞的脑海里回响着母亲说过的话,眼睛在对面的这个已经显出疲态的“平头”特工身上搜寻着,他似乎感觉到了,从这个人的身上一定可以挖掘到一些素材,其中必有文章可做。
    似乎正如瑞的所料,贺海没有像前两次那样,一上来就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更没有絮絮叨叨的讲些空话连篇的东西,而是做出了一个极为惊人的举动来。贺海的反常表现深深的触动了瑞的灵感,让瑞不由自主的追寻着贺海的心脉,去挖掘他锁在内心里的东西。
    瑞确信,一定有一些可以利用的资源,藏在这个人的言语间,只要抓住他真情显现的瞬间,就能给自己一个脱困的践言。现在,瑞开动了他全身的敏感,搜索着一份未知的密电…
    就见贺海屈膝下蹲,几乎是半跪在了瑞的面前,这样,他在和瑞讲话的时候就能直视着瑞的眼。虽然,他不得不扬起头来,显得有一点点的谦卑,但这个时候的贺海,就像是一个布道的修士那样的虔诚和庄严。
    开始时瑞被贺海的举动吓了一跳,他的心里止不住的怦怦直跳,他并不知道贺海是怀揣着怎样的一颗心前来规劝他的,他只想到,假如这个家伙图谋不轨,胆敢和“小鹰”号上的强森少校一样,那就当即拍碎他的脑袋。因为此时瑞的双手是自由的,而贺海的平头则刚好摆在他的眼前,就像是一个熟透的西瓜一样,而以瑞的功力而言,给他一个双锤贯耳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只是那样一来,从贺海口鼻当中喷出的鲜血,怕是就要溅到瑞的身上了。
    瑞不由得提醒自己:当心!这个家伙一反常态,其中可能有诈,千万不能被他虚伪的假象所蒙骗。瑞的心里想着,目光朝贺海的脸上看去,他吃惊的发现,贺海竟然是一脸的虔诚。从这一刻起,瑞才开始了他的心灵探伤之旅。
    此时的贺海已经进入到了他自己营造的意境当中,在这个意境中,他化身成了连接苍生与上天的使者,肩负着点化迷津的重任,无疑,瑞成了他试图要拯救的第一个人。
    “兄弟啊!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哥不强迫你说出来,但是,哥要提醒你,跟中情局打交道,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呐!受些皮肉之苦暂且不说,如果,为此丢了性命,兄弟,那可不值啊!”
    贺海说这话时,泪水差一点就要涌出眼眶了,这足以表明他的真诚。但瑞却无法信任他。就像书中所说的“假做真时真亦假”,在很多时候,你无从分辨何事为真何事为假,尤其是当诸多的矛盾元素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时,瑞就更没把握揣摩对方的心思了。这时,就听贺海声情并茂的说道:
    “兄弟,念你我同为华族后裔,我在这里冒死提醒你一句,你可千万珍重啊!”
    贺海说这话的时候,他的两手死命的抓着瑞的手腕,似乎瑞的脚下就是万丈深渊,那神情真可谓是情真意切令人动容。瑞尽量的放松自己,任凭双手被贺海抓得生疼,他依旧平静的看着对方,不露声色的说道:
    “多谢你的提醒,我很在意自己的生命,但是眼下,我的生命正遭到威胁,而这威胁恰恰来自于你,兄弟。”
    瑞有意在话的结尾处加上了“兄弟”的称谓,这样便将中情局特工与间谍嫌疑人之间的对话还原成了贺海意境中的人物,他想看看这个面带真诚的家伙到底如何将这出戏继续演下去。
    “不!兄弟,没人威胁到你,是你自己在玩儿火。别再撒谎了,别再自己骗自己。”
    贺海的话表明他的头脑非常的清醒,他游移在现实与意念之间的恍惚是不容外人侵入的,所以,瑞刚一做出试探,他便即刻反击了,此刻,他脸上的神情依然是虔诚的,但说话时的语气却已经不再那么的友善了。
    瑞见自己的话已经在贺海的内心里激起了不大不小的反应,于是,趁机加大了刺激的力度,他试图更深入的了解这个人,以便从他的身上打开一道缺口。
    “我看,说谎的是你吧?老兄。我没猜错的话,现在你满脑子做的都是升迁发达的美梦,所以不惜冤枉一个无辜的人,还假装圣人一样的在我面前劝道!难道,你不觉得羞耻吗?”
