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喝,中气十足,直将厅内忙活的众人吓得浑身一哆嗦。
    一个瘦小的侍女跑了过来,垂着头认错:“是奴婢。”
    面对动怒的苍梧,她身子微颤,低垂的脑袋似作势要埋入地底。
    冥笑看着不忍,便挥手道:“不就是一朵花吗,何苦为难他们。”
    苍梧瞥了他一眼,又看向那婢女,淡淡问道:“为何不按照规矩来?”
    那婢女将头埋得更低,声音细若蚊吟:“奴婢不知今日河中的水染了堕魔的血液,浇完后才听得后山的人说起,方才正欲禀告庄主……”
    “这里的花我规定是用第一遍煮沸过的水凉后浇灌,是谁告诉你,要用后山的河水来浇的?”
    苍梧语气淡淡,没了之前凌厉的气势,那婢女却依旧紧张,张了几次嘴,都没能发出声音。
    “你且慢慢说。”冥笑在旁看着,扫了眼苍梧,见她神色淡然,并无怒意,便忙安慰她道。
    婢女怯怯地看了二人一眼,酝酿了良久,才十分小声的开口:“是……是犹总管……”
    苍梧眉头一挑,倒没想到犹荣会犯这种错。
    心头略一沉思,便让另一人将犹荣叫了过来。
    冥笑一心来问辟闾解药之事,却撞上她教训下人。
    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且苍梧也未开口提及,他若表现得太过明显,又怕她被她那双毒辣的眼睛看出端倪。
    心神不宁地站在一旁,踟蹰不安。
    “庄主。”犹荣闻讯赶来,见到二人,先是恭敬的行了礼,而后面向苍梧站好。
    “今日的花都浇好水了?”苍梧看着他,随口问道。
    犹荣闻言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已安排了人按时浇水。”然后又是一脸不解。
    方才进来时他便看到苍梧身边还站着一个丫头,心想着莫非是这丫鬟浇错了时间?
    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这浇水之事可大可小。”苍梧睨了眼一旁心绪不宁的冥笑,缓缓开口道。
    “这花我花了不少心思培育,如今正是到了关键时刻,这浇错一次水,很可能导致数十日的培育失败。”
    她语气清幽,却听得那婢女一头冷汗。
    虽知这花奇妙,但庄内人大抵只当这花是她养来赏玩的,不想竟还有这么大的来路。
    犹荣知晓这花的用途,也不免心头一惊,想到她这几日的严厉,忙垂下了脑袋,一脸惭愧。
    “凤仁庄内的一草一木,都是凤家所有人的资本。你们若是这般心态对待,不如及早从这里散了如何?”
    她眼神忽然一凛,丝毫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
    犹荣心头发紧,脸上也布上了一层冷汗。
    而方才那婢女,见到犹荣被训,身子更是抖得厉害。
    凤仁庄的工作虽多,但是待下人却是极好的。
    无论他们境界如何,都能有所用处。
    且苍梧为人随和,偶尔路过时,还会与她们开玩笑,时常逗得她们满脸通红,却是满心欢喜。
    她待他们不似下人,更似家人。
    这么好的主人家,在这以武为尊的风澜,实在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如今忽听她要将他们赶走,顿时慌了神。
    “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头哭求道:“奴婢再也不敢粗心了!求庄主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一定当庄内的一切,如自己的生命一般爱护!”
    冥笑被这忽然的一幕吓到了,似乎没想到苍梧竟然真的会因为一朵花,去责备下人。
    而见一旁犹荣亦是战战兢兢,心底更是惊讶,忙转向苍梧开口。
    却被她一个凌厉的眼神吓得住了嘴。
    “此事是你管理不周所致,按照家规,你该知如何了吧?”
    沉吟了半晌,苍梧才转向犹荣,淡漠开口。
    “属下知晓!”得到赦令,犹荣忙拱手抱拳,明显是松了口气。
    苍梧摆了摆手,他便躬身退下,径直往凤家祠堂方向离去。
    而地上跪着的婢女,则是一脸绝望。
    “你且起来吧。”苍梧看着她,淡淡道。
    那婢女却是没有动,紧咬着唇,定定地望着她。
    “还不起来工作,月钱可是不想要了?”见状,苍梧语调忽然一扬。
    那婢女怔了一下,随即脸上跃出一抹欣喜,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脸感激无以言表,连连朝她躬身道了谢,跌跌撞撞又往厅内自己方才忙活的地方跑去。
    “真的是,不过是件小事,何必这般大动干戈呢?”待人一走,方才紧张的气氛散去,冥笑也跟着松了口气。
    苍梧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凤仁庄初建,家风不得不正。”
    说着,又朝其他花盆看去。
    冥笑闻言,无语地耸了耸肩,又凑了上去追问道:“你派辟闾到哪儿办事去了?”
