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2
    纽约 曼哈顿 凯迪凯蒂餐馆
    20:40
    若有若无的音乐伴着似有似无的歌唱在半梦半醒间环响,像是有一只虫儿趴在耳边不停的搔痒,不觉间,揭去了尘封拂去了泛黄,勾起了沉沉的过往。窗外边刚刚窥视到的那对忘情男女的亲昵举动刺激了阿瑟脑垂体下边的性腺,他的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自己年轻时少有的浪漫时光。
    连衣裙和敞篷车,比基尼和摩托艇,哦,松软的沙滩,和煦的阳光,温暖的海水,起伏的波浪…
    曾经有过两任妻子的阿瑟.麦肯奇始终也没有感受过婚姻带来的快乐,性格内敛的他把这一切都归咎于自己的工作,没错,当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他几乎从来也不主动开口说话,除了倾听之外,他很少谈及自己的事情,那是因为他什么也不能说的缘故,点滴疏漏或是只言片语都有可能带来严重的后果,的确,他身上担负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
    为此,在经历了第一次失败的婚姻之后,他有意的做出了一些调整,但是,结局并不如他所想,除了让心灵平添更多的伤痕之外,他什么也没得到。是的,婚姻失败的起因的确在他的工作上。现在回想起来,无论是第一任妻子的热辣,还是第二任妻子的闷骚,都没能改变婚姻破裂的最终结果,那是因为他和他的工作没有改变。
    在经历了短暂的激情之后,婚姻不可避免的成了他与她们之间的感情坟墓。即使他没有做错过什么,也从来没有欺骗过她们,除了不能有问必答之外,他只是没有实话实说而已,没办法,他的工作决定了他的生活方式。仅仅是这些,她们都不能承受,他还能对女人抱有多大的希望呢?
    至此,独善其身的阿瑟放弃了婚姻,开始了他天马行空的生涯,除了偶尔也会想入非非之外,他几乎没和任何一个女人单独的接触过,但在他的心里,其实藏着火一样的热情,只是被刻意的压制着,像余烬未熄的炭火一样,时不时的闪烁一下。这家“凯迪凯蒂”餐馆就是给他偶尔满足一下的地方,也是让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猝然醒来时会念及到的一个“家”。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踏出一串富有韵律的节奏来,像有一只温柔的手轻轻的敲打着他的额头,那是阿瑟多少次从睡梦当中醒来时都曾有过的幻觉,仿佛头枕着酥软怀抱着温柔,但每一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发现床榻之上都只是一只空枕头。
    阿瑟动也不动的睁开眼睛,将手上已经积了很长一段烟灰的香烟小心的放在了烟灰缸里,任由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接着,他从提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不锈钢制的小盒子来,从里面取出一套带有云朵花纹的银餐具,左右分开小心的放在自己面前的餐桌上。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众多遗物当中的一个,也是他最爱不释手的物件之一,所以每餐必定用它,它们不仅能够让他时常怀念起儿时平静的生活,更能回味起那每一顿由母亲亲手烹制的饭香。
    “哦,谢谢!你今天的发型好迷人啊!”
    阿瑟瞥了眼送上餐来的凯蒂小姐,嘴上礼貌的称赞着,脑子里想着的却是她在床上时的样子。哦,有多久没和这可人的凯蒂温存了?是啊!很久啦!已经想不起上一次是在什么时间了,哦,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阿瑟一边看着凯蒂的两只手在自己的面前灵巧的摆放盘子,一边压制着慢慢拱起的欲火,刚刚从窗口看到的那一幕,再一次的占据了他的脑海,他不由得心猿意马浮想联翩起来,连凯蒂转身离去竟也没能引起他的注意。因为此刻,在他的眼前重现着的是那两个充满渴望的身体,他们交颈相拥在一起,两个身子一个脑袋,就像在当街立起个大写的a字来…
