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忧在沈归的建议下,重新为包钦清理了伤口,而后还拿出那套,当年为救古戒而打造的异形刀具,仔仔细细的刮去了伤口周围的腐肉,又敷上了一层独门秘药,老包这才再次昏睡过去。
    吃过晚饭,沈归、老乞丐伍乘风、大萨满林思忧、还有傅野四个人,坐在了老包家的桌前。
    沈归看着在床上昏睡的包钦,面色阴沉的说:
    “那枪,是哪来的?”
    老乞丐也是一脸疑惑:
    “枪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声音。据我所知,这江湖上用枪的门派本就不多,能发出这么大声音的枪招,也只在古籍中曾有记载。什么迅雷十三枪啊……什么”
    “不是那个!不是那个前头有尖、后面带棍的!是那种前面有口、后面带把儿的!”
    沈归一拍桌子,止住了老乞丐的话头。自觉声音有些吵闹,回头看了看老包的方向,然后才压低了声音说:“就是火器。一种声音类似爆竹,以金属管为膛,内填火药弹丸,远程杀伤敌人的武器。你们琢磨琢磨,幽北、北燕、南康,哪里会有这种东西?或者外洋商人有没有走私过?”
    沈归今日一见包钦胸前的伤口,便断定是火器所为。虽然看起来杀伤力并不算强,但他要比谁都明白,冷兵器在火器面前是多么的无力。若眼下这个大陆上已经有了热兵器的雏形存在,那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老乞丐和傅野都陷入了沉思,林思忧则很肯定摇了摇头:
    “外洋商人那里应该是没有的。不过去年的时候,在南康与北燕的一场小摩擦中,好像出现过你说的那种东西。听说是一种可以冒烟的竹筒,南康人用来代替狼烟,互相传递消息用的。”
    沈归听后摇了摇头。林思忧说的那种东西,就是一种冒烟的竹筒,甚至连突火枪的雏形都算不上。而从包钦体内取出大大小小的铁弹,确足有十几颗。可若说他是被火器所伤,身体又没有任何烧灼的痕迹,这都令沈归百思不得其解。
    傅野挠了挠头,指了指包钦说:
    “我虽然不知道火器是什么,但也是见过这种伤口的。”
    “什么时候?”
    沈归立刻抬头问道。
    “就是以前我做中山总督的时候,曾经验过一具尸体。这案子一点都不复杂,就是一个幽北三路都有名的惯匪,夜入客栈行窃,被客人发现而意欲行凶,却反被客人取了性命。这住店的客人杀完了人后不知去向,而留下的尸体经仵作验过之后,也取出了十余枚铜丸来。”
    傅野说到这里一笑:
    “不过怪的是,这惯匪在官府中,也有二百两纹银的赏格。入室抢劫反击又不犯王法,为什么要跑呢。”
    林思忧接过话来,一边扳着手指头一边说:
    “我又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外洋商队去南康进行交易买卖的,也大多都是些香料和宝石,还有一些外洋草药。你说的那种火器是断然没有的。”
    沈归一脸讶异的看着林思忧:
    “您刚才说外洋商人我还没当回事。老太太呀,莫非你在南康还留有暗桩?”
    林思忧则拍了一下沈归的脑袋:
    “你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那华延商帮凭什么让你随便支银子啊?还真以为那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呢?”
    沈归一下跑到了林思忧身边,指着一旁的老乞丐伍乘风说:
    “老太太你这么有钱你早说啊!我早知道的,你让我跟着这个老要饭的,肯定是怕我以后败家,所以考验我的是不是?”
    伍乘风被他这副嘴脸气了个半死:
    “原来还师父师父的叫,现在一见林思忧有银子,就改叫老要饭的了。这人一穷,志就短呐。”
    “谁说华延商帮是我的了?实话告诉你,那银子虽然不是大风刮来的,但你花起来也算理直气壮就是了。”
    “不爱说算了。先说说六十里亭那档子事吧。外面怎么回事啊?后来怎么着了?”
    伍乘风撇了撇嘴:
    “我都不稀说你,神神叨叨的,净琢磨着那些脱裤子放屁的勾当。那天加咱们,一共也才四拨人。咱们加上傅家三口算是一拨;山贼加死太监算是一拨;东山腰上十四拔掉的算是一拨;伤了老包没露相的,算是一拨。”
    “等会等会。那军师和大寨主哪去了?那俩人挺有意思的,没让十四顺手给抹了脖子吧?”
    “那倒没有,现在他们俩在村尾小庙里养伤呢。十四每天都给他们送饭,饿不死。”
    “哦对了,那个砍我的……叔叔?阿姨?随便吧,就那个单清泉,怎么回事啊?”
    林思忧叹了口气,略带怜惜的说:
    “他与幽北御马监的监事陆向寅,曾经同是玄岳道宫门人。乃是玄岳道宫开山祖师玄虚道君的嫡传弟子,都是当代掌教南阳道人的师叔。他虽性情上有些怪异,但也着实是个可怜人。他在筋骨经脉未成之时,便因嫉妒而偷学内功,练坏了身子伤了宗筋。他与陆向寅还不太一样,单清泉,是伤了宗筋导致缩阳入腹;而陆向寅,则是自愿阉割入宫。”
    沈归神色慌张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扭头朝着伍乘风喊去:
    “师父啊师傅,您教我练得没有内功吧?”
    伍乘风气哼哼的回着:
    “有个屁,内家的清心诀,是用来磨你性子的道法典籍,又不是内功。其他教你的都是一些基本功而已。还有啊,你也别叫师父了,大萨满给你找好了新师傅,也用不着老子再误人子弟了。”
    沈归看着伍乘风如此模样,心中大觉新鲜。这么多年,老乞丐都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今日居然十分罕见的打翻了醋坛子:
    “臭要饭的你放心,咱幽北江湖上有谁不知道,沈归就是跟在你伍爷爷屁股后面的小叫花子呀。无论走到哪,我也得打您的蔓(报您的名头)。”
    伍乘风绷着一张脸,嘴角却已经快要咧到了耳朵根上:
    “你小子惹祸的时候才会想起我来吧。算了,老夫就是一个外家的粗汉,你这么好的资质筋骨,如今又服了大萨满的灵药,我的确也是教不了你的。罢了罢了,林思忧啊,你就把这个孩子交给那位好了,也不算白费了老叫花子的一番心血。”
    林思忧点了点头,回头看向傅野说:
    “沈归的事放在一边。你们一家是不能在幽北继续呆着了。眼下无论是颜家还是李家,都不会让你再活下去的。老王爷日后就在双山村颐养天年,有铁甲照顾你和沈归也不用担心了。这样好了,明日我给你一封引荐信,你带着家小,去南康投奔我一位故人吧。”
    傅野闻言低头思考了一下,指了指在一边哄着老乞丐的沈归:
    “我还是想留下帮帮孙少爷,不能让中山郭家就这么败了。”
    林思忧摇了摇头:
    “你若是非要如此,就把傅忆留下陪陪沈归吧。他原本有两个兄弟,一个叫齐雁一个叫齐返,但此时也都随师父学艺去了……”
    沈归闻言打了个岔:“如今还有一个新的兄弟叫十四!”
    林思忧笑了笑:
    “对,那就再加上傅忆好了。你一个前任总督若是留在这里,定会给郭家招来灭族之祸的。”
    “灭族之祸我倒是不担心,反正郭家就只有老头、铁甲、和我三个人了。不过,我们这个年代的事,就让我们这些人来解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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