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睡之前,桑意不知怎的有点心浮气躁,半夜时辗转反侧,干脆出去透气,出去时才发现自己安排的哨岗已经睡得人事不省了。
    他叹了口气,倒是没打扰这位哨兵,而是捡了块毛毡给他披上。
    雪太深,他也没有走多远。他抬头望了望几乎伸手可见的星幕,冷风一吹,反而越来越清醒。
    【怎么了?】
    “睡不着。你还真是无处不在。”
    【高级快穿者获得资格证书后,是有权限对我进行关闭的。】
    桑意笑了起来:“我显然不是高级快穿者咯?”
    【是这样的,所以你要继续忍受我。我检测到你的心情有些低落,如果这让你感到不舒服的话,我可以为你提供麻沸散和迷香,让你好好睡一觉。】
    “免了。”
    他想了一会儿后,慢慢地说:“谢缘出事了,我心情当然低落。”
    他是他唯一的希望。在系统催他找谢缘要表白的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想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系统又开始不动声色地八卦了:【你以前带过兵吗?】
    “带过啊,我很小的时候跟着城主一起吃住读书,再大一点后,他去考春闱,我则跟着一位水师提督做事,两三年后回来,城主接管江陵,我负责屏山营的兵马。”
    桑意跺着脚,在雪里踩出一个又一个脚印:“这种不算什么,我后来跟着别人学刀法学格斗学暗杀,每天只让睡两个时辰。那时候家族里要给城主配两个贴身暗卫,但是城主都拒绝了,说生人不保险,点名让我去参加考核。”
    【后来呢?】
    “后来我在我师父手里进行了为期一年的训练,自然是通过了考核,我同时成为了城主的军师、城主的护卫、城主的副官,别人一开始谈到我,都以为我姓谢,叫‘缘身边的那个人’。”
    桑意笑嘻嘻地开了个玩笑,而后收了声。这段经历显然很苦,他一个贪懒的人不怎么愿意去回忆,一旦回忆起来,也只觉得声色平平,并不是多么有趣。然而这便是他十八年来的人生,他要回去,也只能回到这样的人生里去。
    【这样看来你其实也并不自由,为什么你这么执着回到现实中去呢?你称得上是我认识的最急功近利的一位快穿者了。】
    “因为城主曾经向我保证,只要我想走,我就走得了。我希望我的人生是可以被我自己选择的,而不是掌控在你这样冷冰冰的家伙手里。谈恋爱不尽兴,每天要挖空心思盯着那点好感度,好不容易得来一句喜欢,立刻就要去下一个世界重来一次,聚散皆不由人,这样有什么意思?”
    桑意眨巴着眼睛,慢慢想道:“我要是喜欢一个人,我便不会去算计他、欺骗他,我会好好保护他,尽我最大努力给他想要的生活。”
    【哦,对了,说起来这一点,我一直想问你,你每次都攻略得这么熟练,是天生喜欢男人还是……】
    这次桑意脸红了:“……闭嘴。”
    系统也就不再说话。
    他踩了半天的雪,后来发现脚冻僵了,于是准备慢慢往回走。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洞口的灯火,喃喃道:“其实按我的标准来,这个地方也不适宜避风……十个人挤在一个山洞里,点火取暖,雪山中容易遭遇狼袭。若有敌人就更好玩了,上来直接一锅端。但这个地方的士兵都被养刁了,心性惫懒,我执意驱使,早晚有一天叫不动的。”
    桑意摇摇头表示了他的不肯定。这次只是划地界,不是什么重要的军事活动,北疆和北诏不同,这里一向和平,他叫人守夜,底下的人还有些不情愿,认为他这个少将军苛责得过分。
    话音刚落,仿佛在印证什么一样,他瞥见洞口处闪过几道黑影,紧接着一股刺鼻的硫磺气味就飘了过来。
    桑意警觉地抬起头,出声道:“什么人在那——”
    话没说完,巨大的爆炸和震动带来的气浪就将他掀翻在地,震得他胸肺剧痛起来,耳边也嗡嗡响了好一阵子,他直接滚去了雪地里,被簌簌落下的雪籽填满了口鼻。他费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缓过神来,强撑着慢慢站起来,找到一块石头扶住,然后往另一边看。
    山被炸塌了,上方积压的深雪滚落下来,又是一场小型雪崩,这片地方连地形都跟原来不一样了,即便他只离开了十多丈远,也很难找到他们刚刚的位置。
    “黑火|药?”桑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那里正淌出一挂血来。他哑着声音问:“还有人活着吗?”