    哦!真是两个放荡的家伙!阿瑟在心里咒骂着,他就着口水将最后一口烟吞下喉咙,然后在闪着水晶光亮的玻璃烟灰缸上仔细的掐灭了烟蒂,像是要强制熄灭自己心底升腾起的火焰一样。他不打算纵容自己,尤其是在今天,这是个至关重要的时刻,他的中国计划已经开始付诸实施的了,所以,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哦,那就等到这一切都过去了,再拿她来犒劳自己吧!阿瑟收了念头,开始专心享用起凯蒂小姐刚刚摆放好的早餐来。
    有一点点放大了的噪音从餐馆的前厅传来,但是没有引起阿瑟的注意,照理说大街上的声响本应该是首先穿透窗子传过来的才对,即使窗扇玻璃都密封得很好,也不至于让声波绕上那么一个大圈子非要从前厅的餐馆门口传来,除非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此刻正有客人推门进来,阿瑟今天有点迟钝了,对于这种并不多见的异常情况他显得过于漫不经心了。
    餐刀轻轻的划过单面煎蛋,圆润的表面即刻被一分为二,微凸如乳的蛋黄一下子流了出来,黄澄澄的沾满了盘面,这让他联想起某些敏感的东西来,他忽然间觉得很亢奋,甚至刺激起了他的食欲,于是他开始用餐刀将那只煎蛋一点一点的切碎压烂,像是在刻意摧残着某个他贪恋却又得不到的东西。现在,他反而不急于把它们吞下肚子去了。
    阿瑟的沉默寡言不是因为不善说,而是因为他把话都对自己说了。这是这个谍报奇才的心理个性,从小的家庭熏陶是促成了他日后个性养成的一个重要因素,这其中他母亲所起的作用自然是举足轻重,在他的心灵深处根植了他母亲那个时代的显著特征,忍耐、拘谨、执着和坚定。而今,他的许多生活习惯,甚至连生理个性都延续着他母亲的身影,好象一个载体上的两个虫螽。
    手指粗细的香肠被他细致的切成了几个一公分长短的小段,先是在打开的面包片上薄薄的涂抹好一层蛋黄酱,然后把切碎了的煎蛋全部平铺在面包片上,接着他把切短的香肠一个挨一个的整齐排列开来,再往上面均匀的撒上黑胡椒粒…
    隐隐约约,他似乎是听见了凯迪凯蒂“母女”二人的低语声,像是在悄悄的商量着什么,阿瑟没有过意,他不想被无端的打断自己就餐的过程,即使那也只不过是一顿简单的早餐而已。因为他极度的享受这个过程,其中既有对往事的回味,也有对家庭生活的体会,总之,这是他工作以外的唯一乐趣。
    阿瑟是个喜欢把小事都做到极致的人,尤其是在运筹计划和前期准备上,这一点充分的体现在了他的工作中,即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眼下的中国计划便是如此,经过了长时期准备之后的这个计划,现在执行起来就显得顺畅得多了,事情进展的超乎想象。所以,阿瑟在面对自己的早餐时也是如此,他准备的很细,但吃起来却很快,眨眼的功夫,精心准备过的食物就被他三下五除二的吞下了肚,这一点不像他的母亲,却很像他的父亲。
    前厅里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凯迪凯蒂“母女”像是在为着什么而紧张的忙碌着,阿瑟固执的低着头,把手上的食物一股脑的塞进了嘴里。最后,他撕下一小块面包,认真的擦去餐盘里溢出的蛋黄,然后对折起来送到嘴里,有滋有味的咀嚼起来。从小就家境贫寒的阿瑟从来也不浪费食物,总会用最后的一小块面包擦净所有的盘子,这是他看着母亲每餐后都要做的事情。如今,这一习惯已经在他的身上得到了传承,勤俭是那个时代打在他身上的烙印。
    擦拭晶亮的小匙在浓稠的咖啡里慢慢的搅拌着,将白色的奶液一点点的融入到咖啡里,颜色逐渐由深变浅最终变成了棕色,醇浓的香味也随即飘散开来。略带酸涩的咖啡将煎蛋和烤肠的荤味一扫而光,醇醇的散发着烘焙后焦煳的味道。阿瑟从食物篮中取出一张餐巾纸,心满意足的揩去嘴角边上的咖啡印迹,这才从餐桌上抬起眼来。
    填饱了肚子的阿瑟似乎还是惦记着那对激情男女,猜想着他们会不会在当街上做出更加不堪入目的举动来,他的视线不经意的扫向了窗外,但此刻,那二人早已经没了踪影。阿瑟心中叹道:想必,他们的激情也随着风儿散去了吧!是啊!温存的热度能够维持多久呢?每个人还不都是如此嘛!
    刚想到这里,他忽然注意到,一辆蛋黄色的凯迪拉克汽车不知何时停靠在了路边,他注意到车没有熄火,白色的热气从粗大的排气管中突突的喷出来,好像猛兽大口的喘着粗气,可是,却不见有人从车中下来。
    他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正想要尽快结束今天这顿早餐的时候,他的眼神却一下子凝住了。从他所坐的位置上,能够清晰的看到那辆卡迪拉克汽车车窗玻璃上面反映出来的可怕景象。
    “凯迪凯蒂”餐馆的店门大开着,却不见有人进来,哦,天呐!不等他把惊诧声叫出口,从餐馆前台处已经传来了经过消音器过滤后的骇人的声音。
    咝…!
