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呐,您说我现在能打几个?”
    清醒过来的沈归,如今正站在屋中活动着腰腿,看着正在不停摇晃铜钱的刘半仙问道。
    “那得看你问的是谁。要是傅忆那样的呢,你就算是万人敌了。”
    沈归眼睛一亮,紧握着拳头兴奋的追问:
    “岳海山那样的呢?”
    刘半仙用手指排开桌上的三枚铜钱,头也不回的说:
    “你要是死前能尽力啐人家一口吐沫,就能算赢了。”
    沈归听完也不见气馁之色,笑嘻嘻的说:
    “还好他死得早。要是再多几个你们这样的天灵脉者,我们普通人还怎么活啊?”
    “哦?”刘半仙终于抬起了头,盯着没羞没臊的沈归问道:“谁跟你说,你现在是普通人了?”
    沈归眉毛一挑,挥了几拳又踢了几腿:
    “你看,没什么变化啊,怎么不普通了?”
    刘半仙摇摇头收好了铜钱,认真的对沈归招了招手:
    “你坐下,我给你讲个故事。我原来遇见过一个有钱的绝户,在他六十那年呢,纳了一房十八岁的大姑娘为妾。成亲第二天就出门就找我问卦,想让我给算算他新纳的这一房妾,什么时候能给他生个儿子……”
    沈归噗嗤一乐,眉眼中尽是促狭的表情:
    “这也太急了吧!刚一天就想要儿子?就算有了,那也不可能是他的啊!”
    刘半仙反过来也促狭的看着沈归:
    “明白了吗?”
    沈归略微琢磨了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你还等着干嘛?赶紧给我传功啊!先来个百八十年功力用着,不够用了再说。”
    刘半仙嘴角一挑:
    “你以为功力是银子呀?说借就借说送就送的?而且眼下我已经把你全身经脉都给疏通开了,自己就慢慢练呗,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咋老想着不劳而获呢。”
    沈归上下打量了一番刘半仙,开口询问:
    “那你这身能耐都是自己练的吗?”
    “还能是在大街上捡吗?现在的孩子彻底毁了,想我们当年学艺的时候,那吃过的苦遭……”
    “恩,那就不往下聊了。毕竟你也从来都没体会过,那种不劳而获的快乐。”
    沈归一句话,愣是把靠嘴吃饭的刘半仙噎了个哑口无言。
    “你再不走,巴格那边都戴上大萨满专属的小鬼脸了。”
    傅忆终于找到一个空隙,急忙插话提醒道。沈归闻言,也把脑袋探出窗外看了看天色:
    “光顾着跟你磨牙,差点误了大事。我们走了啊!”
    说罢翻身上床,抄起春雨剑便出门而去,临走之前还回头问道:
    “上仙您今日不出城吧?”见到刘半仙点头,这才满意的走出门去。
    沈归刚出大门两步就觉得哪里不对,回头一看,发现傅忆并没有跟出来。
    “你站里边那么暧昧的看着我干嘛?想做半掩门生意啊?赶紧着呀!”
    沈归斜依着门框,又从兜里抓出了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拿着腔调回他:
    “哎呦~沈爷您这话就好笑了,我又不会武,跟你一同去闯那刀山火海,不等着枉送性命嘛~您放心的走,要是活着回来呢,有我给您开门;若是死在外面呢,我也可以投靠别人呀!”
