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铎出得茶肆,想到方才那酒,喝到后来竟变了滋味。
    出了文思街,沿秦淮河直走,便踱步到那偎红倚翠之处,抬首便见红袖招叁字。
    谢韫铎进去,那妈妈忙迎上前来,笑道:“谢公子好久都没来我们这坐坐了,可是寻到了旁的好去处?倒叫我们春琴害了相思!”
    一壁说,一壁将他领进雅间,吩咐上些好酒好菜,又让几个乐伎前来奏些曲子。
    笙箫缓奏,曲乐悠悠。
    不多时,那春琴覆着浅紫面纱,袅袅行来。
    行到谢韫铎身前,便礼了一礼。
    起身坐他身旁,目中含情道:“谢公子如何这般狠心,得了空也不上人家这儿坐坐?倒教人家记挂得紧!”
    这话儿倒是说的有两分真切。
    当初马贤良弃了香绣,转而往她房里钻。四季衣裳、珠宝首饰,自是不曾缺了她。
    待她刚尝到了甜头,便得知,自己只是个西贝货,那正身是栖霞女院一苏姓女学生。她便是当头挨了一闷棍。
    任那香绣再如何嘲她,她便也死死抱住马贤良这条大腿儿,教香绣那浪蹄子恨得咬碎银牙。
    只这般好景亦是不长。
    那马公子中元节去大相国寺上香,在后山游玩时,从高处摔下,现下仍是瘫软在床,下不得地。
    她这处便冷清了起来。
    最近倒也是有些生意。
    近日秋闱在即,江宁府各地学子纷纷聚到金陵。秦淮河房离那文庙、贡院只数步之遥。士子风流,她只拿出这般清清冷冷的调儿,便引得那许多人来追捧。
    只这些便都是些小鱼小虾。终比不得马贤良、谢韫铎出手阔绰。故而她见得谢韫铎前来,便也露出几分真意。
    谢韫铎知“姐儿爱俏更爱钞”,这些想他、念他的话,他只从小听到大,当做耳旁风,吹过就算了,并入不了他的耳朵。
    他见她举止颇有几分文雅,道:“可是金陵人氏?如何到的这处?”
    春琴心下诧异,她先前见他两次,他皆惜字如金,并不同她说甚么,弄起她来又是粗鲁狠戾,又教她爽上了天。她对他真真又爱又怵。
    今日不知他怎地突然问起这些。
    春琴道:“谢公子如何知晓?奴家确是金陵人氏。奴家亦是官宦人家出生。八年前,爹爹犯了事,家中被抄,亲族凋零,我便流落到了此处。”
    又是八年前。
    谢韫铎沉默不语。
    春琴替他斟满一杯,递与他。
    他将杯中酒饮尽,望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突然道:“我为你赎身如何?”
    春琴吓了一跳,好似被天上掉下的大饼儿砸中,一颗心砰砰乱跳,急急站起来道:“谢、谢公子?”
    谢韫铎道:“你既是好人家的女儿,因家族之故流落此处。现下我为你赎身,你恢复自由身后,好生找个人过日子,岂不稳妥?”
    春琴立时被一盆冷水浇醒,心里头有些莫名,暗道:这谢公子今日怎生这般奇怪。刚饮了一杯,便开始说醉话了。
    春琴道:“谢公子真会说笑,像我们这般女子,如何还能再出去找人过寻常日子。”
    谢韫铎顿觉索然。他亦不知他为何要行这愚蠢之举。
    他便果是一蠢人么?
    作者菌:爱情让人愚蠢。
    阿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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