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这天的事儿在喜子的插诨打科之下,以一种令人啼笑皆非的形式结束了,但他并没有对大家造成一种警示,或许冥冥中早已有一双手牵引着这一切沿着早已安排好的轨迹进行吧!
    回到号子后,李哥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曹哥一如既往的骂骂咧咧,棺材板看众人没人注意他,悄悄地上床就准备盘下。刚一动腿,李哥叫住了他。
    “棺材板,你知道你在几号待着的吧?”
    棺材板闻言立马面如死灰,还是唯唯诺诺应道:“知道李哥。”
    “你既然知道,那你有没有把自己当成是咱们三号的一分子呢?”李哥的脸色已经有些愠怒了。
    “当成了,李哥,时时刻刻都记着呢。”棺材板都要哭出来了。
    “啪”,一个茶杯直接飞上了棺材板的额头,砸得粉碎,一下就把他打翻在地:“那你他妈的说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拿老子寻开心是吧!你鼻子底下长得是嘴还是屁眼?前后咋说的不一样呢?”李哥看来真是生气了。
    血,慢慢的渗出了棺材板的额头,他也顾不上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了几步,抱住了李哥的腿,哇的一声就嚎上了——
    “李哥我不是故意的呀!我实在是害怕挨打啊!我受不住了呀!我从进来到现在身上的伤就没好过。您放过我吧!我做牛做马伺候您报答您,您放过我吧!呜呜呜——”
    棺材板跪在地下哭得那叫一个伤心!眼泪就像是分洪时开了闸的水一样。顷刻之间就哭湿了李哥的裤腿。
    李哥并没有推开他,只是紧紧地盯着棺材板,良久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敢让你给我做牛做马,不然到最后咋死的都不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号里有号里的章程,收起你那不值钱的马尿吧!我见得多了。你不是害怕挨打吗?”李哥说到这又突然咬牙切齿地说:“那证明你还是挨少了,多挨几次打,打着打着你就习惯了。铁头、川娃,好好给我炼炼这块废铁,记住一定要好好炼!”
    铁头、川娃几乎是架走了棺材板,开始执行家规,在棺材板一声接一声的哀嚎中,李哥、曹哥又开始了新的话题。
    “妈拉个巴子,今天把老子整狠了,”曹哥一边活动着胳膊一边说:“李哥,这个碎怂王希这一次把我们害得不浅呀!不能就这样放过他!”
    李哥半天默不作声,眼睛扫了众人一圈后回了曹哥一句:“你啥时候看问题才能看见本质。我们吃点苦头没什么,关键是——”说到这他扳下曹哥的头,轻声在他耳边说:“关键是号里的人看见今天这一幕,难免心里有想法,认为有事可以找所长,大不了调个院子,换个号子。这样一来,人人都会去‘点炮’,久而久之就没人听咱们的了,这才是最可怕的!”
    曹哥听了一脸的恍然大悟:“哦——你说得太有道理了,那你说现在咋办?”
    “咋办,咋办,你一天只知道问咋办?”李哥鄙视地看了曹哥一眼,后者被看得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我是个粗人,不会动脑经,你说咋整就咋整。”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老奸巨猾,一肚子花花肠子喽?”李哥眼睛一瞪。
    “不是不是,您那叫运筹帷幄,神机妙算。”曹哥赶紧讨好地说。
    “你他妈的,嘴还会说,跟秦寒待了两天还学会咬文嚼字了。哈哈!”李哥轻打了他一下,看着我笑笑说。我赶紧给赔了个笑脸,谄媚的自己都想吐。
    “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绝对不能就这样算了!”笑完了之后,李哥恨恨地说。
    “说真的,那咋办?”曹哥还是只会问那咋办。
    从这个时候开始,我就发现了一个现象——监狱的人永远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一旦在生活中碰到矛盾,他们会在心底里迅速地把自己归为正确的一方,千方百计的为自己寻求借口和理由,即使是承认自己错了,那也是迫不得已或者有所需求,并不是真正的认识自身的错误。这一点不管是在看守所,还是后来在监狱都屡见不鲜,尤其是在监狱表现的更为明显。就拿这件事来说吧!他们已经自然而然地把所有的罪责都归于了王希,而不去想想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会发生的。这也是犯人最悲哀的地方,很少有人会去真正静下来想一想,自己是为什么会犯罪,在服刑的期间该怎么做?他们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钩心斗角,倾轧他人,打击异己,如何少干活,如何吃得好一些,如何在有限的条件下尽可能的享受这些事情上。真是可悲呀!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的这本书也就失去它的意义,不是吗?
    “我自有主张,你不操心了,就只等着看好戏吧!”曹哥正待再问,李哥不再言语,只是讳莫如深的一笑。
    我们每个人都很好奇,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饭后送开水的时候,李哥站在风门口问前来的劳动号子:“哎!打听个事,昨晚的那个碎怂调到几院几号去了?”
    “二院一号。”门外的声音瓮声瓮气地说。
    “那不是在我们同案马斌的号子里?”李哥大喜。
    “嗯!咋了?”
    “麻烦你帮我带个话,就说那个碎逼是从我号子里翻把过去的。”一边说着,李哥一边把两盒烟塞了出去。
    风门关上了,李哥站在原地若有所思,虽没有说话,但还是难以掩饰喜悦之情。半晌,他咬牙切齿地说:“老子这一次,要让你小死一回。”
    不知道这句话他是有感而发,还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反正我听到之后是被话里传来杀气惊得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很明显,那个劳动号子把李哥的话带到了,而李哥的同案马斌也领会了他的意思。下午警察刚一下班,我们就听见了二院的动静。
    那时我们都还在床上打坐,只听见突然就从二院方向传来了像打鼓一样的声音——我们都明白,那是人在床板上被众人踩踏发出的响动。李哥笑嘻嘻地说:“看吧!演出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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