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就这样被十一位全副武装的太白卫围在当中,在方钧平的带领下,朝着城东方向走去。
    “方统领,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路啊?如果沈某没记错的话,去往皇宫的方向、好像应该出河中大街的西口吧……”
    “没走错。”
    方钧平背对着沈归,干巴巴的挤出了三个字。不过,在他开口回答的同时,身形也骤然一抖、竟然紧张的连右手都向背后的花枪摸去…这样一个幅度不小的动作,自然也被沈归看在了眼中。不过,他也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便继续心平气和地跟在他的身后了。
    没过多久,方钧平便在南市场绿柳楼的后院停了下来;他上前轻轻敲出了三长两短的门响;随即便有一位‘鬼面武士’,轻轻推开了绿柳楼的后院小门……
    “沈归带到。”
    那位鬼面武士听完点了点头,朝着沉默不语的沈归招了招手,把他让进了绿柳楼中。
    在他的带领之下,沈归推开了三层最大一间房间的大门……
    “朕还以为你不敢回来了……”
    随着身后房门被紧紧关闭,沈归便在灯火透明的厢房之中,看见了此时正坐在桌前,身穿龙袍、神色凛然的兴平皇帝颜青鸿。
    沈归面对着已经‘改头换面’的老友、并没有着急回应;反而先是踱着步子,左右打量起了屋中的陈设布置……
    “沈归!朕在与你说话……”
    自觉备受冷落的的兴平皇帝颜青鸿,用力拍了一下桌面,朝着沈归大喝一声!随即,由打旁边的内房之中,立刻窜出了不少于二十名手执兵刃、头戴鬼面的壮硕武士!
    沈归看着这些埋伏在暗处的‘刀斧手’,连伸手拔剑御敌的动作都没有;反而还大模大样地坐到了颜青鸿的对面,与他对视了半晌,这才开口说道:
    “……这一出戏码,要是在勤政殿上演一场嘛……兴许像是那么回事……”
    颜青鸿听完之后立刻又拍了一下桌子,反手就把自己头上的龙冠扯了下来,转身便朝着那些手执兵刃的‘鬼面武者’招着手道:
    “给钱给钱!一人一百两啊!带了赶紧给银票,没带的赶紧借,要不然都算你们‘欺君’啊!”
    与此同时,身背花枪的方钧平也推门入内,垂头丧气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银票拍在桌上,嘴里还连连念叨着‘晦气’二字……
    随着一阵‘吱嘎吱嘎’的响声,坐在轮椅上的万长宁,也被大萨满何文道推了出来。他一露面,便朝着正在脱龙袍的颜青鸿嚷道:
    “我这可还下了五百两反注呢!君无戏言啊!”
    颜青鸿一边擦着额头渗出的汗水,一仔仔细细地数着银票:
    “赔了你这五百两,我也赚了不少啊!哈哈哈哈……”
    那些赔完了银子的鬼面武者,也纷纷脱下了脸上覆盖的面具,还有几个脾气暴躁一些的,拽着方钧平的脖子就开始责问道:
    “肯定是你在路上漏了底!”……“是不是你跟陛下串通好了,一起做的局啊?”……“我这一百两银子你赔啊!”……“不是让你路上少说话了吗?这小子沾上点毛,比猴都精”……
    沈归一脸无奈的打量着这些无聊的朋友们,无可奈何地说道:
    “下次要拿我打赌的话,最好别带着颜老二。他刚才哪一出戏,有点过火了……”
    屋中的之人一听沈归揭开了谜底,立刻哄堂大笑起来;那几个心疼银子的家伙,也全都跑到了颜青鸿的身边,想要讨回自己的‘血汗钱’……
    算平了赌债之后,众人这才七嘴八舌地议论起了‘正事’。万长宁一边敲击着木制的扶手,一边跟沈归说道:
    “据我猜想,按照恩师原本的计划来说,应该是想要举荐你出任丞相之职的;但你身受重伤之后便不知所踪,这才会把我推上了这个位置,先顶过那一阵乱子;如今正好你也回来了,看样子你的身体也恢复的不错,就别再难为我这个瘸子了……”
    沈归刚要开口推脱,兴平帝颜青鸿就先朝着万长宁摆了摆手,止住了他的下话:
    “丞相大人之前跟我提过此事,而他本来的意思,也就是属意你接任的丞相之位的,所以士安你也不需要多想。当然了,如果沈归本人愿意的话,咱也可以仿照人家北燕王朝,弄个什么左右丞相的职位!那我这皇帝当的,可就舒服多了……”
    沈归立刻摇起了脑袋:
    “想都别想啊!你还是指望这位瘸子继续帮你顶着吧!这种拆了东墙补西墙、伺候整个幽北百姓吃喝拉撒的杂事,我沈归可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此时飞熊军统帅颜重武,也刚刚从门口接进来了三个大酒坛;他一听沈归这话,咧开大嘴哈哈一笑:
    “就是就是!当文官有啥好的?就沈归那满肚子的鬼心眼,不打仗就白瞎材料了!反正过两天李家的那一支私军,也差不多该抵京了;你这个李家的毛脚女婿,正好统帅这支李家的队伍、也算是名正言顺了!等再过上几年,咱们攒足了粮草军械,咱哥俩搭伴一起出关南下!你当兵马大元帅,我给你当先锋大将!咱是先灭北燕、再平南……”
    沈归一听脑袋都大了,急忙摇头摆手地止住了颜重武对于未来的展望与遐想:
    “我说‘黑瞎子’(狗熊),你快给我歇会吧!就凭咱幽北的这点人马,你竟敢做那荡平八荒六合的美梦?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吧?”
