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多对新监狱的一切都很好奇,一连几天都沉浸在搬入新家的喜悦中,但是我却高兴不起来。原因很简单,大雄的事儿,就像是一根毒刺,一直扎在我的心中,令我没有一刻能够得到安宁。虽然现在东西已经不在我的手中,但是我知道一点,在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人知道的事儿,就不再是秘密。这件事儿,要尽快解决,宜早不宜迟,它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在我始料不及的时候突然爆炸!而我作为当事人,肯定会被炸得尸骨无存!四十克白粉,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就算是把我们所有参与其中的人脑袋全部敲掉,都是毫不为过!
    尽管是这样,我每天还要和张义、林剑一起到监狱各个地方去找材料,安置我们的新家。其中的辛苦,真是一言难尽。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林剑开始慢慢发现有些情况不妙。
    他无论是到哪个中队去找人家办事儿,不管是犯人还是警察,都不认他的卯!有的说的比较委婉,以种种理由推诿。但是有的就很直接了,干脆告诉他:我们只认麦虎,你们队上有什么需要,要办什么事儿,让麦虎来,他要是没时间,让他派个人来也行,其他人我们不认识!
    开始几次,林剑还不觉得有什么,满以为这是麦虎私下搞的小动作。后来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要说分监的大部分人,林剑以前不认识,没有交情倒情有可原。麦虎毕竟带着先遣队上来一段时间了,以他的活动能力,迅速结交一些实权派的犯人,这都是预料之中的。但是慢慢的一些主监的犯人也开始这样做了,林剑这才发现其中的蹊跷。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麦虎带人上来之后,几乎是马不停蹄的拉关系,打基础,以他为人处事能力,只要是刻意地想结交哪个人,一般都是手到擒来。
    “我反省过,以前自己有些自以为是了,搞得很多人都反感我,上来之前我就想过,这次搬家恐怕是最后的机会了,我一定要把自己的处事风格和心理调整一下,也要学会虚与委蛇,也要开始慢慢的虚伪起来。再不改变就没有机会了。”后来麦虎曾经对我这样说过。
    麦虎的改变很见成效,本身其他队上h市的犯人就多,先是有了老乡这层关系,麦虎迅速结识了一大批本土籍的干警和犯人,尤其是各个队上掌握实权的犯人,要知道,在很多时候,认识犯人要比认识警察有用得多!
    麦虎自己本身就是我们中队的调度,又是先遣队的负责人,互相交换着,也给这些新朋友帮了不少忙,再加上自己与生俱来的煽动能力,等到我们来到新监狱的时候,外人就只知有虎,不知有剑了。
    我记得有一次喝酒的时候,林剑对张义说:“老张,看样子我们是失算了,找知道无论如何也要争一争这个先遣队的负责人当当。现在倒好,我们出门两眼一抹黑,人家也都不认识我们了。”
    张义淡淡地说了一声:“前半夜狗咬不是贼,后半夜来的才是嫖客。别看他现在好像闹得欢,将来就要拉清单。你等着吧!他那个人我知道,刚愎自用,和人家好不了几天的。”
    张义的话并没有起到安慰的作用,林剑的真正用意也不在此。他闻言看看了张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才一抹嘴道:“哎!老张,其他分监区好多管事犯都是你们老乡,以后我们这边有什么事儿,还是你出面比较合适。”
    老张嘿嘿一笑:“好说,好说,来喝酒……”老张又举起了酒杯。
    我心里清楚,像这种事儿,老张才不会去做呢,他自己倒是有不少人脉资源,这个我是知道的,但是愿不愿意给林剑用,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林剑一派好像是掉入了一个恶性循环,慢慢的,分监区很多干警也不怎么待见他了,一个管事犯,要是走出去,别的队上的人都不认你,你什么事儿都办不成,那还怎么混?
    有的人会说,那管事犯出门办事,很多都是警察让去的,别的队上的犯人难道还会刁难你?