    【系统检测:无生命活动迹象。】
    桑意从口中啐出一口血来,而后深深吸气,就躲在山坡外的石林中。他等到天光乍破时,终于瞧见另一面来了人,带着铁锹和麻布袋子,在这片雪地中随意挖掘,翻翻拣拣。桑意清楚地看见,为首的人便是顾羡,似乎在带领他们寻找什么东西
    “是顾羡的人,他们在清查死者人数……要找的,恐怕是我的尸身。”桑意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后就慢慢后退,拿了根树枝遮掩自己的脚印,慢慢退回到不会被人发觉的位置。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最后自己挑了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在那里找到一个新的山洞。
    【系统提示,山洞安全,深度大约五十丈,夜间可能有雪狐、雪狼袭击。】
    这个山洞高,桑意不放心系统的检测结果,自己又亲自出去找了许多干燥的树枝回来,顺便抓了几只兔子带回去,就当做粮食储备。勉强安定下来后,他这才静下心来思考:“顾羡为什么要弄死我?”
    系统没有出声。
    他自言自语道:“我和顾氏无冤无仇,唯一的牵扯,就是我把顾少桉送去了刑场。但这事本质上要算在谢缘那边,以我目前的身份和在外风评,他们不至于嫁祸到我身上……”
    说到这里,他忽而沉默了。
    “莫非真是……顾少桉的事?”
    他想起来整个事件中最可疑的部分了,他曾分析过,但没能得出什么结果,便将这件事搁置了——他房中的那一沓情书是给谢缘的,说明这一世的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别人。
    而这几年来,他与顾少桉的联系又是实打实的,每月一见,从不缺席。当时顾少桉见到他时是怎么说的?
    ——你现在也会为谢缘的事这么操心了?我一直都很奇怪,他那样的人,除去一张脸能看以外,还能找出什么值得人追随的地方么?原来渤海那边的兵也是,你也是……
    ——不要怕,我刚刚说话是冲动了些,你过来,我们好好谈一谈。
    像是情人,可又说不上有哪点奇怪。
    想到这里,他心下掠过一个隐约的念头:以往的自己是被胁迫的——被胁迫着去见顾少桉,甚至为他办事,因此特意疏远了谢缘也不一定。
    他既然爱谢缘,又为何纵容流言外泄,声称与他相看两厌呢?顾少桉与北诏流寇勾结,意在谋事,谢缘作为这一块的负责人,自然要成为他的眼中钉。而那时的自己,也许是为了避嫌,也许是为了帮谢缘探好路,于是也在顾少桉那边半推半就,转而对着自己的心上人演出“我不喜欢你”的戏码。
    如今东窗事发,他虽然不知道以往的自己干过什么事,但是把柄说不定已经落在了别人手里,以至于顾氏胆敢在北疆直接动手杀人。谢缘这几天被关在九燕山,说不定也是因为他的事情影响。
    桑意仔细思虑过后,认为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事情环环相扣,他唯独缺一把钥匙:如果自己有把柄落在顾氏手中,那该是什么把柄呢?
    少将军足不出户,这一世几乎不插手政事,家底清清白白,哪里来的气短之处,要如此与人虚与委蛇?
    想不明白的他便不想。对他来说,这把钥匙无足轻重,他只需要弄清目前的处境便好。
    “我想要……一碗刀削面,一勺醋两勺辣不加葱。”桑意说。
    然而,没等系统答复,他又忽而改口,叹了口气:“吃面条不经饿,算了,你给我一袋干粮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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