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这样沿着道路缓行,风摇动花朵,偶尔摘下几片花瓣扔往地面。除了他们,这条路上再也没有旁人了。
    “怎么样,不错吧!我的幸运值可不是盖的!”藤丸立香得意道,以至于过于得意忘形,差点把手里的咖啡打翻。
    盖提亚下意识帮他垫了下,这才避免了一场惨剧,为此魔术式用了两个字去评价:“无聊。”
    青年撇了撇嘴:“你就不能有点生活情趣吗?”
    改换怜悯之兽眯起眼睛。
    肉眼可见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危险,是稍不注意就会送命的那种,藤丸立香连忙补救道:“说起来,昨天花店给的花盆不怎么好看,顺便可以去淘一个好看点的花盆。”
    一提起那个,盖提亚反而思考了下,反问道:“你为什么要给我水仙花?”
    “因为……”他不知道一时间怎么说才好,只能端着咖啡小口啜饮暂时遮挡一下魔术式过分专注的目光,一面在心中组织措辞。
    只听盖提亚继续问:“那你睡醒了吗,藤丸立香。”
    他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盖提亚是在回答那一晚他念的所罗门之歌。
    ——不要惊动,不要叫醒我所爱的,等他自己情愿。
    ——那你睡醒了吗。
    “噗——”
    那一口咖啡喷出了天女散花的效果,堪比大功率喷壶,盖提亚在此之前早就往旁边一迈,完美避开,还好整以暇等他回答自己的问题。
    “我……咳咳!你……!”
    藤丸立香呛得不轻,手中的咖啡杯适时被人拿走,液体溅入气管的不适感让他捂住嘴,弯下腰猛烈地咳嗽起来。
    麻木的感觉像冬季的雾水升腾起来,爬满脊梁后笔直往上罩住大脑,手放在胸膛上,却能感觉到里面有什么松弛了,明明它起伏得十分急促,竟然连一点声音都无法感知到。
    转眼间,呼吸就消失了,不论是大脑还是触觉都找不到它的存在。
    不止双腿,手臂里的筋也绷得极紧,像是一张无法拉开的弓,手指因为这过度的收缩而无法维持正确的形状。
    “藤……”
    盖提亚敛起刚才那副悠闲的状态,他意识到青年的状态有点不对劲,话才开了个头,就被人撞了个满怀,力道大到使他的脊背撞到了身后的墙壁,发出闷闷的响声,花瓣和叶片颤动了一阵,纷纷扬扬散落一地,然后两人一齐顺着墙跌坐下去。
    藤丸立香裸露出来的手腕很凉,还有不自然的颤动,智慧之权柄令魔术式仅凭一眼就理解了现状——□□的刺激,加上刚才呛咳导致的呼吸频率过快,二者共同诱发了过度换气。
    当务之急是制造出呼吸死腔维持住血液中的二氧化碳浓度,藤丸立香显然意识到了处理方法,然而他唯一可用的那只手因为痉挛,无法发挥应有的效用。
    金红色的纹路恍若植物的根系,于褐色的荒漠中生长已久,它轻柔地奔赴另外一场温度的博弈。
    盖提亚的手掌边缘紧密地贴合藤丸立香的下巴线条,帮助青年建立出一个足够的呼吸死腔,但仍然留下了自由呼吸的空余,湿润的气流拍打在他的掌心,又不服输地退却,往这牢靠的礁石吹响冲击的号角声,好像不掀倒它誓不罢休。
    呼吸的频率还是太快了。魔术式这样想到。
    这场过度换气来得又急又陡,像是把脑组织掏出来整个浸泡在水里那样,神经中涌动的只有麻木二字,藤丸立香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躺在地上,还是呆在别的地方。
    眼前的景象和认知到的东西是分别来自两个层面,并宛如平行线相互之间渐行渐远。思考变得极其滞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想不到该干什么,灵魂揉捏成了一团,在距离身体十来公分的地方游离不定,混沌且迷惘。
    “别怕。”
    有谁在他耳边低低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是船锚沉入水底时,和石块碰撞发出的安定声音,也是维系风筝的线,好叫他不要在惊惶的路上走得太远。
    天空流云不息,花和叶在日光下谱曲,边缘层次不齐的阴影包裹着屏蔽用的魔术结界,偶尔有汽笛的喧嚣和鼎沸人声越过丛丛建筑物传来,也无法打破这里孕育的宁静。
    “……谢了。”藤丸立香的意识才从昏暗的深海中拔出,虽说大脑还有点昏沉,但不至于阻碍思考,这种窘迫的境地之下,请求也不是那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再借我靠一下,腿麻…”
    魔术式抿着唇没说话,而是开始动手拆他左手上的绷带和纱布。
    “你要做……”最后几个音节缠绕了一会儿,终是咽了回去。
    一度拒绝过的满月缓缓降落在他左手的中指上,严丝合缝,似乎早就该如此。盖提亚很有耐心地用自己的左手一点点撑开他无力的五指,手背金红色的纹路流转,刻画在指环上的术式也随之激活。
    盖提亚握住他的手腕,寄宿在指间的金色与耳坠的金色同时映照在藤丸立香蓝色的眼瞳中,它们遥相呼应,运作的术式完成了一次生命与生命之间的相互补充。
    “没有新的敌意,也没有新的憎恨,有的只是新的命运而已。”人之王说,“这次你没有拒绝的理由了,藤丸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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