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实说便是。”帝无辞看出他心神不定,淡淡开口。
    “是。”宣秩拱了拱手,缓缓开口道。
    “前几日,咱们安排在北境的线人,玉牌已经碎了。传回来的消息,与帝尊所估计的一致,北帝的确动用了魔族的秘法。”
    他说完,眉头拧得更紧,似乎在为什么事情纠结。
    帝无辞睨了他一眼,冷冷一笑:“事情恐怕并非你说的这么简单吧?”
    想到发现的那些奇怪事情,宣秩就一阵担忧。
    他犹疑了片刻,点了点头:“当时我去接人,活下来的几个线人说,他们早在一月前,就已经将消息汇报给了书灵姑娘。”
    此言,宣秩一路上都在掂量。
    原本他被当众责罚,众人便以为他仍在地牢之中。
    其实是暗中已得了任务,去往了北境。
    这些年来,南境一直都是左书灵在打理。
    线人原本也以为是左书灵受了帝无辞的旨意而来,故而未多考虑,便将消息告诉了她。
    此事宣秩也是无意间听他们提及,才知晓的。
    “她想要的是什么,帝尊难道还不清楚吗?”
    又一道声音传来,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二人侧目,只见一白衣男子款款走来。
    见到帝无辞,桑曦拱手恭敬的行了一礼。
    “帝尊,北境神塔内,似乎发生了异象。”
    帝无辞剑眉一紧,定定望向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桑曦却并未立即开口,而是将负在身后的一只手缓缓抬起,手掌翻转间,一枚圆润美丽的水晶球赫然呈现。
    看到这枚水晶球,帝无辞跟宣秩皆是一阵不解。
    桑曦扫了二人一眼,缓缓道:“昨天晚间,夫人路过摘星殿,找我算了一卦。”
    帝无辞深眸微眯:“结果如何?”
    桑曦未答,而是将水晶球翻了个面,露出上面那一条无法修复的裂缝。
    宣秩瞳孔一缩,以为自己看错了,忙上前凑近了一步,失声惊叫:“怎么可能?!”
    “问题不在夫人所算的卦上,而在于她的身份。”桑曦神色淡然,躬了躬身答道。
    “此话怎讲?”
    帝无辞缓缓从他手中接过水晶球,细细看了看其上的裂缝,淡淡问道。
    桑曦微微一顿,并未立即回答,而是转而看向宣秩:“你打探到了些什么?”
    宣秩闻言,看了眼帝无辞。
    帝无辞瞥了他一眼,宣秩才道:“一切都如帝尊所料。”
    “那么此事便说得通了。”
    桑曦眸子一闪,语气忽然一凛:“北帝想要利用她,彻底摧毁南境。”
    帝无辞脸色铁青,眼下每一条证据,都直指苍梧和北帝有所勾结,对于她而言,十分的不利。
    “可是夫人自己好像并不知情。”宣秩见气氛不对,忙替苍梧解释道。
    “她是否知情并不重要。”桑曦语气漠然,“此事一旦让北帝得逞,她的力量,也将不再归她自己所有。”
    北帝仰黎,在神塔之内,利用神塔的力量启动秘法,用活人祭祀,增强苍梧的力量。
    动用秘法,是需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故而那日左书灵才会在殿前,那般肯定的说,要趁此机会发动进攻。
    但若如此,南境大举进攻,以他们的实力,仰黎若不出面制止,蒙受的损失,将无可预计。
    而一旦他出面,整个祭祀就会被打断。
    无论如何,他都会受到伤害,此举于南境,百利而无一害。
    然而此事关键之处却在于,不仅仅是仰黎,连同祭祀那段的受益者苍梧,也会受到反噬。
    依照那个老狐狸的心机,定然不会将诱发反噬的因素,放在自己身上。
    所以一旦引起反噬,很可能会直接要了苍梧的性命。
    左书灵明知此事,却依旧坚决的认为要出兵,对于苍梧的性命,视若无物。
    放在她的立场之上,此事,的确该如此进行。
    只不过……
    看到帝无辞犹豫,桑曦眉头一紧,缓步上前,声音平静而坚定:“此刻若不行动,只待他功成,南境倾灭矣。”
    宣秩已彻底被这个消息震惊了。
    线人打探来的消息很零碎,所以他们虽知仰黎动用了秘法,却并不知他目标何在。
    不想竟然这么卑鄙的,将心思动到了苍梧身上。
    面对这个事实,帝无辞周身的温度,陡然下降了十数度,深邃的眼底凝结了一片冰霜,整个人冷酷得可怕。
    桑曦与宣秩对看了一眼,纷纷后退了一步,不敢上前打扰。
    沉默了良久之后,终于,一道冷漠压抑的声音打破寒冰。
    “灵介可确定了?”
