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看看我,意思是征求我意见。我想了一下,看守所的规矩我知道,以前也见过几次,劳动号的人违纪之后,一般都是立即关进号子来,然后就是送往监狱服刑。也不排除关系特别硬的,在号里待一段时间,等影响稍微消除一些之后,又重新回劳动号的。但是像大雄这样重大违纪事件,能够重新回去干活,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更不要说是两天之内,打死我也不相信!
    想到这,我坚定地对龙飞说:“飞哥,赌了!这不是送上门来的好事吗?不要咱们是傻子?”
    龙飞见我这样说了,就向大雄伸出一只收手去:“一言为定,不过要是我们赢了,也不要你的金白沙,你让劳动号里关系好的过年多给咱整点酒喝就行了!”
    大雄笑笑,也伸出手来和龙飞紧紧握在一起:“一言为定,那有什么问题?就按你说的办!”
    一夜无话,第二天放茅的时候,张所长见号里没有其他人,就悄悄地对我说:“我老家出了点事,我要请假先走一步了,过年也在家过了,记着我的话,你要是有什么发现,等我回来再说,我初八上班。还有一点,那个焦龙,本身就不应该放在三院,但是考虑到他情况特殊,你又在一院待过,有经验,所以就把他放你们号子了,他和龙飞关系好,有什么事儿龙飞不一定跟我讲实话,你多留个心眼。”
    我知道这都是题中应有之义,就没有说什么,嘴里只是一个劲儿地答应着。看守所的管教对任何犯人的信任都是有限度的,很多时候都是既要用你又要防你,所以他这样说,也很正常。
    放完茅的人陆陆续续回来,我就走开了,院子里的人多了起来。就在这时,蝴蝶怯生生地走到张所面前,支支吾吾地说:“报告所长,我……我有事汇报!”
    张所长皱皱眉:“说。”
    “我……我想换个号子。”
    “为什么?”张所长不动声色地问。
    “他们都瞧不起我,我待不习惯……”蝴蝶好不容易想了个借口。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张所长问道,还回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还以一个苦笑,知道他又犯了经验主义错误,以为是我们收拾人家了。
    “没有……我就是待着不习惯。”蝴蝶摇摇头回答说。
    张所长斜眼瞅瞅我,我默默地点点头。他见我也真是不想要这个人了,就想了想对蝴蝶说:“你说像你这样的,我往哪个号子关呢?这帮坏怂见到你,那手还不都得犯贱啊!”
    “没事儿,到我们号子来,我们要他。”
    我回身一看,原来是李文华。当时我心里就是一沉,狗日的要是到他号子里去,那还不如继续待在四号。
    “给你们,你好又欺负人家?”张所长挖苦道。
    “不会的。”李文华缓缓摆手,指指我,“只要是和他待不到一块的,那都是好同志,我绝对一个指头都不动他。您放心吧!”
    “放你个屁!找打是不是?”张所长抬手欲打,不过他想了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就对李文华说:“人给你了,你说的,不要欺负人家啊!”
    就这样,蝴蝶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搬到了三号,临走的时候,他拿起我给他的被子刚走到院子里,不明所以的小熊拦住了他:“哎!那是秦哥的被子,谁让你拿走的?”
    我看了看张所长,赶忙说:“没事,那本来就是他的,在一院的时候先让我盖的。现在还给他。”我知道如果我不这样说,面子上肯定是过不去的,像蝴蝶这种号子里地位最低下的人,换号子除了毛巾牙刷和最差的衣服,其他任何东西都带不走,这是规矩,历来如此。
    小熊闻言这才放开,嘴里还嘀咕着:“真他妈小气,一床被子还带走……”
    张所长闻言大骂道:“狗日的你个高小熊!瞅你岁数不大,咋也学得爱欺负人呢?这么冷的天他自己的被子你不让他带走,他晚上咋睡觉?”说着看了我一眼又补了一句:“真是日本人不坏,翻译官坏,小心我收拾你!”
    李文华这个时候接了一句:“张所,这下你知道谁是牢头狱霸了吧?看看,看看,秦寒那被子多的,都可以开个床上用品店了,还要霸占别人的,要不是换号子,那还不是一直没有被子盖?看来这个哥们是受尽了他的欺负呀!我要好好对待他,绝不和秦寒一样欺负人家。”
    张所长根本不理会他那皮里阳秋的话语,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就不要乌鸦笑猪黑了,管好你自己。快过年了,不要惹事儿,等年一过完,你们这批也就该走了。”
    李文华点点头:“您放心吧!我们绝不再给你惹事儿。”
    张所长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见人都回来了,就锁上门走了。谁知道这差点成了我们最后一面……
    大雄见张所咱走了,这才摇头晃脑地说:“跟你说件事,我前天就知道了,张铁匠请假回老家去给他父亲办丧事了。这一走就是半个月,现在,哈哈哈……就该咱活动了!”
    我心里想,不愧是劳动号子,人在禁闭室消息也如此灵通!
    子曰: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这句话真是不假啊!大概是下午六点多钟的样子,也就是干部刚刚下班,号子门就开了。
    进来的是越狱事件之后刚刚调来看守所的副所长,好像叫余浩然。也是张所长不在的时候看守所的负责人。
    我们一见余指导进来,赶紧全部站了起来。毕竟没有和张所长那么熟,谁知道他会不会因为礼节礼貌问题找你麻烦,听说这人以前是从乡镇派出所所长,好像是因为在基层的时候有男女作风问题才被“发配”到看守所来的,比较强势霸道,还是少惹为妙。
    余指导看都没看我们一眼,一进来就直接对大雄说:“收拾一下,快点。”
    大雄闻言,夹着被子一个箭步从床上跳了下来,对余指导说:“我只有床被子,其他的劳动号子的人还帮我收着呢。”
    余指导点点头:“那就好,赶紧走吧!等一下在外面伙房做饭的那几个劳动号回来,我还要给他们交代一下,这回你不送水了,和他们出去做饭。”
    “当伙贼啊?那更好!”大雄喜出望外,回头笑嘻嘻地对我和龙飞说:“拜拜了,记得我的那条烟!”
    我和龙飞都傻了眼,那个时候我们哪里会知道,这件事情背后的故事会是那么的龌龊,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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