    如毒蛇吐芯般的声音持续了不到20秒钟,两支带有消音器的乌兹冲锋枪便将弹夹内的四十发子弹全部倾泻了出去,它们的强大火力构成了一个小型的交叉火力网,在小小的玄关入口处留下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弹孔,但其中的大部分却都射在了墙壁和天花板上。
    阿瑟静静的坐在临街的座位上,任凭餐厅里子弹横飞枪火闪亮,他却动也没动。他知道训练有素的凯迪凯蒂“母女”俩是完全有能力解决袭击者的。即使她们不行的话,此刻他也帮不上多大的忙,因为杀人不是他的所长。
    阿瑟面容平静的坐在那儿,甚至还有闲心把杯子里的最后一口咖啡喝进肚里,但是,他的注意力始终都不离开窗外街边上停靠着的那辆蛋黄色的凯迪拉克,与已经闯进餐馆里的偷袭者相比,他真正担心的还是后者。以他的推断,车里坐着的不是接应,就是主使,而最后出来了结此事的人,他注定就在这辆车上。
    阿瑟决定耐心的等在这里,他断定偷袭者不想把事情搞大,如果他们想杀自己的话,隔着临街的窗子就能把事情办了,恐怕不等自己吃完这顿早餐就早已被打成蜂窝状了。所以,他料定来人是想绑架自己,或许对手更清楚自己的价值,因为,一个活着的中情局“职员”远比死了的阿瑟.麦肯其更有用。
    但是。阿瑟想不出,是谁想要得到自己呢?
    此刻,在餐馆前厅里,情况正在发生着逆转。正如阿瑟料想的那样,凯迪凯蒂“母女”果然能干,她们在事先没有惊动阿瑟的前提下,化解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场灾难。她们天衣无缝的配合充分展现了中情局平素训练的效果,而她们镇定自若的表现则是突出了她们自身的优秀天分。
    凯蒂小姐颇为性感的仰卧在餐桌下面,给子弹打落的尘屑像雪片一样的从天花板上散落下来,纷纷扬扬的洒满了桌面,却没有伤到她一根汗毛。与此同时,紧握在她手中的西格绍尔p229却有节奏的打响了,在乌兹冲锋枪连续而优雅的旋律中她的击打声出奇的清晰,犹如蓝调曲子里萨克斯那鲜明而嘹亮的吹奏声,啪!啪啪!啪…
    子弹从餐桌的斜下方激射而出,撕裂了女性袭击者的颈部动脉,血像鲜红的波尔多酒一样喷洒出来,溅在了苹果绿色的壁布上面,稠稠的像果酱似的慢慢往下淌,而她的整个人则像风中的残垣一样,突然坍塌似的颓然倒在地上。
    于此同时,藏身在厚重的冷藏食品柜后面的凯迪女士也突然现身,她双手紧握着的史密斯.威森大口径手枪轰然叫响,砰的一声,子弹如重炮出膛一般,直接掀掉了男性袭击者的天灵盖。顷刻间,红光迸溅,中弹者的神经系统却还顽强的起着作用,他死抓在手里的乌兹冲锋枪漫无目的倾泻着弹雨,而他的头骨碎渣则混着脑浆挂在了身背后的奶白色房门上,就象是喷出的呕吐物一样,污秽不堪,想必连他自己看了也会觉得恶心的。
    枪声惊动了餐馆外面等候着的凯迪拉克,这辆始终都没有熄灭引擎的汽车突然打开了车门,从驾驶室的位置上迅即的钻出一个人来,他的双臂直垂在体前,车身遮挡住了他的下半身,想必,此刻他手上擎着的必是一件威力巨大的杀人武器。就见这个人用黑色毛线帽罩头,加深墨镜护眼,一件黑色的套头毛线衫直拉过了脖颈,他不停的左右甩头警戒着大街的两侧。
    阿瑟微微翘了翘唇角显出一丝冷笑来,他把头甩向餐馆的前厅,知道接下来的绝地反击将从那里开始,这的确有点难度,因为阿瑟想要凯迪凯蒂“母女”抓个活的,这样才能知道这伙人究竟是哪方势力派遣来的。此时,因大量倾泻弹药而产生的烟雾开始弥漫过来,刺鼻的气味辣得人直流眼泪。阿瑟连忙低下头,从纸巾盒里抻出几张纸,揩起眼睛来。
    这时,他听见了从前厅里传来了动静,较之中情局对特工的要求,那声音显得有些大,阿瑟想,莫非,这“母女”俩越战越勇,竟忘记了要生擒一个好拷取口供吗?想到这里,阿瑟才感到有一点点的急,烟气不经意间呛进了鼻孔,他开始用手捂住嘴,低头咳嗽起来。起先他的声音很小,为的是不想惊动前厅的“母女”俩,但越是憋住气,嗓子眼儿就越像是卡了根鸡毛似的痒得不行。于是,他终于忍不住大声的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当一支冰冷的枪管顶在他头顶上的时候,阿瑟的咳声止住了,他慢慢的抬起头来,竟对那人手里的枪摆出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反把满心的诧异藏在了自己眼神的背后,他用一脸的平静看着来人,好像这个持枪闯入者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就听他平静的问道:
    “请问,你找…”