    傅忆说罢,便把大门甩出了“碰”的一声,之后又传出铁链锁头的声音。沈归浑身一哆嗦,脑中浮现的全是傅忆喂自己喝药的场景。
    奉京城南门外九里外,有一座六角祭坛。平日多是百姓来此举行白事,偶尔也会有几个江湖上的豪侠兄弟,在祭坛之上焚香结拜的。
    基本上奉京城中百姓,谁家有个大事小情,只要不是红事,便都会来借这个祭坛一用。这座六角祭坛,在奉京城百姓心中,已经等同于城外的聚集地了。若到了清明重阳中元等重大阴节,还会有些老头老婆,挎着自家做的香蜡纸马来此贩卖,以求赚些外快贴补家用。
    而今日正是惊蛰时节,祭坛边缘早已扯上了一圈绳索,银盔银甲威武雄壮的太白卫,列队在绳子内部警戒,直看的周围百姓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敢于向前推搡之人。
    另一侧的树荫中,正挂着一张麻绳编的吊床。而太白卫的新任统领颜复九,此时正躺在吊床上,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抖着脚丫子,旁边还有一个颇为清秀的小厮正小心地为他剥着板栗。
    没过多久,北方传来了铃鼓之声。围观百姓齐齐望去,只见走来十名戴着面具的萨满。他们手中摇着法器,脚下跳着怪异的步子,正朝着祭坛的方向走来。
    “来了来了!我告诉你们啊,这祭祖大典只要开完,那集市上可就立刻热闹起来了!”
    几名年长的妇人,一边望着萨满,一边与身边的老街旧邻们交谈起来。百姓们刚刚熬过五个月之久的寒冬,早已期盼祭祖开市后,能吃上些春鲜了。
    “热闹?你们仔细看看,有半个生意人来吗?”
    人群中一个半大的孩子冷笑了一声,接过话来。“我师父说,谁爱来谁来,反正他是不来。我今天是跟我娘来看热闹的,不算是蒋家肉铺的学徒!”
    “肉老蒋是啥意思啊?”“惊蛰之后也不开吗?”“你师傅还说什么了呀?”这孩子一句话出口,周围听清的百姓瞬间炸了锅,把他围在中间不停的问着。这孩子却一言不发,双臂抱在胸前,冷冷注视着远方。在他目光所至的方向,缓缓出现了一名老者的身影。
    这老者须发皆白,身形有些佝偻,略显干枯的身子,还外罩一件白纹熊王皮制成的大萨满祭袍,看上去显得更加瘦小孱弱。他右手拄着一把骨制长杖,左手执一双面雷鼓,跟在十名萨满身后,朝着祭坛的方向缓缓走来。
    这名老者,正是打算借着祭祖大典,而废掉林思忧的萨满教大长老,也是此刻名义上的幽北三路代萨满——巴格。
    原本护卫在侧的太白卫,待巴格经过身边之时,纷纷重新收放兵刃,大幅度的动作带出盔甲摩擦之声,让空气中都充满了庄重与肃杀的味道,直把围观百姓们发出的叽喳之声,震了个无影无踪。
    巴格面色凝重地走到祭坛台阶之下。转过身来先是看了看远方的奉京城,又环顾了四周围观的闲杂人等,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又立刻舒展神情,清了清嗓子,苍老的声音中带着无比威严:
    “请大护法!”
    众人只见远处走来一人,身披五彩羽毛罩衣,双手在胸前捧着一具略显斑驳的面具,神色严肃而脚步沉稳。不用说,来者正是大萨满李玄鱼的亲传弟子,萨满教的现任大护法——何文道。
    何文道走到巴格身侧站定,巴格环视四周,见百姓的目光全部放在自己身上,便大声宣布:
    “开坛!”
    一声令下,便有六个萨满自随从手中接过了祭物,分别是:马、牛、羊、鸡、豕(猪)、犬的六颗头颅,供奉在祭坛的六个角落之上,是为惊蛰的六畜大祭。之后巴格又接过了一坛祭酒,挥手打破泥封,朗声开口:
    “春雷一响,万物生长!日暖送冬,即起春耕!”
    两句念罢,整坛的祭酒,已经均匀地泼洒在了祭坛之上。
    “现如今,我萨满教,也到了破旧立新的时节!今日,我巴格,就以萨满教大长老,现任幽北三路代萨满的身份,宣布……”
    “你就是老不要脸的!”
    一句粗骂传出,所闻者皆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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