    如果你这样想,那我就告诉你,大错特错了!没有坐过牢的人不会理解犯人和警察这种微妙的情感,几乎每一个犯人对监狱人民警察在骨子里都是既畏又恨。一方面极尽谄媚之能事,不惜一切代价去巴结妄图给自己带来一点点利益,另一方面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为难警察的机会。
    县官不如现管,自己中队的警察掌管着自己生死的大权,一般情况下,巴结还尚且来不及,怎敢得罪?可是,在犯人的内心深处,尤其是那些手里有一些小权力,觉得自己和其他犯人不一样的管事犯,他们总有被管理被压迫之后发泄的需要。所以,外队的警察,尤其是一些没有领导职务的普通干警,就成了他们装腔作势的首选。
    举个例子说,我们刚刚搬上来,又正值夏季,每天对水的需求量很大,可是中队只有自来水,开水都是每天早晚两次供应的,由生活值日统一到伙房去打。有路子的犯人就能多要一些,没有路子的有可能连你的本分都打不够,你就是带上警察去也无济于事,人家管事的人会说,每个队上都是这么多,你们要是觉得少,可以跟监狱长去反映,我们每天只能烧这么多。
    你说,遇到这样的情况,你能怎么办?但是麦虎就有路子,他可以通过他的关系,在每天晚上让当天值班的干警痛痛快快的洗个热水澡。
    在监狱,能办到别人办不到的事,这就叫本事。
    这都只是生活上的小事,生产上体现的就更为明显了,我们干活需要用切割机,搬家只有一次,我们不可能为了这一次搬家去购买一台切割机,所以,就只有去和从事过大理石加工生产的老九队,也就是现在的新四队去借。
    我们政府让林剑去,连人家负责人的面都见不到;麦虎出马,只用找人带个话,对方就会派人给你送到队上来,这就是区别!
    当时我还不知道,麦虎究竟怎样做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和其他队上的人建立如此良好的关系,后来,由于工作关系,我和他近距离的待了很长时间,才深入的了解到他犀利的办事风格,以至于后来我也深受其影响,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慢慢的,警察有什么事儿第一反应都是找麦虎!林剑则大有被遗忘之势。前面我们曾经说过,在监狱改造,不怕政府对你坏印象,就怕政府对你没印象!
    你想想,即便是一个一向表现恶劣,警察反感的人,只要有了一点点的变化和成绩,那么他也会被迅速树为典型,经常性的受到表扬。但是如果你的改造一直不好不坏,那么久而久之警察就会慢慢就会遗忘你,连记都记不起来的人,有甚好处?还能想到你?真的是天大的笑话。
    除此之外,在这一段时间,之所以林剑式微,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那就是他的后台在那一段时间,出了问题。用今天的话说,那就是相当的不给力!
    林剑的两大靠山,队长和薛干事,那段时间都无暇顾及队上这些犯人的琐事。老薛是因为老家出了点事儿,他休假回去了,老警察的工龄长,所以休假的时间也很长。就在我们搬迁的前一天,薛干事回了老家,自然顾不上林剑。
    队长则是要忙他自己的事儿,监狱搬迁不是一件单纯的事儿,那是各方面利益的一次重新洗牌。以前十四个分监区加上两个医务所,一共十六个改造单位。队长、指导员多达三十二个。还不算副的!现在加上医院也只有十二个单位了,自然有人要无可奈何花落去。所以每个基层领导都很关心自己的前途,我们指导员因为到十二分监区还不到三年,已经被明确的告知,暂时不会挪动地方,以免换了新的指导员,还要重新熟悉犯人。
    但是分监区长就不一样了,作为一个队上的生产主管,监狱下一步经济振兴的中坚力量,听说这次是要动个大手术,我们队上,整天忙于搬迁善后事宜和自己的前途,根本没有时间操心队上犯人之间的力量对比。
    这样一来,林剑就落到了一个没娘没奶的境地,现在整个队上是指导员说了算,而我们指导员是一个比较极端的地方主义者,对于林剑这种外地人,不让你退位让贤就已经是顾着队长的面子了,要不然,就冲着老薛的嚣张表现,也要让老薛的这些徒子徒孙不得翻身!
    监狱斗争就是这样,表面上看起来和风细雨,波澜不惊,但是每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下,往往都隐藏着可以改变战局的杀招!林剑根本没有想到,一次看似普通的生产安排,竟然产生了影响自己地位的蝴蝶效应。我们的反击,也正是从这里开始……
    就在那六月六日那一天,我和大雄又重操旧业,两个人一起接到警察的指示,让我们两个人一起去监护重伤在床的耗子,理由是我们一起下队的,在这段人心惶惶的时间里,一定要把他看住,不要再生事端!
    我和大熊又被安排到了一起,与其说这是警察的指示,还不如说是命运的摆布,或许,我的改造生涯就注定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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