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背后遭受‘偷袭’的这一刀,不单只是皮外伤那么简单,还连带着被锋利的刀刃破开了背后一道要穴——风门!这风门穴一破,之前积聚起的心血之力也骤然消弭于无形了。此时此刻的沈归,别说挣脱周身披覆的‘铁渔网’了;就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再也抽不出来了。
    那位身形瘦弱的青年将官一见渔网之中的‘猎物’已经无力抵抗,立刻大声喝退了想要冲上去‘捡漏’的飞虎军,自己则慢慢悠悠地从房顶爬下来,亲自前去给‘猎物’解套了……
    与此同时,奉京城的东大门,随着一道‘嘎啦啦’的城门铰盘声响,缓缓地向意气风发的二皇子颜青鸿,敞开了幽北都城的怀抱……
    “颜老二你闻闻,这味道不对啊!咱可不能再磨蹭了……我看还是分头行事为好。这样吧,你带着洪老将军和中山督抚军赶紧去南门大街救人;我先去一趟河中后街和丞相府,打探一下情况……”
    高大坚实的东大门一开,颜青鸿身后的傅忆便抽了抽鼻子,随即脸色骤然一变,朝着颜青鸿低声商量了几句,便再也来不及详细分说,抡圆了鞭子狠狠抽在了马屁股上,单人独骑、纵马入城……
    而身披金甲、腰悬利剑的二皇子颜青鸿,看着傅忆的身影消失之后便侧过了身子,对身边的老将军洪念低声嘱咐道:
    “洪老将军,请您调动四队心腹得力之人,前去‘接管’奉京城的另外三道城门防御;而余下的那一队人马,务必挑选一些会掌船,水性好的军士们,让他们就在幽河码头驻扎、暂时负责封锁幽河水道。另外,请您告诉将士们,每‘接管’一道城门,便立刻彻底封锁一道城门。直到所有事情完结之前,也包括我颜青鸿都算在其内,绝不能放过半个活口离开这座奉京城……”
    洪念点了点头便翻身下马,又挥手唤来四员小将,低头吩咐起来……
    没过多久,四队精心挑选出来的骑兵鱼贯而出,在为首将官的带领之下,不发一言地向目的地进发;而坐在战马之上的颜青鸿,此时也深吸了一口弥漫着血腥味的污浊空气,又把挂在马脖边上的金盔解下,神色凝重地重新整理好了盔甲,又从腰间抽出了那一柄不知从何而来的‘天子剑’,对着犹如深渊一般的城门洞口、朗声开言:
    “华禹以东、神州极北;寒冰之地,膺之天命;先皇宣德,仁爱勤勉;守成克己、励精图治;力竭而殂、何其痛哀……今有宣德皇帝次子——颜氏青鸿,奉父皇临终之遗诏、执父皇恩赐之佩剑、承继幽北皇帝大位!吾必当敬承父志、革故鼎新;统治纲要、成立约章;近赖忠贤、惩佞除奸;其,以明年为‘兴平’元年,与民更始!”
    其实颜青鸿原本的嗓音,听起来并不算如何浑厚,与威严更是半点都沾不上边;但此时的他,面对着眼前那道黑漆漆的城门洞口,面对着涌出血腥味道的恶臭气息,面对着空无一人的东门前街,竟然仿佛是正在举行自己的登基大典一般,宣读起了措辞颇为正式的‘即位诏书’!
    他的面前虽然没有半个观众,但跟在他身后的中山督抚军骑兵,此时却纷纷跳下战马,齐整整地跪俯在地,朗声开口:
    “参见陛下!”
    自己给自己‘加冕’的新帝颜青鸿,听到众将士表达的拥戴与认可之后,并没有转过身去,他仍然还在注视着空荡荡的大街,还在注视着那犹如深渊入口一般的东城门洞……若是有人绕到他的面前,一定能够惊讶的看到——这位二皇子的嘴边,竟然勾出了一抹苦笑!
    沉默了半晌,颜青鸿向后摆了摆右臂,无喜无悲地轻声说了一句:
    “都起来吧……”
    这并不是他颜青鸿‘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而是他真的不愿意面对自家兄弟的骨肉相残。
    而他的这番故意‘做作’,其实也并非是他自己的本意。皆因为他这个次子,按照颜家的族规来说,其实是没有任何继承权的。而此时此刻,他竟然马上就要带着洪老将军与他的中山督抚军,对抗可以名正言顺继位的太子殿下!说白一点,此时此刻的自己,和这些忠心耿耿的将士们,已经都成了犯上作乱的逆贼。而自己作为他们的首领,当然要在最后一战的前夕,给他们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中山督抚军,并非是犯上作乱的叛军;而是有从龙之功的精锐王师!
    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个名份的问题!中山督抚军的士卒们,大多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自然也就是萨满教的虔诚信徒;在这些人的心目当中,正义与邪恶,可是有着天差地别之远!甚至可以说,他们这些人的勇气与力量、胆色与动力,除了养家糊口,升官发财之外,跟多的都是来源于心中的那一份坚定信念:我们是保家卫国的正义军队,做的也都是正义的事!
