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舒伯伯你想怎么做?”
    舒三元看了看窗外,阴沉沉的天带着一股子让人烦躁的热意,怕是要有一场大暴雨。
    “我与你联手,我出财,你出力,将这些东瀛人弄回他们自个儿的地方去。”
    孟良辰一愣,半响才道:“舒伯伯的财力我是知道的,可是我这边人力么当真不够看的,舒伯伯有雄心壮志心怀天下,可惜找错了人。”
    舒三元剜了他一眼:“事在人为,我不相信一个能从海里死而复生的人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你也甭给我带高帽子,什么狗屁天下大意,我只是不爽而已。我舒某人碗里的饭,只有自己不想吃的,万没有别人强行来分食的。”
    一声惊雷平地起,外面的天顷刻间就暗了下来,豆大的雨滴接踵而至,随着那肆掠的狂风席卷了街道每一处。
    很快,街道上就空街了。
    舒三元就势起身将窗户放了下来,屋子里静悄悄的,他在等,孟良辰在想。
    半响之后孟良辰才坐直了身子开口道:“福州现在很危险,东瀛人的势力已经渗透了福州,偏偏朝廷还半点不曾察觉,将全副注意力放在礁岛的海寇身上。布政使衙门被东瀛人占据,姚大人一家妇孺老少皆没有幸免,胡守一举棋不定。此事朝廷不介入,光凭第一楼根本无法施展。”
    舒三元道:“布政使姚大人隶属英国公姚氏旁支,这么大的事情胡守一定然是要上报朝廷的,届时有姚氏推波助澜,必能引起皇上的注意。”
    孟良辰失笑:“说是这样说,可京城不止一个姚氏,姚氏再厉害也不过是外戚,哪里比得过刘氏。冠军侯在福州呆了十多年,对于福州这块地方没有人比他更有发言权,他的话在朝堂之上想必更有说服力一些。
    再者,舒伯伯是知道的,我与冠军侯府的世孙结了梁子,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后来就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在飞崖岛上,我被他们灌了毒药扔进海里,若不是命大,哪里还能站在这里跟您说话。即便是这样,那两个小畜生还不忘写折子回京以逃兵之名参了我一本。若不是我动作够快,大哥有竭力周旋,别说是皇帝,就是父王那头也不能轻饶了我。”
    话毕,他轻轻的嘘了一口气:“所以,福州这边朝廷的军队几乎是指望不上的,舒伯伯应该比我更清楚,有些事情想起来容易,做起来着实很难。”
    舒三元闻言紧锁眉头,也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他才开口道:“我这个人,只做刀俎,不为鱼肉。东瀛人已经盯上我,我若是不早做准备,难不成到手的银子就这么白送给他们不成?人有逆鳞,我这个人,除了莞莞就剩下这些生意,再没有旁的东西。若是我心甘情愿的也罢,偏偏这些倭人,哎,总之,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不让他们得逞。
    虽说冠军侯世孙在飞崖岛做监军,可是大将军不是太子殿下吗?他身后站的是英国公府,这冠军侯府可是六皇子的外家,我就不信太子殿下不想压制他们。世上事无绝对,只要有心,总能找到机会。”
    见他如此坚决,孟良辰倒也不好再说别的,从他与莞莞纠缠在一处开始,从上辈子开始,他与舒三元就扭在了一处。
    对于这些东瀛人,他早就有了不死不休的打算,如今说这些,不过是坚定舒三元的心,让他表个态而已。
    “既然舒伯伯决定了,作为晚辈,自然是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舒三元哪里能不清楚他的那些小心思,不过也没有点破,笑笑罢了。
    而后两人重新落座商谈一番,约好时间去总兵府,舒三元便自己从屋子后面的暗道离开了第一楼。
    孟良辰这才开门喊了小二上酒菜,与青黛一道酒足饭饱之后从大堂的角门去了后院。
    屋子里,孟璋在擦一把剑,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手里的利器是一个易碎的宝贝一般。
    孟良辰将人都留在了外面,自己推门进了屋,也不理会孟璋,大刀阔斧的就坐了下来。
    “你知道不知道,你差点就见不到爷了?”
