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璃听得一知半解,她依稀还记得那些芳香浓郁的红色花枝,当时就觉怪异,只是那时诸事纷杂,又兼心绪凌乱便也未曾用心,原来那红花竟是别有文章!遂一面劝慰苓儿,一面又疑心追问,“可是后来……不是有个叫芷儿的宫女,又送了许多来!也说是殿下赏赐……”
    “那个芷儿是冰夫人身前侍奉的人!冰夫人统管东宫所有内廷事务!芷儿那样说了,奴婢还以为是冰夫人遵照殿下旨意办事呢,也就顺水推舟,并不疑有他!可是谁知……我是听元鹤说,那红花名叫醉胭脂,花香特异,闻得久了便会中毒而死……可也并非死得透彻,就是甚么不生不死,直至肌骨腐烂!璃公主这回便是中了醉胭脂的毒,所以才昏睡了这么久,若是不能醒来……元鹤说殿下急得都快疯了……”苓儿说说又掩面哭泣,悔愧不已。
    “那么……那个冰夫人?”蔚璃疑惑,此是第二回听说这位冰夫人的名号了!
    第一回是受玉恒重托,欲携御玺归朝之时,玉恒曾言:玉室若亡,则将御玺交给冰夫人,她知天下当推谁人为主!如此了得的冰夫人原来是东宫的内廷总管!可是一个内廷总管如何知道“天下当推谁人为主”?莫非那个东宫太子在暗处藏有子嗣!?
    蔚璃晃了晃头,告诫自己不可有的没的胡思乱想!徒耗精神!于是继续追问苓儿,“那位冰夫人派个婢女送醉胭脂给我……难道她想毒死我?我与她素不相识,没有怨仇,她何故……”
    苓儿惶惶摇头,“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奴婢近来也悄悄打探过,那位冰夫人除了被禁足在她自己的辛夷院,倒也未受甚么处罚。她若是真的想毒害璃公主,按说殿下必不容她,早就赐死了!”
    知江山由何人承继,又受东宫袒护的冰夫人!这倒有趣了!蔚璃思量着帝都内的各大名门世家,“那个冰夫人……姓冰?”
    “冰夫人姓伏白。”苓儿答说。
    “伏白冰!?”蔚璃惊诧,“你如何不早说她姓伏白,你可知伏白姓氏……”
    她此样惊问又吓得苓儿惶惶张目,不知所措,“奴婢不知……伏白姓氏有害……奴婢……”
    “无妨无妨!”蔚璃连忙抚慰,都是自己大惊小怪。她一个宫娥又怎能省悟这些累世贵族间的渊源与纠葛!伏白冰,乃伏白帝之后裔!先皇后之宗亲!按说该是太子的表亲!她如何会留在东宫?不是说伏白一族违逆圣意,早已被逐出帝都,流放荒野了吗?迄今为止已再无消息传于民间。
    伏白一族与东越蔚族倒也没甚么宿怨仇恨,何故这个伏白冰要费尽心思地毒杀自己?自己被囚困在霜华宫里碍着她甚么事了?与她知道的可以承继江山的那个圣贤人物有关?话说那位圣贤人物倒底是何方神圣?可以用来承继玉室三百年江山社稷——如果太子活不久的话!
    “那么——”蔚璃又抛开这些个凌乱思绪,另外问道,“有位慕容若伊,你可听说?”
    “就是慕容小姐医好奴婢的!听闻在那之后殿下才依照相同的法子医好了璃公主!慕容小姐因为功勋卓著,就被殿下安置在御医馆供职抓药童子。听说还赏赐了不少珠宝!”苓儿答说。
    蔚璃苦笑,功勋卓著?这个苓儿还果然是心痴意拙,这种鬼话也惟有她会相信!不过,太子能容伊儿活着留在东宫已然不易,现下情形也只能等到日后肃静些再想办法助她出宫。
    “璃公主,奴婢是想……”苓儿一言未尽,忽慌张地望向身后。
    蔚璃也觉一阵冷风带入,惊得身上一凛,跟着猛一回头,只见屏风前,那凌霄君正用幽冷的目光注视着她二人。
    “我……我帮苓儿……清,清理伤口!”蔚璃言语破碎,心里直骂自己:慌甚么!怕甚么!苓儿早已慌里慌张地起身行礼,更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利索,便惶惶着疾步退出了。
    玉恒撑着一身疲惫,仍旧一言不置地径自往桌案旁坐了,想想又起身闪去外袍,褪去长靴,这才坐倚凭几,向着蔚璃浅浅一笑,算是招呼过了。
    蔚璃静静回视,看不出他喜怒,也不知他倒底是从太华殿侍疾归来,还是自清霄殿侍美归来!
    “陛下那里……可都安好?”她知太子难为,帝王父子是生死之继,故而那被继之人总有猜忌忧惶,而后继之人又有各种不甘与奋进,如此便造就了这深宫之内的处处险礁!诚如今夜,所谓的侍疾,也未必真的就是有疾罢?亦或说是有疾亦是心疾罢!
    “陛下……”玉恒此刻倒想喝一盏凉茶,以息心火,想想太华殿上的父子对峙,当真心焦,“陛下知道青袖的事了……特召我去问话,言……”他满腹思量,却无一头绪,陛下敕令实难为矣!“陛下之意,是要严惩径亭山驿站内的东越驻军……并要严惩青门……还要严惩……”他又抬头看了看蔚璃,无奈笑笑,“还要严惩治军主帅——越安君。”
    蔚璃大约也猜到了,陛下之心疾,还是青门遗孤罢!或许也包括她蔚璃?天子手中没有强兵,故而忌惮所有手拥大军之人!“所以,殿下之意是……”她问得谨慎小心,又目光切切,此生所有惜护还是要凭借此君力量维护啊!“殿下已经许诺——不杀青袖!只要能留他姐弟性命,殿下怎样严惩蔚璃,蔚璃都甘愿受之!”
    玉恒微微笑笑,难掩倦意,“璃儿……可否先帮我倒杯茶来?”
    “好!好!”蔚璃殷勤应承,立刻回首四顾,寻找着茶盏所在。
    玉恒指了指火炉边上的小几,叮嘱一声,“冷的也无妨。只绕开火炉,当心烫着。”
    蔚璃起身奔去,将小几上一壶两盏悉数搬运回大案上,为彼此各斟一盏,一杯捧至玉恒近前,亲自奉在他手上,讨好道,“还是温的。刚刚好喝!”
    玉恒接了,顺手拉她坐在身旁,牵住她的手,依旧满怀心事,无从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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