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管事……我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您这到底算是怎么个酷刑呢?你把何护法嘴巴撑的这么大,又拿了这碗水煮鸡肉,是打算活活馋死他吗?这招好像也不怎么高明啊,人家不是才刚吃完……”
    柳执一脸鄙夷的看着正在干活的乔元安,渐渐地也不觉得这个内房管事有什么可怕之处了。在他的印象中,但凡能称得上是动刑二字,那情状就定然是血腥惨烈的!大多都是切胳膊剁腿,炸竹签挑手指甲什么的;最差也得是宗族府大牢那样,用木板扇嘴巴才勉强够得上这两个字呀!
    如今可倒好,枉他乔元安空有凶名在外,如今却用丝线吊鸡肉来拷打犯人,他这到底是用刑还是在钓蜈蚣啊?不行,回去一定得跟师傅说,把乔元安送到别的大牢里“培训改造”一番。
    柳执心中这样想着,旁边的乔元安却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猪鬃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表功似得对何文道说:
    “为了伺候少监事您,方才我可是想破了脑袋,才新琢磨出这么一个好法子来。天也不早了,紧着敲锣也当不了开戏,咱们这就开始咯!”
    柳执听完就在心中嘟囔着:你天天住在这‘抬头不见天低头不见底’的地窖里边,能看见个屁的天色啊!天天就这样吃人饭不干人事,我师父算是白养你们。算了,还是赶紧看完赶紧走,省的耽误了自己。有跟你瞎扯这时间,我还不如回去多睡会呢。
    乔元安就像钓鱼一样,拎着那根以猪鬃刷打毛之后的丝绵线,把紧紧拴在末尾的那块鸡胸肉放入了何文道“大敞四开”的口内。
    “如何啊何护法?这鸡肉煮的时候好像没放盐,味道应该一般,要不然你直接吞下去得了?”
    何文道一听,便用还可以活动的舌头往喉头一送,随着喉结上下一动,只听‘咕噜’一声,这块煮鸡肉便被他整个吞了下去。何文道吞完以后,桀骜不驯的盯着手拿丝线,站在自己面前的瘪嘴乔元安,那眼神就好像在向他挑衅:爷我吃了,你又能如何?
    一边的柳执看完后觉得更加腻味,站起身来就想回去睡觉。乔元安却诧异的问他:
    “这还没开始呢,您打算去哪啊?好歹也先看看我们内房平日里是怎么工作的呀?不然日后等你接管了御马监,不就是两眼一抹黑吗?”
    柳执十分冷漠地的回答道:
    “我已经欣赏过您那高明的手段了,时候差不多我就回了。另外何护法,我跟您打听打听,你就这么不喜欢吃鸡肉吗?莫非我们乔管事拿鸡肉给你吃,都能算得上是酷刑了?”
    被四只铁钩勾住嘴巴的何文道,此时听了小胖子柳执这话,眉梢眼角也带上了不屑的笑容。被这二人联合嘲笑的乔元安,却仍然不急不躁:
    “我这还没开始,你们俩猴急个什么劲啊?”
    说罢,乔元安微微一拽手中丝线,何文道立刻眉头紧锁,一整张脸到脖子根瞬间泛起大片红晕;双目凸出眶外,喉结无节奏地开始上下抖动起来。
    乔元安二指随意地慢慢抽动着丝线,也不看何文道是什么表情,只是对身边瞪大眼睛的柳执说:
    “少监事您往后站站,这法子虽然不见血,但有那么点脏……”
    话音刚落,何文道的喉咙处便出现了一块包裹着一团食物残渣的鸡肉,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数的呕吐物从喉咙一齐涌出。眼下正在呕吐的何文道,被口中铁钩钳制,不但闭不上嘴,在呕吐条件反射的动作下,那四个钩在嘴中的铁钩立刻扎的更深了!
