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微闻言,适时上前。
    “今年适逢圣池一百年一轮回的灵气动荡,世子在池中肆意动用灵力,被圣池吞噬身亡。”
    他说着一顿,微微抬首,正色道:“此乃诸位王爷派属下等回来汇报的第二件事情。”
    吞噬灵力?
    敖歙眸子一闪,心底暗暗冷笑,她这个局,未免布得太过大胆了些。
    “属下等离开之时,四王爷与其他几位王爷正在调查吞噬灵力的原因。想来此刻已经有了答案,不久便能回城。”
    廉微一板一眼的说着,每一句话说的都是事实,却是不动神色的将矛头引向了四王。
    四王的人在一旁听着,想要插嘴,却无从说起。
    梁国公一听这话,果然变了脸色。
    “四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智儿在他府上被人害死了不管,还偏袒着别人?!”
    他神色激动,指着廉微一顿痛斥。
    “依老臣看,这事儿也没什么好调查的了!那个九皇妃一个低贱血脉,却生了一双金色妖瞳,必然是个天生的祸害!
    “往年行宫灵气波动从未出事,偏是她在智儿就被抽干了灵气身亡。
    “此人不除,只怕连同九皇子也要被她牵连!”
    他一番话说得正义凛然,好似苍梧真如他所说那般一样。
    “国公说得有理。”敖歙鹰眸微眯,不咸不淡的开口。
    梁国公趁势说道:“这等祸国殃民的妖孽女子,还请龙主及时裁决,安抚民心!”
    “哼,这安抚民心,也不知道安抚的是哪几位的民心。”
    讥笑的话传出,梁国公怒目瞪向那处。
    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国师又回来了,正躲在大殿内柱子后头。
    见暴露了,才探着脑袋,走了出来。
    “依国公之言,此人的身份的确有待考证。”敖歙语气幽冷,锐利的眸光从底下众人身上一一看过去。
    那些大臣原本听得此言,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被他威慑十足的目光扫过之后,心脏又被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廉微得了吩咐,绝对不能让梁国公将此事就此揭了过去。
    闻言迟疑了下,拱手上前道:“那这些……”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敖歙抬手打断。
    “近来朕忙于与魔族的战事,无暇操心朝中之事。这些犯事的,按照律法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来人——”
    他话还未落,大臣们脸色大变,慌忙求饶:“求龙主开恩!求龙主开恩啊!”
    “臣家中只有这一个儿子,若是杀了,那便断了香火啊!”
    各种求饶之声不断响起,梁国公见这几人没出息的模样,心中又急又怒。
    这转移注意的一招,显然是没能糊弄过敖歙。
    只得朝他重重的一抱拳,言辞恳切:“圣上英明,那妖女祸国殃民,想来小儿和诸位公子都是受她蛊惑才犯下这等大错!若不调查清楚便处置了,便是中了那妖女的奸计啊!”
    “大胆!”廉微冷喝打断,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佩剑,怒目而斥,“国公这是在质疑圣上的裁决吗?!”
    梁国公知晓他是三王派来的人,对他的话不屑一顾。
    没有理会他,梁国公看着敖歙继续道:“圣上知晓老臣并非此意。只是民心……”
    敖歙却忽然冷笑起来,笑得在场众人头皮一阵发麻。
    “看来朕是真的不得民心啊。国公这左一句‘民心’,右一句‘民心’,是在提醒朕,现在还向着朕的‘民心’已经少得可怜了吗?”
    他语气幽幽,冷锐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整个大殿内刮起一阵阴冷的风。
    到了这一刻,梁国公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触了这位年轻龙主的逆鳞。
    他额上冒出一层冷汗,眼神不住飘忽。
    但一想到自己家中那块保命之符,心中又渐渐聚拢了些底气。
    敖歙懒得理会他,收回视线,一步一步朝自己的龙椅之上走去。
    “此事是梁国府世子起的头?”
    沉稳冷漠的声音砸在冰凉的地板上,所有人的身子都跟着一颤。
    “当时众人赶到时,只有梁国府世子一人在水中。”
    廉微拱手答着,梁国公脸色苍白。
    “既是如此,理当是从轻处罚。”
    敖歙话锋一转,冷峻的面上扬起一个残忍的笑,目光幽幽地看向老国师。
    自露了面就一直没吭声的老国师,一对上他的视线,心里就不住叫苦。
    可碍于淫威,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顺着他的意思,拱拱手,故作好心的提醒。
    “可是圣上,魔族一直批我龙族好淫,故圣上登基后,才特意将相关之法做了修改,也让朝中诸位大臣一一做了学习。几位公子都乃贵族和朝中重臣之子,如今却知法犯法,即便是受人挑唆,也不当枉顾法纪,更不当蔑视龙主威严啊。”
    梁国公等人原本见他松了口,心中庆幸。
    这老家伙站出来一开口,几人差点当场呕出老血。
    “你——”
    “你说得有理。”敖歙语气一缓,面上似乎带了点点笑意。
    梁国公一听,体内一阵气血翻腾。
    谁说都有理,您这摆明了就是想拿捏我梁家!