    听了瑞的抢白,贺海的脸色微微一凛,但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看得出他此刻的内心还是在设定的意境当中。就见他稍稍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从 角色的角度释放出的善意还在执意挽留着那份淡定,由此可见贺海的耐性还是很强的。就见他语气和缓的说道:
    “嗨!兄弟,你可别错怪了好人呐!我真的是打算帮助你的,告诉我,你都做了些什么?说出来你的心就会变得轻松。”
    瑞看出了贺海的坚持不过是强弩之末,他的定理不是源于理性的信仰,而产自虚无的幻想,只要自己稍加点火力就能逼出他的真神来,于是,他继续嘲讽的说道:
    “哦?你的想象力很丰富啊!那么,你先说说看,强森少校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为了灭口才下的黑手?现在,你缺一个可以圆谎的替罪羊吧!所以,你就找上了我?对吧!”
    贺海的脸色开始有了变化,他先是两腮泛红,跟着嘴唇铁青,接下来的话里虽然用词还很和气,但语气之中已经夹带着喝斥教训的口吻了。
    “兄弟,忠孝廉耻暂且放在一边,但是,仁义礼信却不能不提,我可没干你说的那种事,也从来没对任何人撒过谎,这是做人立世之本呐!”
    瑞看得出,贺海的这番话应该是出自他的本意,但他的言辞却大大出乎瑞的所料,他几乎被对方持有的观念震惊了,一时搞不懂这个人高马大的年轻人,为何一味的对自己教授起所谓的忠孝节义来。他想,这可与他的身份和背景很不相称啊!但是瑞还是尽量稳住心神,继续施以激将之法,他装作温怒的样子喝斥道:
    “你胡说什么呐?你是四书五经看多了?还是读私塾长大的?什么忠孝廉耻仁义礼信的,我是个职业军人,奉公守法履行职责,如果你们想要指控我,就请拿出证据来,不然,就尽早放了我,或许,我不再追究你们玩忽职守的责任,其他的废话少在我的面前多说!”
    瑞的话似一瓢冷水泼面,让贺海的心里登时一凉,他的确觉得很失望,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他似乎是大梦初醒般的愣了一下,抓着瑞的双手僵硬的收不回来,但从眼神中反映出的神情却可以表明,他的上一轮精神癫痫已经发作过去了,此刻的贺海重新恢复了常态。
    啪!
    贺海疾如闪电般的抽回了双手,跟着一个耳刮子朝着瑞的脸颊扇去。瑞的翻脸让贺海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他刚才的满腔热情此刻全都化作了恼怒。所以,他下手狠辣速度快得惊人。念头、动作一气呵成,好像快放的镜头一样。
    然而,他的这一掌还是没能打在瑞的脸上,而是击在了瑞的手背上。原来,瑞的反应奇快,他以更快的速度进行了格挡,就见他只是轻抬了一下手臂,便轻松的阻挡了贺海的进攻路线,就好像是提前猜好了一样。
    贺海被瑞的反应速度骇得一惊,他下意识的想要弹身起来,不想瑞却在此刻发难了。贺海的左肩头被瑞的右手按住,肩胛骨的穴道被对方的五指重扣,左臂便动弹不得了,而他击出的右手就更是被动,瑞的左手化掌为拳,密密的粘住了贺海的右手腕,就见他的手沿着逆时针旋转,只那么一拧便轻松的擒住了贺海的右手腕。接下来,主动权便掌握在了瑞的手上。
    只见瑞的右腿迅速抬起,跨过贺海的肩头,同时将抓住贺海手腕的左手向怀里一拉,贺海的重心立时失去了平衡,头一栽愣便朝前扑了过来,此刻,瑞的右腿掖子刚好锁住了贺海的脖项。
    仅此一招,贺海便知道自己远不是瑞的对手,他的脑海里不由得闪现出大哥贺江的身影来,心中感叹道:若是大哥在,怕是该轮到瑞吃苦头了。
    瑞本不想让贺海难堪,他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懂得低调一些才是明智之举。但有一个缘由却迫使他不得不出手,因为他必须搞清楚一个疑问,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就能找到了一条脱困的通道。
    原来,当贺海神经质的跪蹲在瑞的面前时,瑞注意到了贺海抓住自己的右手腕上似乎有一个特殊的刺青,瑞的心里不由得一动,某个潜藏在心底的念头忽然跳了出来,一道灵光在他的脑海中猛的一闪。
    现在,贺海的右手腕已被瑞牢牢的擒住了,那个神秘的刺青一览无余的呈现在了瑞的眼前。瑞的心不由得微微一紧,心里暗忖道:哦!原来是这样啊!
