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色才蒙蒙亮,起个了大早的李福便在花园之中,召齐了丞相府的所有下人‘开会’。所有人一来便看得分明,此时在大管家李福的身后,还放着两个大竹筐,筐里面装的全是整锭整锭的金银元宝。
    此时李福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奇怪,他仔细打量了所有人之后,这才慢悠悠的说道:
    “你们这些人呢,都是我亲自招入丞相府做工的。你们有的人是签过卖身契的家奴;有的人呢,则是来丞相府打短工的帮工;还有很多人,原本就是东幽老家的子侄晚辈,今天呢,福叔也就不细算了,你们是在相府做了十年也好、只做了一天也罢,今日全都一视同仁……”
    说到这里,李福从怀中掏出了一叠厚厚的文书,举在那些下人们眼前晃了几晃,随即他暗自引动一口丹田真力,气运掌心,把那一摞文书震了个粉碎!这次,还是李福第一次在这些下人面前,展露自己的真功夫!
    “刚才那些文书里面,有你们的卖身契,也有你们签下的工约,还有你们提前预支工钱的借据,就通通都不作数了!今日,我们丞相府要遣散所有的奴婢和下人!当然了,在你们临走之前呢,丞相大人还有恩赏……瞧见没有,每人一锭金一锭银,都是足额二十两的元宝,权当你们的遣散费了!现在呢,你们就回去收拾好自己的细软,再来我这领完了银子,回家去吧!
    李福说完之后,笑眯眯的看着那些面带讶异之色的下人,又拍了拍手:
    “别愣着呀,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吧!现在银号都关了门,发完了不够的话,我也没地方再补去了!”
    听到李福这话,那些下人们这才如梦方醒,也顾不上问一个清楚,便习惯性的遵从了大管家的命令,回去收拾东西了。
    没过多久,这些男女下人们便散了个一干二净。李福把那两个空空如也的竹筐往门前随意一放,迈着四方步走向了后院厨房。
    “真香啊宋师傅,早膳做好了吗?”
    还离着厨房很远,李福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米香;而宋行舟闻言也从气窗后探出了脑袋,没好气地回到:
    “您把下人都遣散走了,现在蒸煮烹炸可全都靠我自己了,哪还有那么快呢?管家您要是嘴急的话也好办,那就进来帮把手,兴许还来得及喝上一口热粥……”
    与此同时,李登也刚把万长宁推出了厢房。师徒二人就这样坐在花园中的一张石桌边,观赏起了几株刚刚盛放的木槿花;而洗漱完毕的李乐安,也从她的闺房之中走了出来。今日的李家大小姐,既没有身穿寻常女子偏爱的罗裙、也没有穿上那件林思忧为她亲手缝制的郎中服;反而是换上了一身紧称利落的粗布短衣,腰间还配着一柄外观华美的普通长剑!
    李登和万长宁当然知道她心里打得是什么小算盘、也知道她手下的本事都是些花拳绣腿。只是看她这兴致勃勃的样子,也实在不好打消人家的‘积极性’,只能强行忍住自己的笑意,不去看她了……
    众人就在这花园之中用完了一顿清淡的早膳,宋师傅刚刚收好了碗筷之后,单清泉便风风火火地赶回了丞相府中。
    “丞相,我回来了!街头街尾一共有四个御马监的探子;那些被遣散的下人当中,也有各方派来的十几个眼线……已经全处理干净了。”
    李登听到这里,眼神变得有些黯淡。他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仍然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单清泉的肩膀:
    “辛苦了,先去厨房吧,宋师傅给你留了些白粥,别饿着肚子……”
    吃饱喝足的单清泉,不想与李登他们坐在院中一起赏花看书,于是便自己托着一杆烟袋,坐在了了大门边的一张长椅之上歇着了。
    没想到他才眯着眼睛吸了两口烟、耳中便传来了丞相府四周传来了无数刻意压低之后、略显细碎的脚步之声。单清泉叹了口气,倒提着手中烟袋、在门房边的墙壁上磕灭了火之后,随手把它放在窗台之上;紧接着,单清泉站起身来,转着圈地活动了一番腰腿,右手微微一抖,由打腰间扯出了一柄软剑,大大咧咧地站在了相府大门以外……
    与此同时,正在厨房帮忙洗碗的李福,也甩了甩手上的水渍,转身从地上摸起了一杆通炉子的铁钩,走出了厨房……
    “单老板!多年未见,最近可还好啊?”