    阿瑟坦然的神情让来人微微怔了一下,仿佛热心人主动搭讪一个不相干的问路者一样,持枪闯入者一时懵懂,怎么?自己找错人了吗?心念一变,枪便跟着犹豫起来,枪口随即下垂,像早泄了似的没了精神。阿瑟此时却反而挺身站了起来,他把一张伍拾美元的钞票丢在餐桌上,伸手就去拿身旁位子上的提包。
    但那人很快便从疑惑当中清醒了过来,五十美元吃一顿早餐?就在这样的小餐馆里?别再装蒜了,你这个屠杀妇女和儿童的魔头!那人毫不犹豫的提起了枪,枪口擦过阿瑟的额头重重的顶在他的太阳穴上。
    “你!我找你,阿瑟.麦肯奇。”
    阿瑟咧咧嘴,凄惨的笑了笑,但没有发出声来,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只是他不明白,凯迪凯蒂“母女”俩是怎么被面前的这个人给放到的?这两个女人,她们可不白给呀!他心里想着,嘴上却坦诚的说道:
    “没错!我就是阿瑟.麦肯奇,你找我…也不必这么大动干戈吧!”
    “只要能抓到你,费多大的周折都值得。”
    那个人略显得意的摇了摇头,示意阿瑟朝外走。阿瑟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的凄凉,他从餐位上迈步出来,侧了侧身让过对方的枪口,问道:
    “可不可以,让我拿上我的提包,它…对我很重要。”
    那人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嘴上却说道:
    “不,不不,保住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包嘛!还是我来拿好啦。你…退后!”
    阿瑟顺从的朝后退了半步,同时,。略微的转了转身,他把自己的侧面让给了对方,这样,那支黑洞洞的枪口便从他的太阳穴处滑了过去,而紧贴在他额头上的就只是枪管了。
    闯入者的手臂很长,他只需略微猫一下腰,就能够轻松的触到里侧座位上的那只公文包了,但是,这一次的动作对他来讲却有一点超出他的所想,他觉得自己的手臂忽然变得好沉,而那段距离又被抻得好长。
    带有云状饰纹的银餐刀远比它的外表更锋利,它在扎入那个人的颈部椎骨缝隙时表现得毫不费力,圆弧状的刃口直接截断了他的中枢神经,像切断烤香肠一样的容易,这让他毫无痛苦的跨越了凡尘的门槛,一路激昂的罔生极乐去了。
    阿瑟厌恶的甩了甩手,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惋惜心情,他无可奈何的看着已经没入刀柄的餐刀,银光闪闪的花饰上面沾满了污浊的鲜血。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用它来就餐了,更无法从中回味母亲那特有的饭香,对此,他只能用遗憾来表达对母亲的歉意。
    虽然再一次的死里逃生,但是他的心情却一点也不轻松。玷污了一件心爱的银餐具,这让他感觉自己损失惨重。其实,阿瑟的反击做得很干净,好似行云流水一样的从容,甚至连手都没有沾上一滴血腥,却已将生死置于自己的手掌之中了。
    然而,阿瑟明白危险并没有过去,刚刚处理掉的是偷袭者中的第三个人,算上守在餐馆门外的那个家伙,此次袭击总共应该有四个人,而此刻,最后的那个家伙却还还不知道餐馆内发生的事情。阿瑟想,一旦他醒过味儿来,不论是冲进餐馆里来还是驾车逃走,那都是很危险的。阿瑟决定,必须尽快处理掉那个家伙,但他知道,要想生擒此人,怕是不甚容易。
    阿瑟心有忌惮,但这并不妨碍他手脚麻利的拎起自己的皮包来,他的枪总是擦拭一新的放在皮包的最底部,虽然很多年了,他还一次也没有用到过它,但阿瑟却总是让那支枪里压满了子弹。现在,他终于等到了一个让它得见天日的机会了,于是,手痒的阿瑟有一点点迫不及待的冲动了。
    可是,就在他刚刚抓紧了皮包,从那个一脸血污的死尸上面直起身来的时候,一个黑黢黢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了他前厅的入口处,阿瑟从那个人由头至脚都包裹着的黑色上面看到了绝望。
    不错,此刻站在阿瑟对面的正是刚刚守在餐馆门外,开着车门准备接应的那个人,他一身的黑色装束和他手上平端着的史密斯.威森大口径手枪几乎宣判了阿瑟的死刑。阿瑟知道,这个人手中的枪是属于凯迪女士的,由此也可以推断出,他不是来绑架自己的,而是来处理后事的。阿瑟想,这个人,他,绝不会再给自己一次翻盘的机会了。
    阿瑟的眼前晃动着那把沾血的银餐刀,他后悔自己出手过早,如果能够等到走至前厅的时候再下手,那么,自己就有机会从四具死尸的身上随便捡到一只枪了,而现在...他禁不住叹道:真是千番精明,也难免一招失算呐,唉!这一次怕是回天无力啦!
