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婆婆,哇~”
    齐返冲进屋里就扑到了林婆婆怀里大哭起来,嘴边的油本来就没擦干净,又在满是沙土的小路和枝繁叶茂的山林里一路狂奔下来,小齐返变成了一只花脸猫。林婆婆只是慈祥的抚摸着齐返的脑袋,任由这只小花猫在衣服上蹭来蹭去。她一边顺着齐返的头发,顺手扔出去几根树叶草棍,抬头对沈归和齐雁摆摆手,示意他们两人过来后,抬手一人弹了一下脑门:
    “我们小三儿每天被你们俩欺负到哭哭啼啼的,身为兄长而不爱幼弟,也不怕遭雷殛。”
    齐雁摸摸被弹疼的脑门低声嘟囔:
    “我又不是大哥,干嘛要弹我啊。”
    “说的也有道。”林婆婆马上又补弹了沈归第二下。沈归目瞪口呆的看着齐雁,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过了许久,平静下来的沈归把在西山口木屋东墙见到的记号默画在一张纸上,放在炕桌前。林婆婆看完之后想了一好一会,仔细问了三人来龙去脉,复又陷入了沉思。齐家小哥俩见天色渐晚,林婆婆又没有留饭,便用眼神和沈归打了个招呼回家吃完饭去了。
    林婆婆听见他俩走出院门的声音,起身追了出去。顺手摸出了几个十两锭的银元宝,对小哥俩说:“拿回去给你父亲和二叔,让他俩放下手里的活,明天带着家伙什过来帮婆婆个忙。”说完揉了揉两个孩子的头又一扬手:“走吧。”
    沈归坐在桌前,把自己画在纸上的图案在油灯前翻来覆去地打量。婆婆迈进屋门看见他这个样子,气哼哼的说:
    “别给烧了啊,我年纪大了记性可不好。虽然看着眼熟,但还没想起来是什么意思呢。”
    说完进厨房转了一圈又立马出来了,一边解着围裙一边念叨:“刚才忘说了让大牛二牛带点肉过来,这一段你长身体饭量大,宰的自家活物有点多,吓得鸡都不下蛋了。”
    “那你下次再杀就躲着点鸡窝呗,天天堵谁门口杀谁不害怕。”沈归眼皮都没抬的回了一句。
    第二天清晨,沈归睡的正香,突然一巴掌呼到了屁股上:
    “小乌龟我想起来了,林婆婆满脸兴奋的搓了搓打疼的手。“你说你们在西山口小木屋看见的这个记号吧?”
    还没醒神的沈归只是僵硬的点点头。
    “那就对了,我带你来之前,让人在这太白山脚下建了八个木屋,每一个屋子都是一个方位,合起来就是正反八卦大阵。”
    “哎不对啊你不是萨满么?不摇铃不跳神不扶乩不起灵你摆的什么阵啊?”沈归一脸狐疑的看着林婆婆。
    林婆婆从书架上摸索了一会便抽出一卷竹简:“这是玄岳道宫的开山祖师玄虚道君留下来的,闲的时候就学着玩玩的。”
    “那练成了没?”
    “我又不是你大婆婆那种天灵脉,怎么可能全学会啊。”
    “没学会就不要乱玩啊!那咱们住这个也有什么阵法机关之类的吗?早点说啊,可别伤了我。”
    “自己住的倒是没有,这里是山南脚中平景门,你那时候刚出生,之前又是死胎,当然只能住在日升中天万物繁茂的景门啦。”
    “是这样吗?我还是有点怀疑啊。”
    “也是因为南方离县里比较近,所以买菜也会方便点。”
    原来林婆婆以太白山为始,在按照玄岳道宫至宝《阴阳五行八卦观想》所书,布下正反八卦大阵。
    以八座木屋为正八卦阵:分为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以篱笆小院为反八卦阵:分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以阵心太白山为土;以阵基小屋篱笆为木;以阵首西北方开门为金,以居住于阵尾正南方景门为火,沈归命中属水是为上善阵物。这正反五行八卦大阵,竟是林婆婆为了帮沈归聚阳而布。
    他本是被先代神婆大萨满用自身灵脉阳寿为祭,从混沌中扯出一丝灵体,附于本已是死胎之身的沈归从而使其还阳。虽身魂已融为一体,怎奈这华禹大陆灵气日渐稀薄,灵脉不通则寿数不稳。因此林婆婆便提前研习早已驾鹤飞升的玄岳道宫祖师遗卷,以求聚太白山之灵为沈归固元培基。
    “那这西山口木屋的图案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沈默听了林婆婆的理由有些郁闷的随口一问。
    “那个好像是江湖上小绺门的求救信号吧?而且留记之人还是小绺门长秦秋的关门弟子。”
    “就这么几个图案你就能看出这么多内容?”