    无数的呕吐物包裹着口中新鲜的血液,顺着嘴角一直流淌到了自己身上。直把个略有洁癖的何文道恶心的闭上了双眼。也不知是被强制呕吐的身体反应,还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槛,总之方才那个刀斧加身仍然谈笑自如的何文道,已经眼角带泪了。
    柳执看的自己都有些干呕,但始作俑者乔元安却仍然是面色不变。他随手拿起地上的两只筷子,正是方才二人在桌前饮酒之时掉落在地上的。
    他用筷子夹起那块“鸡肉鱼饵”,又重新塞回了张开大嘴的何文道口中。已经大概知道他在打些什么主意的何文道,自然不肯乖乖吞下鸡肉。只见这乔元安既不气也不恼,一挺手中的筷子尖,在何文道的喉咙处略微用上一点力气,不停地划起圈来。还没划过三圈,那块脏兮兮的鸡胸肉,又重新被吞回何文道的身体之内。
    做完这一切后,乔元安用手扇了扇空气中弥散的酒气与呕吐物的臭味,招手把外面的小太监唤入监牢以内,递过手中丝线,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明白了吗?干活吧!”
    说罢,就拉着柳执的袖口,走出了监牢以外。又朝着黑暗之中大喊:
    “搬两把椅子,再拿一盘檀香过来。”
    柳执傻愣愣的看着接过丝线的小太监,身后来人搬过了椅子都恍然未觉。直到乔元安按了一下他的肩膀才反应过来,坐到了这把颇为舒适的椅子上。
    “在我们内房之中呢,见血有见血的玩法,不见血有不见血的玩法。所有的招术,都是根据不同的人所不同制定的。就以咱们面前这位来说……”说到这里,内房管事乔元安指了指正在不停呕吐的何文道,仔细地给柳执讲起内房的工作性质来。
    “这位何文道何大护法,自幼便跟着先代大萨满李玄鱼习学巫法神术。自古以来‘巫医不分家‘,就好像如今的大萨满林思忧,她那出神入化的医术早已经是名满天下了。凡为医者则必喜洁净,对疼痛的忍耐度,也要较常人更高出一些。所以即使没有陆头儿的吩咐,我也根本没打算对他用那些寻常的手段。”
    柳执咧着嘴,不错眼珠的看着正在“受刑”的何文道反问着:
    “那您就恶心他?这招虽然够贱,但我也不觉得他会就这么被玩软了……”
    乔元安点燃了上好的檀香,室内的空气虽不至于焕然一新,但仍然有所改善。这檀木香味传入周围那些不见一丝光线的监牢之中,竟然还有传出了几声享受的呻吟。乔元安一招手,便有小太监端上了两盏茶来,他也对正在“钓鱼”的小太监不住提点着几句:‘慢些拽,再慢些,在放放……’随后,又对柳执继续解释起来:
    “人吃下食物,是经过咽喉吞入食道,再落入胃囊之中进行消化的。这块隔夜煮鸡肉,质地干涩坚固,大小也恰好是足够噎人又不致死的。如此反复在他的食道与咽喉中提拽,看的人觉得就是单纯的恶心呕吐而已,但是个中滋味,只有何护法自己才明白呀……”
    此时何文道的皮肤已经不复原本的颜色,如同会友楼的葡萄酿一般血红,双眼之中也尽是血丝迸出,整个人都在强制呕吐与强制吞咽之中反复轮回,无论发出的声音还是面目表情,都如同疯魔一般。
    而乔元安反而看的津津有味,他喝了一口茶,又问向柳执:
    “你知道,为什么绑鸡肉的丝线要先刷过打毛一遍吗?”
    目瞪口呆的柳执摇了摇头。
    “因为丝线本是由无数蚕丝所制,用猪鬃刷轻轻刷过之后,便会产生无数的断丝。这些断丝浸过他的口水之后,就变成了湿润略带韧性的绒毛,可以把他喉咙搔得干痒难耐。可他如今身体被绑缚在木架之上,嘴巴也被四个铁钩所制,不能动弹分毫。你试想一下,喉咙干痒难耐,又无法咳嗽,是个什么样的滋味呢?”
    柳执只是随意一想,便不由自主地先咳嗽了几声,看的乔元安哈哈大笑起来。而正在受刑的何文道,此时胃中再也没有任何食物残渣可吐了。他刚刚被柳执带领伙房之人捉来的时候,便和这位没牙“老头”乔元安,吃了一顿大餐。现在想来才明白,这桌酒席根本不是对他这个萨满教的大护法的先礼后兵!这一桌酒席,正是为如今这一手“钓鱼”所做的先期准备!
    柳执见他口中已经没有任何食物随着那块不停进出的鸡肉涌出,转回头去问向乔元安:
    “他现在肚子里的吃食已经吐完了,下面该干嘛了?”
    乔元安咧开那张没有牙齿的大嘴,笑着说:
    “下面还是这个呀。不过嘛,真正的戏肉部分,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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