    瑞在贺海的右腕上看见了一个奇特的汉字刺青,“惣”。
    这是个只有极少数人才认得出的字,它代表着一个组织,一个神秘的而庞大的宗教组织,它便是“净土真宗教”。
    ““我下令摘除你的手铐是为了便于你的思考,年轻人,可不是让你施展拳脚功夫的。”
    突然,一个严厉的声音在门口炸响,随着舱门大开,两名持枪的宪兵闯了进来,他们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瑞,在他们的身后跟着进来的,正是身材高大的佩奇.波特兰。
    瑞识相的高举起了双手,他缓缓的抬起夹着贺海脖颈的右腿,看着贺海慢慢的站起身来。瑞做好了挨上对方一拳的准备,为了刚才贺海所吃的那份亏他值得这么做。并且,此刻他也不想还手,因为有太多的人在场,况且被关了这么久,他也希望给自己的脸上留下一点小伤,这样,无论是上军事法庭,还是见律师时都有很多话可讲。然而,奇怪的是,贺海没有那么做,他只是轻轻的掸了掸膝盖上的灰尘,便起身站了起来。佩奇看了看他,安慰道:
    “看起来,你的救赎行动失败了,那么,就试试其他方法吧!看能不能让他开口。”
    佩奇的话表明了他早就来到了舱门外,瑞与贺海间的对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显然,他也很想看看贺海的软手段是否能够奏效。这时的瑞也觉出了自己的举动让场面很尴尬,于是他主动打破僵局,说道:
    “既然你们拿不出证据,又不想放我,那么就请斯蒂夫.萨默舰长来吧!我有些话要先向他说。”
    “你真是个固执的年轻人啊!好吧!让我考虑一下,很快会给你答复。”
    佩奇.波特兰说完,扭头便走。贺海一言不发的正要跟出去,不想,却被身后的瑞小声叫住了:
    “嗨!兄弟,刚才…对不起啦!”
    贺海回头看了瑞一眼,轻轻摆了下手,没再说什么。
    舱门重新关闭,随着一行人离开的脚步声渐去渐远,舱内再一次的陷入了死寂。瑞的脑海里反复浮现着他刚刚从贺海手腕上面看到的那个汉字刺青。
    惣
    说来奇怪,贺海紧跟着佩奇.波特兰走出拘禁瑞的船舱时,一点也没觉出尴尬来。相反倒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他在佛祖面前承诺的努力已经兑现了。对于一个虔诚的净土真宗教的信徒而言,这就如同是在圣洁的祭坛上面放上了自己的一颗心。天昭日月,他所遭受的羞辱越重,表明他的敬佛之心越诚!为此,他输得心安理得。
    远远的他看见佩奇.波特兰站在夜空下,似乎有话要对自己说,于是,他紧走几步来到近前,问道:
    “先生,你…找我?”
    “啊!是啊!难为你一片苦心啦!刚才你…不碍事吧!”