    沈归这话才一出口,方才还热闹非凡,推杯换盏的厢房之中,刹那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反复在沈归与颜青鸿之间晃来晃去……
    颜青鸿也觉得有些奇怪,他轻咳了两声之后,便略带疑惑的问道:
    “这些事,我们已经商量有一段时间了;甚至包括士安与傅忆在内,都觉得没什么不妥呀…要不然你跟大伙说说,这法子哪不行了?而且咱们和北燕人之间,早晚不是也得有个了断吗?现在又没有岳海山这么一号人在了,就凭着北燕那些废物兵的能耐,黑瞎子带几个人随便一冲、那不就全垮了吗?”
    沈归望着屋中那些满脸都写着‘理应如此’的幽北巨擎,心中不由得冷了下来。他先朝着太白卫统领方钧平一抬下颌,对方便会意地带着几个兄弟,推开了房门,警惕地守住了门口……
    “来来来,既然咱今天都说到这了,这酒也先不忙喝、姑娘也不着急见了……我想先问问你们大伙,就这个破主意,到底是用谁的屁股想出来的呀?”
    众人看着面色冷峻的沈归,都是一头雾水;而身为现任幽北丞相的万长宁,也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回应道:
    “咳……沈归啊,最近三个月,我们幽北三路的发展着实不错。别看咱们免了一年的商税关税,但同时可以迅速清理往年的积压货物呀!今年的粮食方面虽然紧了一些、但是靠着往年的陈粮、再加上从南康人手里换来的一些南粮,今年的冬天也并不算如何难过;直等明年商税恢复如初、东幽路的新粮也打下来之后,咱们幽北就算是重新回……”
    万长宁的账刚报到一半,沈归立刻一摆手、便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相信你的算筹功夫,也相信你能在三年之内,凑足二十万南下大军的粮饷。所以我问的也不是银子,而是问你们凭什么认为,咱们幽北三路,能跟北燕或者南康互相抗衡?”
    接下来,屋中便陷入了极为热烈的讨论之中,所有人都在诉说着自己心中的理由;甚至有些人的看法,就连沈归听了之后,也是连连点头、表示认同的……
    直到半柱香的时间过去,最先回过神来的颜青鸿,挥手止住了屋中的讨论:
    “这事咱们说破了大天、不是也白费唇舌吗?既然我们都认为行,就你自己认为不行!那现在就换你来说服我们,为啥咱幽北人,就没有那个逐鹿中原的资格呢!”
    沈归颇为玩味的看着颜青鸿,伸出了一根手指头,点着他的鼻尖呵斥道:
    “我看你是被这身龙袍给压傻了吧?才刚保住你那条小命几天啊?就他娘的琢磨着想要逐鹿中原了?没看出来啊,你小子还挺知道上进的!你以为打仗就是打钱啊?就咱们和北燕之前的那一场摩擦,要不是我帮着黑瞎子指挥,能破得了人家二十万平北军吗?你还真以为那几场胜仗,都是咱们靠着实力赢回来的呀?我呸!”
    颜重武身为‘中生代名将’,被沈归这‘一呸之下’、有些挂不住脸了……
    “我也没说是我自己打赢的呀!所以才会让你来挂帅,我当先锋吗?你既然能用计胜他们一次……”
    “颜重武我告诉你,你既然身为军中主将,一定要明白一个道理:所谓的‘智胜’,永远都是居于弱势一方,万般无奈之下,才会被动选择的求生之道;任何以寡敌众,都是在用自己全部筹码、去赌一场局部战役的微小胜利;能够打赢,自然是有了些许的喘息之机;可是只要输了一场,那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说完之后,沈归又伸手指着颜青鸿:
    “你这刚踏实下来才几天啊?能不能少‘做妖’?我问你啊!柳执找到了吗?停战协议签订了吗?与漠北草原之间的盟约理顺了吗?东海关的归属和重建、你心里都有数吗?还有朝堂里的太子遗党,都查清楚了吗?朝廷的某些律法,都重新校订了吗?自己家里的这堆破事都没搞清楚呢,还有功夫去琢磨几年以后的事!吃饱了撑的我是见过不少;可你们才刚吃了两口‘观音土’、就琢磨着该怎么‘减肥消食’了?!”
    沈归骂完了人之后,又朝着门口探头探脑的方钧平大手一挥:
    “妈的一群蠢货,气死老子了!小方,把粉头给我叫进来!我还得教育教育那些姑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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