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位道术玄妙无双、本领通天彻地的华神教道长,被齐雁与李乐安带回了谷仓之后,自然而然地受到了众人的最高礼遇!
    如果想要炮制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江湖术士的话,一位擅用刀片的顶级飞贼、一位精通人体的岐黄圣手、再加上一位恶趣味满满的混世魔王,这套三人阵容组合起来,到底蕴含着何等强大的威力呢?
    至少,单以这位‘坛主道君’那一身骨头的硬度来衡量的话,根本也没有证实这个组合能力上限的机会。
    如今面对着谷仓之中的五位少侠,连一番‘心理攻防战’都可以省去了!这位仙风道骨的坛主大人,一听到沈归跟齐雁之间‘吊坎’(说黑话),立刻就先尿了一裤子!
    虽然无论是骨气、胆略、智慧、财富、眼界、虔诚、雄心等等等等,这位道爷连半分的优秀品质都没有!可单凭他熟悉江湖道这一点,哪怕在‘华神教’中混出来了一副好人缘,也绝不至于沦落‘虎脖村’这个鸟不拉屎的地界!
    正所谓距离产生美,人与人相处的时间一长,其人的本性与缺点也就暴露无遗了。就这么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江湖骗子,整个华神教谁还能看不出来他是个奸懒谗猾、满嘴瞎话的性格呢?
    虽然骗家门也同属江湖道,但江湖人口口声声说的‘道义’二字,这位坛主大人,显然就只混明白了一个‘道’字而已;对于‘义’字那嗤之以鼻的态度,也是导致他神憎鬼厌的主要原因!
    道,乃是安身立命、养家糊口的本领;义,则是吃上一碗江湖饭的资格。二者之间相辅相成,互为依托;缺一,则不可称之谓江湖人。
    ‘骨气’这种看似虚无缥缈的珍贵品质,则是来自于极其强烈的自尊心与自律性;如果身为一个江湖中人,连最起码的‘义’字都做不到的话,那么骨气与尊严,也就更加无从谈起了。
    所以当这位坛主大人,刚刚从被人‘捉奸在床’的惊慌失措当中恢复理智之后,立刻使出了他自创而成的、死里求生的最后手段——不要脸。
    可千万别小看了‘不要脸’这三个字!这种求生之法虽然看似简单,也并不是谁都能用的好、也不是谁都吃这一套的!除了需要舍弃自己的尊严之外,还需要极强的观人眉宇、审时度势的眼力!就比如说如果擒住自己的人,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人物,那么这位坛主大人,立刻就会摆出一副慷慨赴死、大义凛然的豪横模样!
    如果没有这点能耐,千人嫌万人厌的他,也不可能还好生生地活到现在!
    所以,当他第一眼便看见了齐返那张胖乎乎的脸上,闪烁着狡猾与市侩的光芒;而第二眼,又看见了齐雁那修长而长度齐平的两根指头,也看见了他手中无意识飞速旋转的‘指间刀’,便分辨出了这三男二女的大致身份来路!
    那个杀千刀的马老汉,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被驴给踹傻了!这哪是什么‘富家公子携美出游’的五只肥羊啊?这分明就是顺着地狱门缝里溜出来的五只索命恶鬼!
    “诸位英雄好汉,咱们可都是老合家的人呐!我虽然扮的是‘腥化把子’(假道士),可也是个‘刚挑杆’(初犯)的,求的也就是几颗‘老瓜’(银子),既没出过条子(拐骗妇女倒卖)、是也没打过生(拐骗儿童),根本也没干过‘伤攒子’的事(没做过亏心事)!还望诸位能开开面、高高手,把一条大道宽着点踩(放我这一马)……”
    齐雁看着这位拼命用春典跟自己套着近乎、满面谄媚之色的邪道士,直笑了一个前仰后合,暗赞这位邪道士长了一对‘亮招子’(好眼力)。其实整间屋子当中之人,除了他与沈归之外,其他的人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江湖人;即便是齐返这位幽北三路的牙人行首,虽然也身在江湖,但也只是‘半春半典’而已。
    齐雁二指一弯,那柄闪烁着寒芒的‘指间刀’,便不知被他收在了何处。他走上前去,伸出右手,来回地摇晃起了那位假道士的脑袋:
    “你这鬼东西,还挺有意思的呀!骗家门的人小爷见多了,可无论是风麻燕雀、还是金爵要册,人家都是只图财、不害命啊!你再瞧瞧你呢?这千门八道,您到底该分在哪一门呢?如果按照你坏了人家空心果(寡妇)这一档子‘花案’(桃色案件)来算呢,你就变成了下三滥的采花贼,虽然也身在江湖道上,但是却当不起‘老合’二字了;可如果按照你身入‘华神教’、成了一个坏人性命的‘邪道人’来算呢,连江湖道你都踩不上了。如此一来的话,我就该替你师傅以及江湖道清理门户!最起码,也得先把你那‘一口春’(春典黑话)给收回来(割舌头)!”