    佩奇.波特兰表现出一副关爱下属的模样,嘴上却显得有些言不由衷,似乎他并没想好要跟贺海说些什么,但是,又不想让他马上离开。
    “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先生,我们不能总是这么拖下去,时间久了,海军方面也不好交代。”
    贺海善意的提醒着,他看出了老板多少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他一定是在为瑞的事情发愁呢。不料佩奇却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像是早有准备一样。
    “不急,我们能够处理好的,海军调查处里有咱们的人,我早就打好招呼了,在明天天亮之前,他们是不会派人过来的。”
    “可是,今夜呢?我们总该干点儿什么啊!”
    贺海有些心急的说道,他现在越来越觉得,似乎处理好瑞的问题已经成了他自己的责任一样。佩奇听了不由得笑了笑,轻轻的在贺海的肩头拍了拍,脸上现出一种诡异的表情,他用一种奇怪的腔调说道:
    “我们不会无所事事的,今天夜里我们会很忙的。”
    贺海如堕五里雾中一样,他不明白老板话里的意思。于是,追问道:
    “先生的意思是说,我们要连夜赶到海军设在嘉手纳空军基地的调查处去?我们…”
    “呵呵!你真是个木头脑袋!贺海,去海军调查处干吗?请求他们的援助吗?”
    佩奇.波特兰露出一脸的苦笑来,他对着自己挑选来的这个助手万般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
    “我们哪儿也不去,我们就在这条船上。”
    佩奇说着,他弓下腰凑近了贺海的耳朵,神秘兮兮的说道:
    “听说过撒旦的礼物吗?哦,也有人称之为魔鬼的盛宴。嘻!就要在今晚上演啦!”
    佩奇的话让贺海听了不由得心生寒气,他禁不住皱起了眉头,下意识的抱紧了双肩,像是难以抵御迎面而来的寒风一样。
    “我们…具备那样的条件吗?”
    他喃喃自语样的问道,显然是对佩奇所说的“魔鬼的盛宴”并不陌生。只是他没有想到,那样一种东西似乎距离自己很遥远,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今晚呢?所以,乍一听来,不免有些不寒而栗。因为贺海知道,无论是国际法公约还是在中情局的特别审讯纲要里面,都明令禁止使用这种非常手段,哪怕是你依靠这种手段取得了情报,也无法作为有效的证据或是合法行动的依据。
    哦,老板这是怎么了?贺海想着,心里不由得翻了个个。佩奇体贴的又拍了拍他的肩头,然后扬起腕来看了看表,安慰道:
    “回舱休息会儿吧!今夜将是非常消耗体力的。”
    贺海没有从老板那里得到明确的答案,但他知道,佩奇一定已经拿到了“魔鬼的盛宴”所需的全部原料,于是,他不由得想,他不可能随身带着这种违禁品登船的,一旦被宪兵察觉,就算他有天大的特权也保不住他的乌纱帽的,不但丢官而且还会面临审判。要知道这可是美国海军的驱逐舰,不是关塔那摩的秘密监狱!
    贺海忍住心惊,敬礼回身,朝着自己的舱室走去了。他一路走一路想着,老板是如何弄到那些令人想起就会毛骨悚然的药品的呢?
    一想起老板佩奇.波特兰的话,贺海便觉得心焦。自他从奈良的古寺里寻兄回来以后,他已经是第二次出现这种焦虑的心情了,他觉得自己距离感悟佛旨禅意的境界又近了一步,就像是孕妇临产时的阵痛一样,频率越来越快间隔越来越短。贺海期待着尽快回到自己的舱中,关起门来,面壁打坐安抚一下浮动的心。
    贺海快步的下到了自己住舱所在的那层甬道,再转过前面的一个弯道就能看见自己的舱门了。此刻,偌大的船舱内因为人去舱空而变得异常空旷,他一个人的脚步声现在听起来就像是一小队士兵组成的阵列,整齐的步伐荡出阵阵的回声。
    但是,贺海还是从自己脚下踏出的队列声里听出了一丝不和谐的声音,那是,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那声音从四壁的回波当中传来,在头顶的上方盘旋。贺海不由得想到,莫非?还有别人也似自己这般的心焦,听那脚步声虽然轻盈却也带着慌乱,莫非,他急急赶去的地方,是否也有一尊佛像?