    这种信念,既能驱使他们一往无前,英勇作战;也能让他们甘于听从上官的命令,割下任何‘敌人’的头颅。
    “二……回禀陛下,这股味道之中充满了血腥之气,末将以为前方的战况、可能不容乐观……不知我等应该如何……?”
    说到这里,洪念便止住了话头。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也十分赞成颜青鸿方才的那般做法;毕竟,比起乱臣贼子来、还是勤王之师更好听一些。此时他也适时地改过口来,向颜青鸿请教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洪老将军你看,这奉京城中街道狭窄、实在不便于骑兵穿行……依我的意思,请您就点出五十位骑术高明、骁勇善战之人,与我等一起驰援南门大街;而剩下的所有骑兵立即下马,以小队的方式,分散到每一个城墙边缘,之后再缓缓向南门大街进行推进合围……告诉将士们,如果途中遇见任何敢于‘助纣为虐’、又执迷不悟、不服‘王化’之人,尽可以当场斩杀……”
    “末将领命……不过……回禀陛下,这次与陛下一道‘回京’的将士们,大多都只知征战厮杀、并不擅察言观色之道;若是如此行事的话,很容易会错杀良民……”
    洪念听完颜青鸿这道血腥味十足的皇命,立刻有些担心:会不会刚刚扳倒一位‘暴君’、自己又反手扶上了一位新的暴君呢?
    “就这样吩咐下去吧,绝不会错杀良民!洪老将军您试想一下,以现在城中如此味道推断,南门大街上定然已是一片尸山血海……那么这些明知城中正处于战乱厮杀的局面,还不乖乖躲在家中避祸、敢于在城中四处游荡之人,都会是些什么来路呢?……您不用想了,我几乎可以断定——无论他们都是什么来路,一刀栽了杀了也肯定算不上是冤枉!”
    洪念听完觉得有理、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多言。紧接着他朝身后比出了几个手势,便走出了五十位身穿校尉皮甲的精锐骑兵,纵马跟在二人身后、与他们一起朝着南门大街狂奔而去……
    “啪……啪……”
    此时,那位太白军的瘦弱将官已经全部解开了缠在沈归身上的‘铁渔网’,拽起那满身血污,看不清面目的沈归,左右开工便赏了他两巴掌;也不知瞪着一双红眼珠的沈归是已经失去了知觉、还是打算咬着牙强充硬汉;他这抡圆了拍在脸上的两道巴掌,竟然连一丝情绪都没能扇出来……
    “头儿您看,好像有些不对啊!他别是已经咽气了吧?”
    被身边的人一提醒,那位瘦弱将官赶紧用手搓了搓沈归那满是血痂的脖子,低下头仔细查看了一番,却并没有发现什么致命伤痕;而后,他又探出一只手指放在了沈归的鼻孔下面,试探了良久,这才松出了一口气:
    “这小子命还挺硬,没死!不过气息十分微弱,只怕剩不下几口气了……咱们赶紧把他带入宫中交差,一路上小心盯着他的这几口气;要是他成功挺到了面圣之前还没断气的话,那时你们再帮他一把……”
    嘱咐完之后,这位瘦弱的将官却突然发出了‘咦’的一声惊叹,随即扭回头来看着自家二十几个兄弟,皱着眉头问道:
    “怪事……你们听见有马蹄声传来了吗?”
    这个问题才一出口,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侧耳倾听起来;没过多久,大家便纷纷使劲点头称是。而这位将官知道不是自己‘幻听’之后、又喃喃自语地盘算起来:
    “怪事怪事……无论是飞虎军还是太白卫、现在都没有了骑兵编制……难道是飞熊军的颜大帅率军回京了?”
    很快,这位瘦弱的太白卫将官,便得到了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一根羽箭突然凭空出现,由他的双耳穿透而过,带飞了一蓬浑浊血箭;紧接着,便有一人一马高高跃过人群、速度太快导致众人连他的面目都还没有看清,那位受到重创的青年将领、便被一把雪亮的厚背大刀斩下了头颅!
    出手杀人者乃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将军,此时他满面寒霜,左手高高拽着一道发髻、扬起那颗还在翻着白眼的人头,双眼如刀、锐利的目光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那些飞虎军与太白卫见状,本想一拥而上把他乱刃分尸,但仔细看了一眼,却全都有些愣神:此人竟然穿的也是幽北军服……也就是说,这个老头很可能是‘自己人’?……
    “老将军您杀错了……地上那位才是犯上作乱的贼子沈归……”
    一个年纪轻轻、但模样颇为机灵的太白卫凑到洪念马前,神色谄媚地对洪老将军‘介绍’道……
    “哧”
    洪老将满意地点了点头之后,随手又抡起一刀当头劈下、把这位‘小机灵鬼’瞬间劈为两半……

章节目录


马过江河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阁只为原作者溪柴暖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溪柴暖并收藏马过江河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