    “小绺门拜东方先生为祖师,因此用于踩盘子交流信息的记号,多在屋外东墙;有一个图案是杜鹃鸟的翅膀围成一个圈,而小绺门里留飞禽图的都是百鸟门人。而这个鸟又是杜鹃的话,就是代表门长秦秋,因为秦秋的表字是子规;图案为翅膀而不是鸟头,就证明并不是秦子规本人;而翅膀也是左右手的意思,所以这人的应是秦子规的亲传弟子了;至于成圈就更好懂了,代表了留迹之人被困住了但尚未犯案经官;或者在附近某个地方遇险寻求同道帮忙。”
    说完林婆婆喝了一口茶,又进入了思索。沈归跟着说起:
    “中午我在四通街上的东泰楼吃饭,看见有一队作平民打扮的官府中人。小二儿坠着他们走了一段,看见这队人出南城门往咱们家的方向行进,半路又不知怎地折回,复而直奔西山口,应该是中途出现了什么变化因而更改了行程。我们三个跟着也去了西山口,却只看见这一队人在院子里鬼打墙了。”
    “哦,这倒没什么,就是让阵给迷了窍。”
    “你不是说自己不是天灵脉,所以阵法没学全吗?”
    “是没学全,只是想困这样一队武夫,还用不着天灵脉。”
    “那留求救信息的人呢?”
    “你这孩子怎么一到这种地方就笨的猪一样?肯定困在屋子里面呗。要不然这一队官兵也不能追到院子里啊。”
    “原来你这阵就只能困一小队人啊?那有个屁用。”
    “太白山那么大,你不想见的人有这么多么?看来你在十里八乡的人缘不怎么样啊。”说完林婆婆就笑着点了一下沈归的鼻子。
    “可这队人开始是冲着咱们来的,你知道是谁吗。”
    沈归有些担心的看过去。“猜得到,但是怎么办我现在还没想好。”
    林婆婆皱了皱眉:“有些事还没想好就不能贸然行动。饭,咱得一口一口的吃;人,也要一批一批的放。一会我给你一张破阵图,等明早你齐大叔齐二叔来了之后,你们五个人拿上阵图先把屋里的人放出来吧。”
    沈归点了点头,低头沉思了好一会猛然抬头:“屋里的人什么时候困进去的?”
    “这我哪知道。”老太太一翻白眼,不再看他了。
    第二天一早,齐大牛齐二牛兄弟俩就带着小哥俩来了。只见这四个人都换了一身新衣服,人也梳洗干净利落。齐大牛抬手把一包银子往桌上一放说:
    “二老太太您有事直接吩咐就行,咋还给俩孩子钱呢,这显得我们哥俩多不是东西啊。”
    老太太听了这话一抬眼皮:
    “我算是知道齐雁这倒霉孩子是跟谁学的了。”
    说完看向门边上站着的齐雁齐返。这俩孩子浑身挂的都是进山用的东西,很努力的勉强保持站姿。沈归正拿着一块烤红薯站在他俩面前啃,把一块红薯嚼的吧唧吧唧的。齐返眼泪和口水一起流了下来,咧开大嘴刚要哭,沈归急忙跑到齐返眼皮子底下,开始给剩下的半块红薯剥皮。软糯香甜的薯肉裹着金丝,热乎乎的香气飘出去好远。沈归慢条斯理的把皮剥了一个干净,之留下一小块用食指和大指小心的捏着红薯。在口水顺流而下的齐返面前一晃而过,就拿到了齐雁嘴前,轻轻一捏。半块红薯准确的掉到了齐雁恰好张开的嘴巴里。二人配合起来真是天衣无缝。
    “真香。”齐雁眼睛都没斜一下,认真的和沈归说。
    “条件有限,要是抹上蜂蜜或者一层牛酪来烤就更香了。”沈归一本正经的和齐雁讨论起了红薯的吃法。齐归在一边听了哭的不停抽搐。
    林婆婆走过去在二人屁股上踹了一脚:
    “两个记吃不记打的玩意儿。”说完一指沈归:
    “带着你大牛叔二牛叔去把人放出来。”
    说完从厨房下的炉灰堆里,捧出几个红薯来:
    “烤红薯而已,又不是什么鲍参翅肚,还至于藏着掖着吗。没吃早饭的拿着路上垫垫肚子。”
    说完送两大三小出了院门。
    “听见了吧,要是鲍参翅肚肯定就没他的份了,真是可怜啊。”
    沈归一脸促狭的拍了拍齐雁的肩膀,两个人用怜悯的目光一起看向齐返。“哇~啊”齐返的哭声打透了清晨的太白山。
    齐家老哥俩有意的落在后面,看着前面三个孩子在山林间穿梭。
    “咱们小时候学的有没有他们一半快?”
    “咱俩这岁数采的山货要是流到市集去,能把全县的乡亲父老全部毒死三次都还有富余。”
    齐家老二撇撇嘴。“真是啊,一晃的工夫仨孩子就这么大了。可是学这个能有啥出息呢?咱家孩子学也就学了,子承父业虽然谈不上光大门楣,但是凭能耐也能有一碗饱饭吃。可人家孙少爷可咋整啊?这岁数已经可以开始打基础了,要不然赶明给孙少爷上上功?齐二虎看着大哥,一脸的不屑:
    “打基础好啊,你来还是我来?就咱们俩身上这点玩意都是老爷子活着的时候传的军伍粗功,就连当个捕快都还不够使的,敢跟二老太太说这事,不得被打断了狗腿。”齐大牛想了一下,一本正经的跟弟弟说:
    “其实狗腿断了也不碍事的,二老太太啥病都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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