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叶在医院住了六天,神经电检查的结果终于确定了。
    梁叶的病情不适合做手术,只能进行保守的药物治疗。
    医生充分了解了梁叶的病情,给梁叶制定了一个疗程的治疗计划。
    侯琴拿着一手提袋的药,带着梁叶坐上了回安县的小巴车。
    同是这一天,夏小芹到了商都,她要坐下午两点的火车去羊城。
    夏小芹趁着中间这个空档去医院看望侯琴和梁叶,结果却扑了个空。
    得知她们母女回安县了,夏小芹又往马侯庄的村支书家拨了通电话,请他们给二舅侯庆军带个信,让他们去接一接侯琴母女。
    京城廖家寿宴开席的时候,在火车上坐了21个小时的夏小芹到羊城站了。
    夏小芹出发前和田卫华通过电话,田卫华强烈要求来接站,并且还给俩人设了个暗号。
    夏小芹出站后,面对的是黑压压的接站大军,但田卫华醒目的能用鹤立鸡群来形容。
    田卫华的身材魁梧、皮肤黝黑、五官又立体如刀刻般,他本来就高出人群一头,手里又高高举着一个由木板做成的牌子,上面写着夏小芹的名字。
    夏小芹被人群推到了田卫华的面前,夏小芹仰着头问:“请问你是田卫华同志吗?”
    田卫华低头看向夏小芹,酷酷的吐出两个字:“暗号。”
    夏小芹还没说出暗号,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田卫华就酷酷的盯着笑的花枝乱颤的夏小芹,等夏小芹收敛了情绪,才又问一遍:“暗号。”
    “谢川一顿吃几个馒头?”
    “八个。”
    “噗嗤……”夏小芹又一次笑了出来。
    这次,田卫华一起笑了。先前挂在脸上的冰霜全部崩散,洁白整洁的八颗牙齿一起晒太阳。
    田卫华略带羞涩的说:“其实吃八个馒头的是我。”
    田卫华长得魁梧,但年纪才十七岁,比夏小芹还小了一岁。
    夏小芹对羞涩的少年说:“现在到了午饭的时间,咱们找个地方吃饭,顺便让我见识一下你是怎么一顿吃完八个馒头的。”
    “行,连长安排让我带嫂子去吃陶居楼,咱们现在就过去!”
    嫂子?
    夏小芹被田卫华的称呼喊得有点儿窘迫。
    田卫华还是至纯的少年心性,不懂夏小芹的情绪变化,他拎起脚边的黑色尼龙手提包,找到他停在火车站广场上的自行车,载着夏小芹去了他说的陶居楼。
    虾饺、烧鹅和金牌榴莲酥一定少不了,加了紫天椒、又酸又辣的牛羊杂汤也必须喝一碗。
    一顿饭下来,夏小芹不仅尝到了正宗的羊城口味,还见识了田卫华的胃口。
    田卫华一边羞涩一边不停地往嘴里塞虾饺,一笼虾饺有三只,田卫华自己就吃了十二笼。
    夏小芹能从陶然居的名气和口味猜出它的菜价,夏小芹没想过让田卫华请吃饭,她麻烦田卫华从鹏城跑到羊城,不请人家吃顿饭怎么过得去。
    “卫华,我去个洗手间。”
    田卫华忙用羊城话询问服务员洗手间在哪儿,然后又对夏小芹重复一遍。
    夏小芹去过洗手间后,就去了收钱的柜台。
    “你好,我是八桌的客人,我要结账。”
    收银员啪啪拨了几下算盘,接着抬起头说:“一共38块零7毛钱。”
    夏小芹拿出四张大团结付账。
    等夏小芹走后,收银员压着声音和一旁的服务员说闲话:“外省人这么有钱?把咱们的招牌茶点当饭吃!”
    “谁知道,看他们穿的也不像有钱人。”
    他们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夏小芹还是听到了。
    夏小芹笑容不改的回座,田卫华站起来说:“嫂子你等等我,我去付钱。”
    “我付过了。”
    “啊?”田卫华忙站起来说,“连长给我留了接待嫂子的钱,给了我300块钱呢!”
    因为着急,田卫华一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音量。
    先前说闲话的收银员和服务员听到了“连长”和“嫂子”,互相看一眼便不再说话了。
    “你先坐下。”
    田卫华发觉到邻桌的客人在看他,赶紧坐下了。
    “在外面的时候要少提部队的职务。”
    田卫华自觉说错了话,听教训时点头如捣蒜。
    夏小芹见状不禁又放缓了声音:“川哥给你的钱你先留着,这顿饭是我请你吃的,麻烦你从鹏城跑过来,不请你吃顿饭我心里过意不去。”
    “可是嫂子……”
    “你先听我说完。”
    田卫华又一次听话的点头。
    “来一趟羊城在路上就要耽误两天,我马上要预考,这个月可能只来这一次,所以我想一次多带点儿货回去,下午还要麻烦你带我在羊城市场里逛逛,等吃晚饭的时候,你再用川哥留的钱请我吃饭。”
    谢川给的任务是让田卫华用他给的钱,支付夏小芹在羊城的开销,田卫华确定夏小芹不会立马离开,就觉得那300块钱有了花的地方,也就不着急了。
    他问:“嫂子你还想做什么生意?”
    “我还没想好,你带我到处逛逛吧。”
    “哎好,那咱们先把东西放到招待所!”
    20个卡式录音机进货价就要3000块钱,带着3000块钱的货,夏小芹肯定不能和其他人挤一个大客房。
    田卫华花了20块钱给夏小芹开了一间单人间,又花了五块钱给自己买了一个四人间的床位。
    把东西放到单人间之后,田卫华和夏小芹放心的出门了。
    田卫华的自行车和村支书家的自行车一样,都是凤凰牌的载重自行车,夏小芹坐在后座,一边欣赏84年的羊城,一边寻找可以利用的商机。
    田卫华路过一家服装厂时,夏小芹看到有人在服装厂门口摆摊。
    摊子摆的挺大,有桌子还有挂着的横幅,横幅上面印着“桂香日用化工厂热销产品展销”。
    夏小芹赶紧让田卫华停车。
    夏小芹挤到人群的前头,摆摊的年轻女人正在介绍她的东西。
    “同志,这是桂香牌的香粉,在申城卖得可好了,申城的那些官太太们,最喜欢桂香牌香粉的味道!”
    80年代,北上广深之中的羊城和鹏城都还在努力的招商引资,只有京城和申城是深入人心的繁华。
    年轻女人来自桂香牌的厂家,名叫苏香娣。
    桂香牌在扬州遇到了竞争对手,对方创立桂春牌香粉,挖走厂子的老人,一心要吞并他们这个牌子,厂长为了对抗竞争对手,选择在各地下放推销员,并在杂志上投放广告,提高产品的知名度,扩大产品的销路。
    苏香娣就是被下放的推销员之一,她出发时立下豪情壮志,决心要拿下羊城的市场,但她到羊城五天了,在市场里没有人愿意批发香粉,她就去转服装厂。
    这五天,她转的服装厂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却只卖出去了十三盒香粉。
    服装厂的女工们为什么只看不买呢?
    她们说羊城热,脸上一出汗擦得香粉香不香臭不臭的,混着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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