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点油灯,其中必有蹊跷。但沈归见刘半仙一脸平静,自己心中也就踏实下来,面色无比平静的等待着对方亮出獠牙来。
    而刘半仙心中依仗,也是天灵脉者的逆天之处:凡天灵脉者,奇经八脉皆如同江河湖海一般畅通无阻,内息与血气更是自成内腑循环;凭着如此天赋,任何一个天灵脉者都定是百毒不侵的‘半仙之体’。
    这样的灵体,可是地灵脉、或岳海山、陆向寅之流的伪境天灵脉者,永远都无法触及到的层次。
    陆向寅见他们师徒二人没有任何反应,也是呵呵一笑,指着这盏油灯介绍到:
    “二位不要误会,此灯的灯油并非什么毒物,也并不会对身体有何害处。相反,此物还是医治内伤的释门至宝。在黑衣大食境内的‘秋谷山脉阴面’——也就是北燕人口中的南昆仑山脉,有一种被释教各宗各派,共同视为神物的娑罗树。这种娑罗树,是释教典籍中的‘神’,最终大彻大悟、坐化飞升之时背靠的圣树……”
    陆向寅说到这里,伸出手来拨动了一下灯芯,随着火苗的跳跃,屋中慢慢传出一种令人内心空灵的淡淡幽香。
    “这种圣树能出产一种名唤‘娑罗树之泪’的油脂,是释教所有宗派公认的上品灯油,只有最隆重的场合下才会点燃一些。而这娑罗树之泪若是掺上娑罗树的果实,再加上一些南康出产的龙涎香,便成为了佛家大德高僧坐化之时的必备之物。传闻中这东西除了能够静气安神之外,更有剥离肉身本相、使灵魂飞升的神奇功效……”
    随着陆向寅缓慢地娓娓道来,屋中的沈归与柳执已经陷入了一片昏睡之中。也不知是他说的事太过无聊,还是这灯油那‘静气安神’的功效太过神奇所致。
    “佛家有云:不识本心,学法无益;识自本心,见自本性。这般贵重的灯油本是他们为了剥离开在凡间的这一世,修成的全部因果功德,超脱肉身飞声而去的;如今既然用在了刘前辈身上,不如您也先放下天灵脉者的大能,见见自己的本性本心如何啊?”
    一句话说完,陆向寅把身边茶碗一摔,从门前‘呼啦啦’地涌入了无数御马监的探子。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寻常的无能之辈,为首一人正是内房总管乔元安!
    刘半仙一见这些人刀枪林立的架势,骤然冷笑一声:
    “陆向寅啊陆向寅,我还当你设下了怎样的天罗地网,原来还是这‘摔杯为号’的老把戏!之前你亲自出手,都不是半仙我的一招之敌,如今让这些连内息都没有的小崽子们,又能派上什么用场啊?罢了罢了,来都来了,那就把命留下吧……”
    刘半仙话音一落,便暗自调动内息,打算随手料理了他们,再与陆向寅这个手下败将……
    就在他刚刚站起身来,准备出手之时,忽然发现丹田灵海之中空空如也,竟连一丝内息都感觉不到了!
    看着刘半仙惊讶的眼神,陆向寅终于大笑出声,这笑声尖锐刺耳,顺着空旷的皇宫飘出去很远……
    “哈哈哈哈哈!刘半仙你想明白了吗?为何百毒不侵的天灵脉者,周身的内息与神灵,竟然会无影无踪了呢?老奴告诉你吧,这就是那释教至宝的玄妙所在啊!既然你也成了肉体凡胎,就来试试我御马监的刀锋,磨得快是不快吧!”
    骨瘦如柴的陆向寅此时双目射出两道精光,整个脸上的五官都扭曲的不成样子,开口的语气也极为诡异,看那副样子,陆向寅的神智都已经被复仇的快感淹没了。
    刘半仙强撑着站起身来,摇晃了两下便站稳了身形。他伸手抽出了沈归腰间的春雨剑轻轻一弹,却只有金铁之声发出。随即他便苦笑一声,暗自摇头道:
    “打娘胎里就带着的玩意儿,这一下全都没了,还真有点不太习惯啊。不过陆老狗,你还真以为没了内息的天灵脉者,就如同待宰羔羊一般任人鱼肉了吗?”
    陆向寅眉眼间仍然带着兴奋之色,摆了摆手说道:
    “不不不,老夫还没那么自大。这天灵脉者没了内息,也比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要高出几个层次去。不过嘛,天灵脉者一向以自身为炉,吸收天地造化之灵气为自己所用。所以就算独自对上千军万马,连续杀个几天几夜都根本不在话下;可是今日您的内息已经在释门至宝的对冲之下无影无踪了,那么即使我这些徒子徒孙不是您的对手,可皇宫之中还有着两千的太白卫,张黄羚手中也有着两万的飞虎军,您……能把他们都杀个一干二净吗?或者说,您还能带着您的徒弟,安全跑出这座皇宫大内吗?”
