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一时间还有些不能适应这种气氛,微微愣了一下之后,讪笑了一下:“老寒……”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我无情地打断了。
    “现在不是拉关系的时候,我知道你也等了很久了,脑袋里不知道想了多少对付我的办法,咱们就不来那些虚的了,认识这么长时间,彼此是啥性格早都知道。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今天叫你来,就是要解决这个事儿的。”
    大雄没想到我说话会如此直接,这和我平时的风格不大一样,但是他很快就回过神来,而且还微微有些喜悦,大概是他觉得拿回自己的东西有望,所以才会面露喜色,虽然这表情只是转瞬即逝,但是还是被我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看在眼里也没有说什么,现在一切都要看他如何说。
    大雄也很干脆,神情也恢复了平静,淡淡地回了我一句:“好吧!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都是老兄弟了,你说说,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把东西还给我?”
    说到这,他又不放心似的,追问了一句:“东西该还在呢吧?”
    我白了他一眼:“废话!不在了我还叫你干什么,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大雄连连点头:“哦!那就好,我也只是问一下。没有其他意思。”
    我接着道:“废话少说,这里也不是很安全,我跟你直说了,东西现在还在我手上,我也不排除把他还给你的可能,但是你必须要告诉我,这批东西的来弄去脉。不然。”说到这,我冷冷地道:“我就是把它倒在马桶里,也不会给你!”
    大雄听了我的话,有些愠怒,瞪着我一言不发。
    我笑笑道:“你瞪我也没用,我只听真话,眼神是打动不了我的了。”
    大雄丝毫没有为我这句俏皮话所动,直直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地问:“你为什么非要知道这些?这些和你有关吗?”
    我也毫不示弱,迎着他的眼睛,同样也是一字一句地说:“我就是想知道,不为别的,过去,无论是在看守所,还是在入监组,你们都把我当成是白痴,很多事情到了最后我才知道真相,这种蒙在鼓里的滋味实在是不好,令人很不快,所以这件事你必须告诉我真相!”说完我好像感觉倒还不给劲,又加了一句:“不想要着糊弄我,我你知道的,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秦寒了。”
    大雄盯着我半天,眼珠子一眨一眨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半晌,他才淡淡地说一句:“我不能告诉你,准确地说,是我不能讲。你也没有必要知道,至于东西,你不给我就算了,我也强求不来,但是我要劝你一句话。”说到这,他又忽然停下不说了。
    我也不急,扬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大雄看着我忽然笑了:“哈哈哈!看来现在真的是今非昔比了,果然沉得住气!”笑过之后,大雄忽然上前一步,在我耳边狠狠地说道:“那个东西你最好如你所说的,把它倒进马桶里。不然,他只要在你手里,就迟早是个定时炸弹,说不定哪天就炸的你粉身碎骨!”
    大雄的话确实令我身上一寒,想想那个后果自己也害怕。但是现在东西已经不在手上了,所以我也就没有那么紧张,闻言只是点点头,轻轻笑着说:“谢谢提醒,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
    我知道大雄是不会放弃拿回他的东西的,原因很简单,涉毒的人想法和我们是不一样的,毒品是他们的全部,他们对毒品石英钟观念上的认同,换句话说,说不定我把真金白银倒进马桶,大雄无动于衷,但是毒品则不然,我要是这样做,他一定会觉得暴殄天物,不可原谅。
    这就是他们这个特殊的群体,没有近距离接触过的人是永远不会懂的。
    所以,我也根本不着急。这才是第一次交锋,互相都还在试探,现在应该是他急着拿回东西,就是比我们耐心的时候。这一次,我千万不能输给他!
    想想也真是可笑,就在刚刚,我们还在一起并肩作战,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和利益而紧密的团结在一起,可是现在,却已经是视如寇仇,人啊!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后来大雄告诉我,那个时候他真的以为我不会毁掉毒品,而且一定会还给他,因为照他的想法,我要是想跟警察汇报,这都过去一年多了,我肯定早就汇报了,之所以迟迟按兵不动,就是想在这件事儿上将利益最大化!