    孟璋连头都没有抬,手里那把锈迹斑驳的剑被他来回拭擦也没有见一点光亮。
    “祸害遗千年,我知道你命大,没那么容易死。”
    孟良辰一噎,笔直的背脊瞬间就端不起来了,往后一仰道:“得,你还真看得起我,讲真的,我是真的就差那么一点点就玩完了。”
    孟璋终于擦好了他的剑,尽管剑锋上依旧锈迹斑斑,可是看着他的表情是很满意了。
    “我当年就是一乞儿,并不是直接做的暗卫,而是皇上当年出行时遇到刺杀,我阴差阳错的救了他的命。我记得,那一年我只有十岁,整日里混迹街头与别人拼命,只为了抢半块馒头,晚上与熟识的野狗在破庙里将就。权贵有权贵的不易,乞儿有乞儿的苦楚,即便是馊了的馒头,通常也能争个你死我活。可是如今想起来,我一点也不怨,若不是那样的伸手练就了我警醒的脑子和敏捷的身手,我又如何带着那个人九死一生回了京城。
    后来皇上驾崩,所有的暗卫都给了当今,唯有我选择去幽州,这把剑,自从到了我手上就没有出过鞘见过血,如今,是时候了。”
    孟良辰看了那边黑乎乎的铁剑一眼有些好奇:“听说皇帝的暗卫在皇帝大行之后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忠于新皇,一条便是殉葬,你怎么走出第三条路来了?”
    孟璋没有理会他这个问题,只道:“这世间本无路,有人走过才有路。福州水深,既然你已身不由己,想淌过去,就得做好九死一生的准备。”
    “九死一生也是生,爷不想死,所以只能放手一搏!”
    孟璋转身道:“很好!”话毕,一个黑色的东西从他袖子里射出来直奔孟良辰而去。
    孟良辰后退两步,堪堪将东西接住,定睛一看,却是一个巴掌大的黑铁令牌,上面刻着一个云字。
    “这是第一楼的令牌,今日我将它给你,日后你就是第一楼的主子,第一楼名下的所有人力和财力都由你支配。而我,只跟着你,做一名简单的随从,生于死,就看你自己了。”
    孟良辰看着手中的令牌怵眉,很多事情他好像了解了,可是又不了解,总是隔着那么一层。比如孟璋,他只知道他是先帝手底下第一暗卫,武功出神入化,当初从自家父王手上要人的时候也就是看重了这一点,想着若是遇到生死关头,身旁有个高手可以护着自己,却不想这一步步的竟然挖掘出他这么多东西。
    又比如第一楼,他原想着孟璋作为第一暗卫,手底下定然多少有些势力,但是绝对不会多,如果真的那么厉害的话,先皇不会将他留给自己父王。
    可是如今看他的语气,这个第一楼好像真的是很不得了的东西。
    见他拿着东西沉思,孟璋又道:“第一楼各有六处,福州,京城,太原,吐蕃,幽州,回鹘各有一处。每一处经营种类不同,比如福州此地的第一楼就以酒楼为业。楼里共分天地玄黄四部分。
    天主杀,地主财,黄为医,至于玄,那是第一楼的情报网,所有的消息都由他们收集。
    六处第一楼皆是如此,共有四人负责,此四人互不干涉,但是皆听命于你手中的玄铁令。”
    孟良辰看了看手里的铁疙瘩觉得有些烫手,东西倒是个好东西,可就是因为太好了拿在手里他有些不踏实,眼下正值多事之秋,要是有个万一呢?
    但是这话他不能说出来,若是让孟璋知道他连守这令牌的信心都没有,这家伙估计立马会出福州城,再也不管自己了。
    看了看玄铁令,郑重其事的将东西放进怀里道:“爷一定会让这东西物尽其用的。”
    孟璋看了他一眼道:“你是打算一直呆在第一楼还是回总兵府?”
    孟良辰看了看外面,雨已经停了:“自然是回总兵府,做事情总要给自己留一张底牌留一条后路,爷与舒三元约好,明日他以朋友之名上总兵府寻我。胡守一那个老东西,东瀛人都打到他门口了,他却还犹豫不决摇摆不定,我要借舒三元之名逼迫他表态。
    刘家那两个小杂种居然以逃兵之名构陷爷,此番福州之行,爷不仅要替自己正名,还要用东瀛人和海盗搏去功劳加官进爵,将他们两个永远踩在脚底下。”
    孟璋没有多说,只道:“既然二爷心里已有章程,那只管放手一搏,成与不成,做了才知道,事在人为。”
    话毕,起身,先一步出了屋子,而后跟着孟良辰主仆三个回了总兵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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