    陆向寅话音刚落,屋中的御马监探子每人都拿出了一架机关弩,弩尖闪着凛凛的寒光,齐齐指向刘半仙。
    没错,太子欲杀之而后快的目标,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颜青鸿;而陆向寅给太子出的这个主意,所谋者非但不是颜青鸿,反而是沈归与刘半仙!
    而他口中的佛家至宝确非是什么毒药,这也是逃过天灵脉都无法察觉的原因。这东西的神奇功效,只对修习内息吐纳之法的人才会有效果:一般的内家高手吸入此物,都会落得个昏迷不醒,陷入虚幻梦境的结果。当然,这也是为何佛家的高僧,在坐化之时都会点燃此物的原因了。
    此物给人带来的幻境,便是要直面内心深处的心魔;若是能从幻境之中脱出,还能够在修为上得到不小的裨益助力;可若是陷入心魔幻境之中无法自拔,那么现实之中也自然醒不过来了。如此看来,此物倒是与玄岳道宫的炼心大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沈归与柳执皆有内息护体,尤其柳执自幼修习的武学还是南林禅宗的大开碑手,所修炼的内息自然也是南林禅宗的内息吐纳之法、如今面对这释教至宝,自然是毫无抵抗能力了;而陆向寅早前却被刘半仙所伤,全身筋脉皆化为齑粉,全靠孙白芷的及时施救,加上他自己本就极为浑厚的底子,这才捡回了一条活命;此时只是个普通人的身子,面对这东西自然如同寻常熏香一般,毫无反应了。
    可刘半仙却被这佛家至宝给害惨了,尽管心知此物的功效不会长久,但如今自己可是面对着皇家全部的明暗势力,就如同陆向寅所说一般,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能带着昏迷不醒的沈归杀出一条生路……
    “怎么样啊天灵脉高手?想到什么法子了么?没有的话,那我们御马监可要先动手了……”
    陆向寅也不多废话,伸手一挥,整个人便嗖地一声钻入了桌子下面。陆向寅可是老牌特务头子,自然知道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他也不等刘半仙有所动作,自己先钻到了一个相对安全地方;而剩下那些糙活,交给自己那些徒子徒孙来做便是了。
    随着陆向寅的动作,御马监所有探子一扣手中机关,没有尾羽的弩箭便闪耀着寒光,笼罩住刘半仙周身上下。面对这般铺天盖地而来的弩箭,即便刘半仙一手高明的剑术还在,直把个春雨长剑舞动的密不透风,但毕竟没有内息的辅助,挥剑动作比起往常来还是慢上了半分。左支右挡之下,仍有一个空门没来得及护住……
    ‘噗’
    一只弩箭透体而出,穿过了刘半仙的躯体,直接钉在了御马监正厅的墙壁之上……
    当然,刘半仙即便没了内息,也是一个实打实的剑道大家。身受这一箭的代价,便是原本在厅中围攻自己的小太监,犹如吹风麦浪相仿,倒下去了一大半。
    ‘啪!啪!啪!’
    躲在桌下面旁观的陆向寅一见刘半仙受伤,高兴地拍了三下手掌,朗盛赞到:
    “不愧是天灵脉的高手,您这一手绕指柔剑用出来,倒是比陆某这个玄岳道宫的叛徒高明的多。你们愣着干嘛?别让这位天灵脉高手停下来呀,继续继续,都给我上!”
    随着他的一声吆喝,周围的太监们再次围了上来。而且方才折了那么多人,如今御马监正厅又涌进来了许多援兵。如此一来,屋中已经挤满了自己人,也就不方便以弩应敌了。
    钢刀出鞘,带着充满杀伐气息的金铁之声,犹如潮水一般把刘半仙围在当中。这些人都是陆向寅调教出来的爪牙,此时皆是一言不发,只管挥刀砍向刘半仙。看那架势,分明是想把刘半仙剁成一滩碎肉……
    刘半仙这个天灵脉高手会陷入此等险境,也并不是他陆向寅设下的圈套有多么高明。一切都只因轻敌二字而已!
    想要这种佛家灯油产生效果,需要的时间并不算短。若是刘半仙能有所警觉,或者柳执燃灯之后便打开门窗,再或者不听他们废话直接出手杀人,都不会落到此等险地。
    但说一千道一万,刘半仙已经落入了御马监的重重包围之中;只待他战至力竭或伤势过重以后,便会被这些太监们一拥而上,活生生砍成一滩肉泥……
    这,可能还是打上古洪荒至今,第一位被人活活砍死的天灵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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