    说什么想知道来龙去脉,纯属就是想从他的嘴里套出更多的情报。好给自己争取个好价钱,他才不会上当呢!
    我听后不禁哑然失笑,这就是毒贩子的思维,一切都是利益为先!
    我耸耸肩,意思是既然谈不拢,那就算了,于是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他可以走了。
    大雄见我态度也很坚决,舔舔嘴唇,正要说什么。这时候就听楼梯上传来一阵激烈的跑步声,从过道跑过。
    我和大熊都是一惊,相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奇,我操!该不会运气这么差吧!这才刚刚接上头,准备搞点违纪的事儿,就被人发现了?
    但是事实证明,我们都只是太紧张了,脚步声是往观察室去了,我们都松了口气,看来真的是虚惊一场。
    但是没有一秒钟,我们刚刚放松的神经,又被再一次提起了!
    只听见观察室传来大叫声:“你们快上上来,狗日的真的不行了。”
    紧接着就听见更多的脚步声往楼上奔来,我和大雄没有敢出去,后来想想那个时候出去也没有什么,但是毕竟做贼心虚,真的是害怕让人看出端倪来。
    我们在厕所里竖着耳朵听着,对面的观察室里很乱,好像是出了什么事儿。我们觉得现在正是开溜的好时机,于是赶紧开门出来。
    真的是流年不利啊!一出门就迎面碰上杨冲,他一见我们,就急忙说:“来,刚好你们来给帮个忙,观察室里有人死了,你们帮我们把他搬到一楼去,把病房腾出来,等一会检察院的人就要来验尸。你们速度快一点,我还要写报告,真他妈的烦!你说他要死为什么不在队上就直接死了,还要死到我们医院来?”
    我被有人死去而感到震撼,但是更被杨冲这毫无人道的话深深的震惊了,我本以为,面对一个生命的消逝,作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医务工作者,最起码有一丝丝的无力感,有一种挽救不了生命的遗憾,最起码也要有些兔死狐悲吧!但是我发现我错了,这里真的是一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我不想说人性这个词,因为在这一刻,谈到这个词简直就是一种可笑的悲哀!
    我们无法推辞,不仅仅是因为杨冲,同犯死在隔壁,我愿意背他一程,不管,我们是否认识。
    死去的就是今天下午刚刚送来的那个老残队的人,他又被拢在被子里,我轻轻的扛起他,说是扛一点也不为过,他真的很轻很轻,或许,他生命的全部精华都已经消散在了漫长的监狱生涯中了。
    大雄在后面扶着这个人的腿,我看了一眼,两条腿已经全部浮肿了,大雄手到之处,全是一个又一个的坑。
    我到今天为止,依然不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但是那两条已经不成型的腿,却始终在我的记忆里晃来晃去。
    迎面碰上老残队的警察带着他们的积委会主任和保健员来了,一看这个架势,就问道:“死了?”
    我回答道:“死了,就在刚刚。”
    “真的死了?已经确认过了?”那个警察好像还有点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我还以为他恐怕是有些难过,就又回答了一句:“真的死了,现在正等着检察院的人来验尸。”
    “哦!”那个警察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的眼睛看花了,他管的犯人死了,他怎么会高兴?但是我一看那个主任和保健员同样都有些抑制不住的喜悦。我才知道真的不是我眼花。
    我很纳闷,侧着身子和他们擦肩而过。
    刚刚又走了几步,我就听见那个警察在背后对两人说道:“终于又打发了一个,狗日的害个病把人折腾够呛,早死早清闲。”
    我身体微微一晃,差点要跌倒,这个似乎我才明白,他们脸上笑容的含义,原来仅仅是为怕麻烦!
    轻于鸿毛,这句话我从很小就知道,但是到今天好像我才真正明白它的含义。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犯罪?要让我来亲身体验这无情的生活?
    我将死者,背到楼下的殓房里,气喘吁吁地看着这具已经没有任何生机的躯体,一时间悲从中来,泪如泉涌。
    那晚,我只知道他已经死了,但是第二天我才知道他是如何莫名其妙死的,真的是监狱人命贱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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