    贺海心里想着,不觉间已经来到了自己的住舱前,他猛然发现,自己的舱门有被开过的痕迹,那根他离开时有意搭在门把手与门框间的一根发丝,而今已经断成了两截。贺海的心下不由得一惊,他立时想到了刚才听到的那通急匆匆的脚步声,不由得暗想,那人必定和这擅入自己船舱者有关!那么,此人偷窥自己的船舱,又是所为何来呢?
    贺海回手摸了摸腰间的“沙漠之鹰”,平滑的枪柄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似乎预示着危险并非距离自己很近。贺海手中有枪,稍稍心安,于是,他悄悄推开了舱门,迅速的朝着四下里打量了一番,就见不大的舱内已经给人翻得是一片狼藉。
    被褥倒挂在床边扶栏,手提箱大敞四开,衣物凌乱,被丢弃的到处都是,一只盛满水的水瓶被打翻,水淌了一地板。贺海急忙看了眼自己供奉的那尊迷你佛像,发现佛像倒是还在,于是顾不得细细查看,转身便出了船舱。
    他在门边上侧耳倾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却发现刚才的那阵脚步声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回手关闭了舱门,然后沿着刚才脚步消逝的方向走了几步,借着舱顶上面柔和的灯光朝地板上望去,他清晰的看见两行湿漉漉的脚印。
    贺海的心不由得一紧,汗水即刻打湿了衣衫。一个熟悉的logo出现在了他眼前。贺海在心中失声叫道:北脸!贺海的脉搏陡然加快,耳畔立时回想起古寺之中那震耳的乌兹冲锋声。他暗忖道:这不就是那个在奈良禅寺跟踪自己,直至到了千年古塔之中又偷袭贺江的家伙吗?而今,他竟然追到了美国人的驱逐舰上来了!
    贺海黯然返回住舱,他在卧床上仰身躺下,脑子里车轮般的转动,反复回放着不久之前在这艘船上发生的一切,他忽然意识到,在自己独自前去“小鹰“号上查案的时候,在这艘军舰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他不由得暗自叫出了自己老板的名字。
    佩奇.波特兰,你究竟神秘兮兮的做了些什么呢?
    贺海当然不是一介莽夫,他有敏感的触觉和快速的反应。他立时联想到了佩奇刚才所说的“魔鬼的盛宴“以及碰巧遇到的兄长故友朱峰。他不由得自问道:哦!这两个人怎么走到一起的?他们之间又是种什么关系呢?自己与朱峰一别多年,其间少有音讯,不会这么凑巧就偏偏在这同一时刻出现在这同一条船上吧!那么,连接诸多疑点的重要环节到底是什么呢?难道,是那可憎的“撒旦的礼物”吗?哦,看来,这出“魔鬼的盛宴”一边连着瑞,另一边连着贺江,而从中搭桥的必定是那个“北脸”朱峰!
    不错,一路跟踪自己的,就是这个“北脸“就是朱峰!
    贺海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黑暗的世界里,哪怕头顶着神圣的佛像也感受不到光明。他搞不明白,自己一直敬重有加的老板佩奇.波特兰为何会和一个臭名昭著的恶棍搅合在一起,而这个人的出现无疑给本已岌岌可危的贺江带来更大的威胁,贺海想,朱峰到我的住舱里乱翻一气到底想要寻找些什么东西呢?兄长贺江的线索吗?还是除此之外另有所图呢?他会在今晚的“魔鬼盛宴”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贺海想得心焦,不由得倦意袭来,他早已无心整理凌乱的住舱了,更不打算把这个情况告诉老板佩奇.波特兰。他只是想在“魔鬼的盛宴”开始之前好好的休息一下。
    身心疲惫的贺海很快便随着重重的心绪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梦见了一艘扬帆疾行的小船,莫名的,自己却站在岸边,不知何故,他目送着小船走远,隐约间,他看见了瑞,到了这时他才发现,原来,那小船上人竟然是瑞,贺海发现那是瑞一个人在扬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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