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奕半信半疑,正要争议却见一匹快骑奔弛而来,马背上一抹青影于月色下飒飒生风。夜玄已展臂拦在路中,盛奕不得不迎上前急呼,“贵客驻马!请贵客驻马!”
    骏马至前,扬蹄嘶啸,骤然停在路中,只听马背上泠泠一个女声沉声喝问,“来者何人?为何阻我道路?”
    夜玄与盛奕彼此互望,皆诧异竟是个女子,月色下看不清容颜,而言辞中自能感到一份凛然英气,夜玄上前几步朗声颂道,“在下西琅国夜玄,请教阁下尊名?”
    女子显然急于赶路,极不耐烦,只简言喝令道,“到底何事?”
    夜玄见她是个女子,一时难猜她身份,只是想着夜半能入城门者必是持王牌金令,非王之近臣不能为也!或可请她直接进言越王,便直言说道,“本公子奉国君之令出使贵国,不幸路上国书被恶人所毁,一时不得入城……”
    “将此事通报守城将官,自有文书上传,朝中会派人查办。”女子不等他说完便径自回他,“亦或寻一世家名门做你保人,证明你确是琅国公子,也自有人接你入城。”说完拨马欲去。
    “等等!”夜玄侧身之间顺手带了她马缰,又央道,“我认得已然入城的慕容苏,听闻他往越安宫问诊,可否请姑娘传信于慕容少主出城迎我。”
    女子看他一眼,爽快应了声,“好!”又要带缰策马,夜玄却仍旧拉住马缰不放,冷笑狐疑问道,“你应的如此爽利,不会是哄我罢?”
    女子顿时恼怒,斥道,“本姑娘若得闲暇哄你还不若一剑杀了来得痛快!”说着挥鞭便打,未料夜玄撑住未退,肩上生生挨了一鞭,却挑眉嘲讽,“莫不是你越国女子都这般蛮横无理,诡诈刁钻……”一旁盛奕见状便知这位公子又要坏事,说得好好的事情偏往邪路上带,忙上前劝抚那女子,“姑娘息怒。在下琅国盛奕,也劳姑娘大驾,若城中有位程门潜之先生,也请代为通传,就说淇水畔煮鱼之友请往南门一会。”
    女子听他如此说倒是静默片时,言辞稍有谦和,“将军是梅坞盛家之后?”
    盛奕将答,一旁夜玄又抢言道,“还有那青门女子!你若识得也一并告知她,就说她既有胆焚我国书,可有胆来城门见我!”
    女子谦和之态又换作一幅惊诧,漠然道,“我便是青门女子,未知阁下所言何意?”
    夜、盛二人俱是诧然,彼此对望,再举目细看马上端坐之人。然则月辉惨淡,惟见其冷韵傲骨,看不清娥眉幽目,可听此声音,其孤冷决绝之意并非途中所遇之青女。
    “姑娘姓青?”盛奕忽忆起这问题在淇水之畔亦问过数回。
    女子待他倒还客气,抱拳作礼,“小女子青袖,初阳青门之后。今夜确有要事在身,不便久滞。将军所言之事我会传达到位,先行告辞!”一时要去又被盛奕拦住,“再请教最后一问,青姑娘星夜而驰可是为越安宫长公主病重之故?”
    “将军即知!何故纠缠!”言罢猛一拨马,绕开他二人缠绊,疾驰而去。
    马蹄声渐去,依稀闻得远处城门开启声,复又关合。夜色重又归于沉寂。
    夜玄,盛奕,二人伫立道路中央,彼此瞻顾,久久未言。
    思绪辗转,都想得到:淇水畔捧箫的白衣女子,越安宫病重的蔚璃公主,还有方才策马归城的青门女将;越都城乍然而行的城防戒严,午时呼啸入城的上宾慕容苏……凡此种种,他二人方才省悟,淇水相遇,途中乍逢,竟是东越蔚璃!
    夜玄更是心念纷乱,回想与她种种纠缠,只幽幽道一声,“我就说似曾相识……她便是二年前帝都藏书阁里的那个偷书贼……”
    而盛亦早已颓然,根本不听他言,回身寻了凉石落坐,凄惶道,“公子,你闯祸了……”果然如那守将蔚琥所言——即是丢了国书,这城不入也罢!如今看,这城当真入不得了!只怕再耽搁此地都有全军覆没之险!
    “我就说她剑法并非全然承自青门……”盛奕也回想起过往种种,终于了悟,“能将《御风行》吹奏得那般纯熟灵动,天下间除她蔚璃本人还能是谁!路瞻木兰,驻足而痴,如此倾慕凌霄君风姿者除去东越蔚璃又有何人!怪只怪我等驽钝,有眼无珠——若是青门女子,昔有亡家之恨,今有为奴之卑,如何会得那般神采飞扬……”盛奕不住感叹,又恍悟道,“公子,只怕此地不宜久留!如今看东越君臣还不知是何人伤了他们的长公主,倘若被他们寻得蛛丝马迹,必会倾全城之力伐之诛之。我等还是就此归国才是上策……”
    “胡说!”夜玄止到,“此时归国算得甚么!我即做得还怕担不得吗!她真若死了,我一命抵她一命就是!”心下不免忧惧她当真就这样轻易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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