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山秋见他二人如此,实不忍相顾,可是又想他二人所议非同小可,紧着又劝,“太子既然已经知道那慕容女子……不不,是淳熙公主,既然知她心藏奸计,就该尽快定个主意,以防她再添祸乱啊!如今王都政务可都是由她监理呢!”
    一言警醒了风篁,连忙试泪重又看向蔚璃,“丫头以为,帝姬除了引我与天子开战之外,还会引出怎样祸乱?”
    蔚璃也恍然惊醒,“若然你宫里的是玉熙,那么被夜玄接去西琅的就是玉熙的棋子,所以在你之外……该死!西琅夜玄!”说时匆匆起身,向风篁急道,“我东越大军全部集结于琼庐关处,芜良关无兵无将,夜玄若是受人怂恿,此时联合了北溟攻我东越……”也不等说完,便转身疾走。
    风篁连忙追赶,又切切言道,“我须得与丫头直言,我召国大军不会撤!誓要讨伐天子!”
    蔚璃惊愕,冲出军帐又驻足凝看,“子青?你已然知道……”
    “我说了——此一回凌霄君或许没有杀我父王!但我祖父之死却是凌霄君之计!我父王双腿致残亦是他凌霄君所为!”风篁说时见蔚璃面露惊疑,便又补言,“我父往帝都之先曾留密信给我,我也是在他薨逝之后才得此信,信上有言……这说来太过纷杂,又牵涉当年青门一案,你可知青门为何要反?”
    蔚璃愈发讶疑,她想了许久就是未能参透——青门为何要反!
    “确切说来也不是谋反,是兵谏。当年天子要裁撤四境封王,收服四境兵权,便是自东越而始。天子邀越王……就是你父亲入帝都听诏,其意在于逼迫你父自废王爵、交出兵权,你父若去则世间必然少一王族,你父若不去则要领受‘天子召而不往’之罪。
    后来你父亲写信与青鸢将军商议此事,彼时我父正在青门做客,闻听形势便知蔚王族之后必是风王族,然后是夜王族,昔王族,唇完齿寒之局!于是乎……丫头颖慧,该猜得到了!
    青门决意替蔚王族兵谏天子,我父承诺出兵相助,又使青澄少将军往北溟国联合昔王族,我父亲则回国点兵,师便知会琅王。
    只未料想,此事为玉家觉察,我父归国途中受凌霄君派出的刺客劫杀,倒也未伤我父性命,只是断其脚筋以示警告,且威胁我父:若然兵助青门则‘脚筋之伤’必然延及子孙。
    我父惜疼我年幼无辜,不忍使我遭此横祸,遂未能遵守诺言兵援青门,此事使他悔恨终生!将泠泷琴赠予琉璃君,也有此中缘故。他知你曾是青澄婚约之妻,不忍使你受乱世之苦。而当年你整个蔚王族赴帝都请罪,便也是因着此样前因。
    老越王以为在天子御前自削爵位、自囚为质便可换青门平安。未想……未想还是一场屠杀!”
    晴空艳阳,蔚璃却是一身寒意。想到径亭山驿站,青门姐弟与玉恒对峙,只争说青澄谋反,人证物证确凿,她竟也信了!如何就未能深究青澄为何“谋反”?!青门兴兵原是为捍卫蔚族王权!所以当年青鸢夫妇急匆匆送她回家,青澄莫名跑去北溟寒地,以致后来又收溟国公主为妾……竟都是为着护她蔚族不倒!
    “从未有人说起……”蔚璃不知痛意起自何处,只是欺得她摇摇欲坠,玉恒也不曾细说当年!
    “因为当年人物早已流散天涯,伏白一族因反对天子‘撤封王收兵权’之政而被逐出帝都,流放于野;琢湖程家亦因为屡屡有为青门平反之意而冒犯天子,被逐出朝堂,不得入仕;你知天子曾派人追杀青澄遗孤,一个襁褓婴儿连带溟国公主被万箭封路射杀于你东越芜良关下,此举意在震慑溟王……”
    “子青,不必说了……”蔚璃僵立在原地,心痛如割,四肢麻木,“此事……我已知悉。当年裁撤封王之政出自天子,操之不稳,酿此祸患。而今东宫代执朝政,收兵权之策……实为天下长治久安之策,四境拥兵,终是祸源之起……”
    “蔚璃!”风篁惊异,“你竟同师源一般!捍君权而不计民生?!”
    “何谓民生?子青?你引十万大军攻打琼庐关,战事一起,生灵涂炭,百姓流离,此谓民生!民生之祸向来是兵戈异动!若然天下兵权尽归天子,何来贪心妄念,谁可任意挥兵?!”
    “那也须得天子贤明!若然是弑杀暴戾之君,铠甲万万岂非助纣为虐!”
    “云疏……东宫凌霄君——并非弑杀暴烈之君……”
    “可就是阴险诡诈之人!”风篁忿然。
    蔚璃哑口无言,那人算是阴险诡诈吗?他多年筹谋是为争皇权?非也!天下谁人不争,而他最不须争!勋帝讲他向往青山,他大可拂袖去了,任这天下兵马纷沓。他苦撑至今,也是想在离去之前为这天下再留些许繁华罢!
    此间心焦,心痛,心慌,她亦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么……子青要如何才能息兵戈、止战事?”
    “玉室禅位!”风篁直言。
    “哈!”蔚璃忍不住冷笑,“子青自以为是贤明君主?!”曾几何时她确也这样以为。
    风篁微微愕然,笑意苦涩,“丫头……可还是我认得的丫头?”
    蔚璃顿时悔悟,知道无论怎样也不该与他猜忌,“是我错了!子青恕我!我一时心焦……”
    “无妨!”风篁随意摆手,挥去当下嫌隙,言语却是没由得冷了几分,“丫头该知道,当年伏白帝禅位,原是有意将帝位传给青门……”
    “我知道。”蔚璃已觉身上疲惫不堪,怕是撑不了几时,索性直言,“子青若想推举青濯为帝,我可实话告诉你,濯儿性情虽仁德厚义然决断不足,且心智单纯有失洞察,实非君王之材。”
    “不是青濯将军。”
    “那是谁人?濯儿未曾娶妻,除他之外青门再无子嗣。”
    “我父亲信中提到,当年伏白一族支持青门兵谏,特将族中嫡女许配青澄为妻,兴兵之前二人已于暗中成夫妻之礼,兵败之日据说那女子已有了遗腹子。我已派人去寻,若能找到这位遗腹子……”
    “你找不到!”蔚璃越听越是心惊,越想越是诧然,“那女子名唤伏白冰。那遗腹子名唤……青宸……”说时又不禁喜极而泣!“子青!子青!你可想得到……澄哥哥的儿子……澄哥哥的儿子早已被他选做贤明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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