    随着略显阴阳怪气的招呼之声传来之后,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内官,颤颤巍巍地出现在了丞相府的胡同西口。他一边朝着仗剑而立的单清泉打招呼,一边也伸手从自己的腰巾上,解下了一对怪模怪样的爪形兵刃。
    这老者手中的奇怪兵刃,主体是一节坚韧柔软的金丝绳,绳子两头还拴着两柄由生铁打造的铁爪。这两柄铁爪就像是苍鹰的利爪,而且四个指尖还都可以自由活动;若是外行人单从外型上猜测,准以为这是善于擒拿格挡一类的奇门兵刃。
    但单清泉可是个识货之人,他只略一打量、便已经看出了一个大概:这种兵刃并非是什么奇门兵刃,反而是正经八百的内家十八般里面的兵刃——飞抓!
    飞抓这种内家兵刃,不仅形状颇为怪异,而且若是没有专门的身法、步法配合,就算只是拿出来耍着玩玩,也极容易会伤及自身;就算是有名师指点,没有下过三十年以上的功夫,也是绝对无法用来对阵迎敌的!
    待这位老内官走近些之后,单清泉仔细打量了一番对方的五官,面色骤然一变:
    “你……你是当年与我交过手的那个老内官……?”
    不错,来者正是御马监的老祖宗之一,草料房的‘联合创始人’、也是陆向寅的老伙计,牛章!在他当年随李登一起入京之时,还年轻气盛的单清泉曾经仗着一身武艺夜探皇宫,想要看看幽北的皇帝老儿究竟长的是个什么模样。没想到他才刚刚翻入宫墙,便被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监堵在了墙角。二人互相一个错身之际、迅速交手了三招。这三招一过,自己便受了不轻的内伤,回到丞相府后,也足足养了一年才恢复如初。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一直认为自己是败在了陆向寅的手中!没想到如今陆向寅已经作古,但伤过自己的那位老内监却再次出现……这近二十年的时间过去,虽然那老内官已经日渐年迈体弱、但自己的隐伤也还没能痊愈。想来这第二次交手的结果,双方胜败之数也犹未可知啊……
    不过,单清泉并不是个畏首畏尾之人,他双眼紧紧盯着那位老内官、手腕同时一抖,绵软如蛇的潇湘软剑立刻便挺直了剑身:
    “还真是你……想你我二人在二十年前,曾经交手三招。可惜当日我还有要事在身,咱们也未能分出个高低;可我万没想到,你这么大的岁数,竟然还能好端端地活到今天!好好好,今日交手定然不会意外发生,这次我们定要打个痛快!”
    单清泉说完之后,掌中的那柄潇湘软剑、立刻分散出了十几道虚影,划出极为诡异的弧度,直奔老太监牛章的咽喉刺去!
    平心而论,软剑这种兵刃灵巧迅捷,杀伤力也还算不错;唯独在力道方面、却有着天生的劣势,也无法用那些劈、砍、刺、挡的寻常剑招;如果碰上那种力沉势猛的重型兵刃,凭着软剑独有的灵巧与迅速,定然可以以巧破拙,占尽上风;但如今牛章所执的飞抓,也是可远可近、灵巧多变的冷门内家兵刃,对于擅用软剑的单清泉来说,可绝对不是什么好对手!
    如今牛章面对真假难辨的十几道虚影,只是不慌不忙地一抬左手,用那柄精铁打造的鹰爪钩护住了自己的脖颈之间;同时沉在腰间的右手一个扬手,另一柄爪钩便直奔单清泉的背后飞去。
    这并不是牛章年老眼花,用歪了招式;而是这飞抓的用法,原本就是如此诡异。牛章当然知道,但擅用软剑之人,都会习惯性地想要凭着速度与灵巧的优势、直奔对方的脖颈割去;可自己手中,却有着两柄飞抓,可攻可守!他所采取的破招方式,便是抬起一柄飞抓护住脖颈要害,而另一柄飞抓直取对方的背后。
    如此一来,就算一招之下无法钩锁住单清泉的肩胛骨、至少也可以凭着那段金丝索缠住对方的身体。只要金丝索绕上对方的身子,无论是束缚住对方的出招动作、还是精准地缠在对方的脖颈之处,都定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单清泉也是个老江湖了,立刻便听到自己耳边恶风不善、对方手中的铁钩也把脖颈要害护的严严实实、自然知道他不可能一击得手;于是,单清泉立刻腰身一扭,硬生生止住了身形,随即又强行变换招式、剑身软绵绵地贴上了对方前伸的右手,直奔牛章的腋下空门刺去……
    这个应对方法,就是他单清泉咬住了他牛章年老体衰,打算以快打快、与这个将行朽木之人拼反应速度、拼气血体力……这个思路原本也没有什么问题,可惜他却忘了很重要的一点:自己当初是练功急切,导致伤了宗筋。这道隐伤对于他单清泉来说,自然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可眼前这个老者,却是个净过身的‘正经太监’!他的柔韧性与速度,远非自己这般‘男儿之身’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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