    枪响的时候屋子猛的抖了一下,枪声好像被拉得过长,回声震憾耳膜,嗡嗡作响。枪火的闪光在阿瑟的眼前形成了一团火焰,好像炮弹出膛相仿,刺得他出现了短暂的视盲,他只感觉到了头皮一紧,像是给一根鞭子狠狠的抽上,他的心底一宽,知道那是子弹擦过时产生的灼伤。很显然,那家伙的第一枪没有射中自己,但令阿瑟心喜的却不是这些,而是,那枪火闪烁之后爆起的一大片血色之光。
    那个家伙的脑袋被近距离发射的子弹打成了雾状,到处都是飞溅的碎屑、残渣以及稠浆和毛发,血的腥味迅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撞击着阿瑟的嗅觉神经,刺激着他的味觉蓓蕾,搅动着他的肠胃满胀,考验着他的忍耐极限...
    哇!阿瑟终于忍不住吐了,他把刚刚下肚的早餐连同对他母亲的怀念全都吐了出来。他实在无法承受面前的味重色艳,再也扛不住眼前的骨碎肉烂。阿瑟,中情局的资深“职员”终于体验到了战场上的凶残,其实,这在伊拉克,在阿富汗,也仅仅是每天都会发生的插曲片段,随处可见司空见惯,它的惨烈甚至还赶不上一枚小小的路边炸弹。
    “先生!麦肯奇先生?您,没事吧!”
    科林.维尼从前厅的过墙后面闪了出来,他的手上擎着的枪还冒着一缕青烟。很明显,刚刚那名杀手是被他近距离的爆了头,“‘坏小子“在关键时刻里伸出了上帝之手,他不仅拯救了濒死的中情局”职员“,并且,也为他自己的晋升之路捞得了一枚叩门砖。
    “我是中情局特工科林.维尼,埃德蒙.兰斯先生的助手。“
    “坏小子”一边关切的扶着阿瑟在一个稍稍干净些的位子上坐下来,一边自我介绍着。阿瑟,撩起眼皮看了这年轻人一眼,便已经将他记在了心里。就听他喃喃道:
    “哦,学者的手下呀!,你...干得很不错!孩子。“
    对于“职员”的夸奖,科林没有按照惯例道谢,而是把他的关心发挥到了极致。
    “没伤到您吧,先生?“
    “哦,谢谢!我很好。“
    这一回反而轮到阿瑟道谢了,面前这个小伙子的所做作为可以说是关怀备至体贴入微了,这让失去了凯迪凯蒂“母女”的阿瑟重新找到了关爱。这时,放下心来的科林.维尼站直了身子,他掏出手机来揿下了一个热键,说道:
    “餐馆已经清理干净,请派一辆车过来,要有武装警卫,还有,这里需要...打扫一下。”
    已经揩净了嘴的阿瑟恢复了平静,他保持着木纳的神情坐在角落里,科林踮着脚从前厅里走回来,手上端着一杯水,边走边回身叫道:
    “跟我来,宝贝。小心!别弄脏了你自己。”
    阿瑟接过科林递过来的水杯,用吃惊的眼神盯着对方。科林顿悟,连忙解释道:
    “今天,我休假。刚巧路过这里。”
    阿瑟在科林的身后看见了一个长得像只毛线团一样的可爱的小家伙,它从尸横遍地的前厅走过来,但它卷曲的毛发竟然没有沾上一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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