    “你找他有事?”苍梧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就是有些事情想跟他请教请教。”冥笑挠了挠头,小心地打量着她的神情。
    “昨日养蜂的一种东西用完了,我让他护送家人出了城,怕是要明日才能回来。”
    苍梧越看他越觉得可疑,眼神也越来越古怪。
    冥笑被她盯得一阵心虚,不敢再问,往后退了几步,壮着胆子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处怎么走?”
    “我凤家的什么事情,都得向你交代的一清二楚?”苍梧一声冷笑,语气显然不善起来。
    冥笑咽了咽口水,没敢再说,脚底一抹油,就溜了。
    帝无辞的情毒暂时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多等一日并无大碍。
    麻烦的是,方才他同桑曦查出来的,隐藏在他体内的另一种剧毒。
    那种毒药,极其隐蔽,也极其阴毒,隐藏得极深。
    若非这次情毒,或许他们至今都还未能察觉。
    绝对不会出自苍梧之手。
    她与帝无辞接触的机会很多,想要害他,方法多得数不清楚。
    只是他想不通辟闾为何会对他动手。
    依桑曦所言,当时他也在场,情毒或许容易下,但另一种毒,却不是这么简单便能得手的。
    且在短时间内就让毒药侵入地如此之深,此人必定是个惯用毒药的高手,而绝非辟闾。
    故而他没有一直逼问辟闾的下落,也是未免打草惊蛇。
    苍梧看着他离去的方向,金眸微沉,眼中光芒闪动,渐渐敛入眼底,归于深邃。
    帝无辞从凤家搬回宫内,最激动的莫过于后宫那些妃子了。
    没料到堕魔会忽然闯入帝都,也未料到帝无辞会这么快回宫。
    这群后宫的女人,苍梧还未来得及收拾。
    听闻他回宫,成群结队地想要过来问候,却都被桑曦挡在了门外。
    从前这都是左书灵的活,如今却落在了祭司身上。
    想起左书灵的下场,众女心中惶惶,尤其是与她关系极好,仰仗着她在宫里耀武扬威许久的淑妃。
    此刻更是着急着要见到帝无辞,想要挽回些什么。
    桑曦自然知晓她们的意图,可越是如此,他便越不能够放行。
    温和儒雅的笑脸上,带了几分不容抗拒的威压,扫向众妃:“各位娘娘再这么闹下去,只怕只会惹得帝尊更加心烦,若反是惹恼了帝尊,再迁怒了左姑娘,岂不是得不偿失?”
    对于左书灵所做的一切,他也只能说是她咎由自取。
    在当日冷妃出逃之时,他就该联想到的。
    可是眼前“遣退堕魔”的这个功劳,全部归到了苍梧头上。
    这对于他们将要实行的计划,可是相当不利。
    “左姑娘守护南境这么多年,既是犯了错,也该算是功过相抵,万不可重罚了她,伤了民心啊!”淑妃却是不听,仍为她辩护道。
    桑曦看着她,清冷的眸子微微一闪,轻声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话娘娘对我说也无用。”
    淑妃闻言,眼神一亮,立即会意。
    不顾身边其他人嘲弄的眼神,急匆匆往往自己的寝宫赶去。
    南艺枝听得这话,心底觉得奇怪,细细琢磨着,还未琢磨透,身边便传来一道温婉沉稳的声音。
    “宜妃妹妹可要来我宫中喝杯茶?”
    她错愕抬头,看到苓妃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扫了眼台阶上神色冷淡的桑曦,她微微点了点头,由身边的婢女扶着,跟着苓妃回了宫。
    “妹妹可是因为承过凤姑娘的情,便想着要将此事告诉她?”还未到宫内,方才到了一条清冷的宫道,苓妃便开口问道。
    南艺枝心头一惊,忙看向她,那神情却已将她的内心出卖。
    “我知你的心思定然也不在帝尊身上,才这般与你说话的。”苓妃见状,温和一笑,示意她不必紧张。
    “我曾打算往她府上塞人,却被她识破,还被反戈一击。”她说着一笑,言语间带了几分敬佩,“那日她在城墙之上的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她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帝尊会喜欢她,也是自然的。”
    南艺枝静静听着,眉头紧锁。
    “我想她也不愿见你因为她的事被卷入这后宫的纷争中。”苓妃终于正了正脸色,认真说道。
    南艺枝身子一僵,又是一脸错愕的看向她。
    苓妃见状一叹:“你便是太好懂了,也亏得她没存那个害你的心思。”
    南艺枝脸上微微一红,也明白自己在这深宫之中,实难周全。
    那日姑姑被救出时所说的话,还犹在耳边回响。
    经苓妃一提醒,她才醍醐灌顶,不觉更加惭愧。
    在这种时刻,竟帮不上她任何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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