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非得看见我就跑吗?”
    江晟哲在她身后发出灵魂质问。
    褚天舒不得已停下脚步,深呼吸压下小腹的不适感,回头对他说:“急着回宿舍而已,有什么事你说。”
    说……说什么……
    江晟哲没想到他随口一喊她就真会停下来,压根就没想好要说什么,僵在原地支支吾吾了半天,一个屁都没憋出来。
    褚天舒眉心一跳,感觉小腹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她几乎要维持不住表情。
    “不说我走了。”
    她转身匆匆忙忙就要走。
    步子还没迈开,就被江晟哲下一句话戳在了心窝子上。
    “没事就连招呼都不能打?我们现在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吗?”
    哇哦。
    我想睡你,你却想跟我当朋友?
    褚天舒被这番直男发言气得哭笑不得,她不想将自己的落魄现于人前,因此维持着很有风度的笑容,倨傲地对江晟哲道:“怎么办呢?不想跟你当朋友啊。”
    江晟哲如果问一句那你想当什么,那她一定会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出以前没好意思说出口的话。
    可他没有。
    他一副受了折辱的表情,用她欠了他八百万一般的不爽语气说:“随便你。”
    然后无谓地转身,把她一个人留在原地。
    看着他走远了,褚天舒吃疼地躬起身子,扶着墙慢慢地往前走,痛得狠了感觉就逐渐麻木了。
    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来她还很小的时候,她妈有次难得空闲,睡前给她读了《海的女儿》。
    她清楚地记得她妈说的一句话:“这小闺女真的缺心眼儿,想要什么东西就要自己拼命争取啊,不勇敢点儿活该什么都得不到。”
    因为后来再没有机会听到别的睡前故事,因此她对这番话印象很深。
    可她已经尽力勇敢,也尽力争取了,还是什么也得不到。
    每往前走一步,意志就被疼痛多土崩瓦解一分。
    她从未如此真实地感觉到,自己活在世上原来这样悲哀,也这样孤独。
    她想,其实人生并没有什么意义,你没有心理准备地来到这个世上,蝼蚁一般苟且生存,某天因意外丧命或者寿终正寝,有些人为你短暂地难过一下,然后继续去过自己的生活。
    这地球该怎么转还怎么转,你一个大活人没了,他还跟往常一样一边自转一边公转,连停都不为你停一下。
    来这世上就不是你想来的,离开这世上都不能等你想走的时候再走。你这一辈子都得被一个叫命运的东西绑缚,挣扎不得。
    挣脱的唯一方法,就是干脆利落地结束这一切。
    宽阔的主干道上,皆是行色匆匆赶往食堂的学生,无人留心一侧的墙根下,无助的小姑娘把轻生的念头在心里捯来饬去。
    直到她回了宿舍,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还在脑子里盘桓。躺在床上的时候,她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基督教里一个说法:自杀的人上不了天堂。
    她不信基督教,但却对这话有莫名的敬畏之心。
    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会先来,运气够好的话,也许下一秒就能无痛横死街头,也许不必要非得冒着下地狱风险自己动手搞死自己的。
    她又摸了摸枕边的皮质笔记本,想着怎么着也得把这本书完结了发表出去,要是意外明天就来,那至少得留下点什么证明自己来这世上走过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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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碎碎正在位置上欣赏柯以文画得静物,这人不爱给颜料喷水,他盒里的颜料质地浓稠且色彩纯度极高,加上他上色时喜欢厚涂,硬是把水粉画出了油画的质感。
    江晟哲气冲冲地从外面进来,很突兀地搬了凳子坐到她旁边,一把把她揪过来听他说话。
    “我他妈的,我真服了。”
    叶碎碎把手上的平头刷在水桶里荡来荡去,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表现出一个吃瓜群众应有的职业素质。
    “当初是她跟我表的白没错吧?没人逼她吧?”江晟哲捂着心口激烈控诉。
    叶碎碎闻言差点要上手去捂他的嘴:“你小声点,还有别人在哪!”
    江晟哲放低了一点音量:“我只是不想跟她之间的关系一直那么尴尬,毕竟以前也玩得挺好的,所以主动去找她和好,结果她呢?表现得好像是她当初瞎了眼一样,说跟我连朋友都不想做!
    “我靠!谁很稀罕跟她当朋友吗?谁给她的自信那么拽啊!”
    江晟哲连珠炮一样飙出去一大段词,信息量太大导致叶碎碎一时也消化不了。
    她问:“所以你们现在是……掰了?”
    她下午还以为这两人的关系能有转折呢。
    “掰了,掰得亲娘都不认得。”江晟哲咬牙,“我就不该去找她的,我真是有病。”
    叶碎碎扶额。
    末了,江晟哲指着她鼻子警告道:“这事儿不许跟任何人说,小姐们之间聊天也不准提!我没跟你说任何话,你啥也没记住,忘掉、忘掉、忘掉!”
    叶碎碎直想翻白眼,所以告诉她干嘛,自己憋着多好。
    她没再搭理江晟哲,拎起水桶去公共厕所换水,接水时听到隔壁男厕传来高低起伏的啜泣声,在将晚的天色中听起来格外诡异。
    那声音越来越近,到门边时戛然而止,叶碎碎诧异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沈娘娘,他脸上还挂着两行泪珠。
    沈娘娘尴尬地走到水池边迅速洗脸,动作秀气地拂去脸上的水珠。叶碎碎在一边看着他,由于地问道:“你怎么了啊?”
    沈娘娘慢吞吞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了一张给叶碎碎擦手,自己拿了一张擦脸,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才温吞地开口:
    “没怎么,就是想家了。”
    叶碎碎惊得瞪圆了眼睛,心说好歹也是一米八大高个的小伙,想家不至于一个人躲厕所哭成这样吧?
    又转瞬一想,思及沈娘娘在班里的人缘一向不太好,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这边集训,日子恐怕不那么好过。因此,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啊?”
    只问了这么一句,沈娘娘刚稳住的情绪又有了决堤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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