    听齐雁说到这里,满面谄媚之色的邪道士面色骤然惨白一片,竟然被这几句话吓得跪都跪不稳当了,整个身子一软,瘫坐在秸秆堆里,表情也是呆若木鸡,似愣似哭一般;而站在旁边看热闹的沈归,听了齐雁这话却不太高兴:
    “我说大雁啊,你方才说的这叫什么话呢?您再来瞧瞧这位道爷的面相,就算是割下来舌头,又有什么用呢?正所谓‘舌白似蛇、阴毒淫奢’,这么一位天生的大魔头,不拔了气门的话(杀了),岂不是要害了更多的人?”
    “这位‘金’爷(通巾,相士)饶命啊!小人其实来到这虎脖村,只为求财,根本没想见血。其实我也是苦主啊!我原本在家乡活的好好的,也是被‘章源’那个老匹夫给骗进了华神教、之后又被他派来这里行骗敛财而已!既然诸位既然都是‘行里人’,我也就直接亮托了(坦白行骗手段)!最开始我跟那些村民说的‘火神山炼魂’,其实就是想玩上一手彩门里的‘火焰山’、给自己造造声势而已;可谁知道他们这些乡巴佬,竟然会错了意思,架起了一座木柴堆,烧活人玩啊!至于让马老汉落汗(下蒙汗药)拦路(劫道),也只是为了敛财而已,根本没想害人性命!诸位也都是招子雪亮的相家子(眼光锐利的内行人),你们看我这副德行,像是那种心狠手辣的大贼吗?”
    所谓的彩门‘火焰山’,其实就是彩门常用的一种戏法而已。想要习学此术之人,便需要常年赤脚走路,磨出一双厚厚的脚底板。如此一来,便可以安然无恙的踩在烧旺的炭火之上穿行,而本身却毫发无伤了!这个戏法其实很普通,即便是没有专门修炼过的寻常百姓,只要掌握了其中的窍门,胆子再大上一些,也能轻而易举穿行于烈火之中,只是在场面上看起来,与专业人士略有区别而已。
    而这种戏法,原本就来源于萨满教中的一种上古祭祀礼仪。据萨满教上古典籍记载,凡是品性纯良、灵魂洁净之人,都可以踏过烈火而不伤及肉身;而身染罪孽、灵魂污浊之人,在赤脚踏过烈火之时,虽然会感受到深入骨髓的疼痛,可一旦穿行过后,之前所犯下的罪孽就会得到宽恕,原本污浊的灵魂,也会因为烈火的锤炼而变的洁净。时至今日,仍然还有不少的江湖术士,在靠着这个戏法养家糊口。无论是用它来骗人还是卖艺,也都算不得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不过,沈归显然不会被这邪道士的一番巧言令色所欺!
    “火焰山的确是火焰山呐,可这架起柴堆来烧活人,却绝对不是你说的‘误会而已’这么简单!至于此事背后的真相嘛……容我想想……”
    话到此处,沈归沉吟了半晌,又从怀中掏出了那柄御赐的折扇,一边富有节奏地在手心上来回敲打,一边围着那位跪在地上的邪道士转圈……
    “首先来说,你是华神教的狗腿子,这一点是你自己承认的!而按照你方才所说,在这虎脖村装神弄鬼行骗,也只是为了愚民敛财而已,这一点是你的本意,我也愿意相信你没有那个杀人的胆子。不过,这架柴烧活人的主意,即便不是出自于你的本心、也一定与华神教脱不开干系!显而易见,你们那个‘华神无上教尊’——章源,把你们这些徒子徒孙散布出去行骗,是有着一套严格流程规定的!如果,你不把这些也交代出来的话,我等又该如何相信道爷你、心中还抱有强烈的求生欲望呢?”
    说完之后,沈归一转手中的御扇,运上些许的力道,挥手敲在了对方的天灵盖之上!这一下敲的并不算太重,但却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把那位披头散发、瘫坐在秸秆堆上的邪道士敲了一个浑身颤抖!随即,他的脸色几番变化,最终却化为决然之意,阴狠毒辣地盯着沈归的双眼说道:
    “是……是……我全都告诉你,但你必须要保证会我一条生路,还得许给我五百两银子,好让我隐姓埋名地过上下半辈子!如若不然的话,没钱也是死,出卖华神教也是死,死在你们手中也是死!三者对于我来说,根本也没有任何差别!”
    沈归看着色厉内荏的邪道士,嘴角邪邪的一笑:
    “我敢跟你打赌,就像你这种下三滥的货色,绝对没有守口如瓶、宁死不屈的骨气!不过呢,区区五百两银子在爷我看来,与一个铜板也没什么区别。只要你能帮我节省时间,那么这点散碎银子,爷还是舍得花的!”
    “哎…没错…章源那个老匹夫,把我们这些爪牙放出来大肆敛财之前,的确传授了一整套的行骗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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