    桑曦拱了拱手:“暂未确定。”
    帝无辞脖间青筋绷紧,几乎是咬牙问出:“那可有制止之法?”
    桑曦眼眸微闪,腰垂得更低。
    几乎是在他垂首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威压迸发而出,整座天极山,都为之狠狠一颤。
    苍梧方走到山下,步子忽然一顿,心头猛地跳动了起来,浮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却又不知从何而起。
    她回头朝山上望去,眉头微微一紧。
    “帝尊!”
    宣秩见他脸色惨白,显然是怒极了一时失控,此刻因为强行运功,牵动了旧伤。
    方才所爆发之力,虽是极力控制了,威力仍旧不小。
    桑曦虽是司掌摘星殿事宜,但其修为,却远不如宣秩几人。
    此刻被那力量波及,喉间涌上了一口甜腥,被他咽了回去。
    方竣工的天问楼上,簌簌落下无数瓦片,好像再稍稍用一点力,就会倒塌了一般。
    苍梧赶上来,见到另外二人,微微一愣。
    又见宣秩扶着帝无辞,他脸色惨白,十分难看。
    扫过他们,随口问道:“你二人倒是在此处藏了多久了?”
    帝无辞推开扶着自己的宣秩,朝苍梧迈出一步。
    察觉到他状况不对,苍梧忙上前一步,在他倒下之前,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
    他整个人的重量压在肩头,苍梧闷哼了声。
    暗暗调动力气,将他扶住。
    手掌搭在他的脉搏上,简单探了一下,苍梧眉头一拧,清冷的目光淡淡扫向二人,凉凉开口:“有什么事,等他身子好了再说。”
    话落,便越过二人,扶着他进了楼中。
    看着因为他灵力暴走,而震落的一地瓦片,苍梧步子微微一顿,忽然回眸,狠狠瞪了二人一眼。
    “记得照价赔钱!”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句话,她扶着帝无辞进了屋,“砰”地一声把门关好。
    “你个财迷。”身子虽是虚弱,帝无辞却并没有晕过去,听得她关门前的那句话,不由得一阵好笑。
    苍梧扶着他躺下,闻言挑了挑眉:“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可是个好东西。”
    一面说着,一面又将手指搭上了他的脉搏,却被他一把握住。
    苍梧见他都这样了,还色心不改,扯着嘴干笑了两声,就要把手抽回。
    “你几时回来的?”他看着她,认真问道。
    因为整座山上,都布满了她的结界,只要她有意隐藏气息,即便是他,也很难分辨出来。
    “方才你倒下的时候。”苍梧淡淡回答,抽回手,又探了下他的脉搏。
    这是急火攻心引发的。
    她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问道:“他俩说了啥,让你这么大火气?需不需要本姑娘帮你教训教训?”
    帝无辞眸光微沉,瞧着她颇为认真的跟自己建议,扬了扬唇角,戏谑地反问:“然后打算用这个来还我哪个人情?”
    苍梧把过脉后,已经起了身,给他准备药材了,听得这话,回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在你心里,我就这么没良心吗?”
    帝无辞不答,一双深邃的眼,始终留在她身上。
    苍梧故意装作看不见,忙完了手上的活,又点起了炉子,立马给他煎药。
    从九州回来以后,帝无辞便一直没有好好休息。
    如今本该能够安心闭关了,却又得知那个消息,一时气急,怒火攻心,新伤旧患一起爆发。
    屋内充满了淡淡的药香,以及她的气息,他靠在床上,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苍梧一边熬着药,听见那边传来沉稳的呼吸声,眼睑微微一垂。
    深黑的眸中,是不知名的情绪。
    帝无辞这一睡,便睡了好几日。
    宣秩和桑曦,当时也是由于事情紧急,不得不汇报,此刻他倒下了,亦未得到吩咐,只得暂且按兵不动。
    而当时出事,苍梧出现得又及时,让他们也有些顾虑,她是否听到了些什么。
    可从近几日的情形来看,她每天忙里忙外,张罗着凤家事宜,没有丝毫异常,不似听闻了那种消息后该有的反应。
    冥笑后来知晓此事,暗地里跟桑曦吵了一架。
    但是桑曦此人,表面性子温和,骨子里却有着自己的坚持。
    在此事上,与左书灵的看法一致。
    知晓了帝无辞后宫内那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苍梧便好下手了。
    原是帝无辞尊重大帝,故而延承了他定下的规则,连带照顾了他的后宫。
    这些妃子,帝无辞本意要将她们放出宫外的。
    只是这片大陆,与九州不同,人们对实力和地位的追崇,更甚于自由和爱情。
    即便是要与这么多女人共同争宠,她们也愿意留下来一搏君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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