    他内心怒骂,更是恼火四王这办的都是些什么事儿!
    他折了儿子不说,在这里还说不上理,反倒是被扣上了一顶大帽子。
    “那国师你说当如何处置?”敖歙故意摆出一副谦逊受教的姿态,让老国师脸色变了又变。
    最后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按照律法,当请内府之人为几位公子去势呀。”
    话一出,地上又倒下一片。
    “圣上!使不得啊!”
    “你们这也使不得那也使不得,让圣上咋办嘛!”老国师一脸不耐烦,末了还似是劝慰的说道,“这丢个龙根保个脑袋,还是划算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原本只等着发落的那些纨绔吓尿了不少,有的直接晕了过去。
    还剩下几个手脚并用地爬到自己老爹身边求救。
    “爹!爹!这还不如杀了我呢!”
    看到自己家孩子被吓成这个模样,这些大臣又急又怕,不由得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梁国公。
    梁国公一收到这些眼神,觉得自己脑袋都要炸了。
    敖歙坐在龙椅之上,单手撑着脑袋,泰然自若地看着底下众人。
    梁国公几家原本因为子弟相交,关系都不错。
    可如今出了这事儿,他的儿子都已经死了,担不担罪名都一样,他只想跟这些人撇清关系。
    被缠得紧了,怒喝了一声:“你们自己儿子不争气,现在出了事儿求我有什么用!律法是圣上亲自改的,这……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也没什么好狡辩的了!”
    “国公这大义灭亲之举当真值得歌颂了。”一直在座上看戏的敖歙忽然开口,让众人身子都跟着一僵。
    廉微看着几人,冷笑着提醒:“侵犯皇室女眷,当诛九族。”
    梁国公面色铁青。
    他僵硬了下,“噗通”跪倒在地:“此事……此事定是另有隐情!还请圣上明察!”
    “圣上,当时世子轻薄的并非九王妃本人,而是她手下一身形与她酷似的男子。实际不过是在言语上冲撞了王妃,其罪还不至于此。”
    一直没有插上话的四王之人,此刻终于站了出来,拱手将当时的情形详细讲了一遍。
    梁国公一听,面上一喜,连忙顺着他的话接道:“圣上您听,智儿并未轻薄王妃!不过是一个低贱的下人,而且还是个男的!您瞧这株连之罪……”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没了声息,只因敖歙的脸色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那双阴鸷的鹰眸死死盯着他,万钧的威压直接从他头顶降落,压得他整个身子剧烈颤抖起来,原本挺起的背脊,被强行压弯。
    他心底惶恐,终于意识到,这不过是敖歙削弱他梁家的手段。
    “株连之罪可免。”见他终于安静了,敖歙才收回那骇人的目光,缓缓开口。
    “可这国公教子无方之罪,还是该按规矩办的。”
    梁国公身子一颤,敖歙残酷的声音又幽幽响起。
    “诸位大人们也都劝劝国公,有些东西只捏在手里,带不去地狱,也没子孙要庇佑,何必到快死了都舍不得用呢。”
    他这话是何意思,有点脑子的人都听得出来了。
    几人明白了他的用意,连忙七嘴八舌的劝起梁国公。
    那块免死的令牌,是时候拿出来用了。
    梁国公的老脸上看不到半分血色,他梁家在龙都一直都是有恃无恐,都是依仗着那块令牌。
    可是这令牌到底是只能用一次。
    之前龙主不管,是因他梁家虽然猖狂,做的却都是些无伤大局之事。
    然而如今……梁天智这个糊涂蛋,终于是把祖业给败完了。
    大臣们为了自己的儿子,都拼了命的游说。
    神鼎大陆尚武,可是这些生而强大的龙族,却偏爱学人族那套虚假。
    这些在位的大臣们,嘴皮子更是厉害。
    梁国公现在早已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满脑袋都是自己的保命符没了……
    敖歙眯着眸子,神色沉沉。
    这保命符本来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可一旦落到有心人手中,它便能化为一道最厉害的刀。
    苍梧给的这个礼,果真是个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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