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意料之外的回答,帝无辞微微一怔。
    看着苍梧那似乎有所顾虑的神情,金色的眸子深邃起来。
    “你放心,我走不到那一步。”
    他握住苍梧的手,她的十指冰冷,显然是被自己方才的想法吓到了。
    他不免有些心疼。
    “我也不会让你走到那一步的。”苍梧低垂着眼睑,没有了往日与他玩闹时的神采。
    声音虽然很低,却认真而坚定。
    似乎给自己下了一个命令。
    帝无辞心疼地皱起了眉头,手掌用力收紧,似乎是想要把自己的力量传达给她。
    苍梧深吸了口气,收敛心神,抬头对他笑了笑。
    她不说,帝无辞便也不细问。
    因为他知道,她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单纯的女子。
    当年当上魔主,也是被逼无奈。
    她表面上风光无限,或是邪魅高傲,或是淡然自信,又或是对谁的生死毫不在意。
    其实她的心里,比任何人都渴望和平。她希望族人安稳,也希望龙族能够恢复平静。
    她本是这么个人,却被人族逼着去面对杀戮,甚至是不得不主动挑起杀戮。
    数百年之前,她定然也曾一个人默默地露出过方才那般神情……
    帝无辞定定地看着她,皱起的眉头始终没能松开。
    “说起来,敖歙跟狼族的事情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结束。我有个地方得要去一趟。”
    苍梧从他手中慢慢地把手抽回来,看着他认真开口。
    “在哪里?我陪你去。”
    帝无辞声音平静,因为他的视线一直在苍梧身上,自然也没错过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慌乱。
    “……去魔主冢。”苍梧本来也不想瞒他,或者说也无法隐瞒。
    只是她一时间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他坦白。
    听到那地名,帝无辞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魔主冢在魔族境内,去那里我的力量受限,而你如今也无法动用魔族力量……我很难护你周全。”
    他说着,望向苍梧:“是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吗?”
    苍梧沉默了下,点了点头:“非去不可。”
    帝无辞没有再多言。她既如此说了,必然是有足够的理由。
    桑曦听过苍梧的决定,安排了离遇和几个得力的殿使陪同前行。
    毕竟是在魔族境内,因为灵气稀薄的缘故,他们这些人到那边之后力量会受到一定程度上的限制。
    离遇擅长阵法,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或许能起到一些作用。
    关于去魔主冢找的东西,苍梧没有跟任何人透露。
    除了知情的桑曦和离遇,同行的包括帝无辞,都不知道此行的目的。
    神鼎大陆地域广阔,海域更是无边无际。
    进了魔族境内,一行人便径直朝黑海地牢穿去。
    因为不便过多使用灵力,所以去魔主冢的途中,他们选择了乘船。
    坐着这种船,苍梧无比的想念现代的渡轮,甚至是潜水艇。
    “长老,现在魔族坐镇的那个魔主,真的是冒牌货吗?”同行的人坐在船尾,看着船头跟帝无辞腻歪在一起的苍梧,小声问向离遇。
    离遇扫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有疑惑?”
    “凤姑娘虽然也会些魔族的东西,可怎么都跟魔主联系不上啊。”
    另一个脸稍微长一点的殿使开口,显然也不太相信。
    “那你们说说,她又是怎么知道去魔主冢的路的?”
    “这……”几人面面相觑,一下子答不上来了。
    “这一次的行程很凶险,但对我们来说也很重要。神鼎大陆还能不能恢复和平,就看你们的了。”离遇半哄半施压,将这几人的嘴给堵住。
    这次随行五个殿使里,有三个是离遇的弟子,因为有一些大型的阵法,需要多人才能够启动。
    另外两人是武力值较高的,当然,在其余方面也各有本事。
    他们的谈话苍梧一字不落地听在耳朵里,她歪头看向帝无辞。
    “我看起来真的那么和善吗?”
    “至少在我知道你魔主之前,我都始终觉得你是我一个人的。”
    苍梧嘴角一抽,却又忍不住好奇:“那现在呢?”
    “你是我的,还有我孩子的娘。”
    冷不丁听到这话,还是用这么认真的口气。
    苍梧没出息地脸红了。
    “谁是你孩子他娘了!不要脸!”
    帝无辞眉头微挑,身子一歪歪到在她大腿上。
    他侧着耳朵贴上苍梧的肚子,不无失落地道:“我都这么努力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苍梧脸上不断升温,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你想得美!”
    “想得美不如现实来得美。”
    帝无辞忽然起身,一双好看深邃的金眸静静地看向苍梧。
    像是被他这双眼睛摄住了心神,苍梧呼吸一滞,久久地失神。
    直到听到帝无辞的轻笑,才恼怒地把人推开,蹬蹬蹬地往船舱里走去。
    “无赖!”
    “你才是无赖吧?”帝无辞死皮赖脸地跟上来,从背后黏上她。
    “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时,对我做了什么吗?”
    苍梧一愣,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她刚从天狼山捡回一条命跑到镇上休整,结果就碰上中毒受伤的帝无辞。
    为了帮他解毒,自己还亲手帮他……
    想到那场景,苍梧的脸“砰”地一下红透了。
    连脖子都染上了色彩。
    帝无辞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却并不打算放过她。
    “还有当时在落魂森林,你可是自己勾引我,让我给你处理伤口的。”
    “还说呢!你那会儿就认出我是女的了,还故意逗我!甚至在帐篷里对我……”
    苍梧恼怒地反驳,却发现自己打算用来反驳的那件事,也是难以启齿。
    她一时间僵住了,一口气憋在喉咙,上不去也下不来,好不难受。
    之前便爱极了她这反应,久违地重温,帝无辞心情无比晴朗。
    瞧着苍梧这难受地快哭了的样子,他将人一搂,紧紧摁在怀里。
    “该做的都做了,现在还害什么羞。”
    苍梧扑到他怀里的时候,眼泪真的忍不住就下来了。
    不过也只有一滴,她知道帝无辞这动作是在维护她那可怜的自尊心,便也毫不客气地利用了一把。
    “你就不能让让我吗?”
    “不能。”帝无辞果断拒绝。
    “自从你觉醒之后,就再没对我认真撒过娇了。”
    听着他语气中的不满,苍梧破涕而笑。
    “你还真是自恋。”
    帝无辞不置可否,满脸的宠溺。
    魔主冢在魔族黑海地牢的深处,周围布满了结界,传闻还有历代魔主的凝魂守护。
    加上黑海这块海域本身就是危机四伏,除了魔主,几乎无人能够活着找到魔主冢。
    新任魔主在继任三十三天之内,有一次机会进入魔主冢。
    苍梧上任时正是两族交战激烈之际,她得不到机会进去。
    只在自己将死之际,用力量打开那个专有的阵法,将东西送进了魔主冢。
    虽然在接受继任雷劫洗礼时,她曾经传承了一部分的记忆,知道魔主冢的位置。
    但亲身前往,这还是第一次。
    帝无辞见她忽然沉默了,将她从怀里拉出来,看到她那似是凝重的神情,心神微动。
    “不放心吗?”
    “原本是在之前该去的,没想到出了唐磊这事……再拖下去,只会夜长梦多。”
    苍梧轻轻一叹,显然已经是开始后悔当初没有听桑曦的话,先去魔主冢将东西拿回来了。
    帝无辞深邃的眸子打量着她:“所以到底是何物?”
    “事关龙族成败的关键之物。”
    苍梧没有回避,顿了片刻,开口道:“其实这些年来龙族一直在找那个东西,原以为放在魔主冢会很安全……”
    她说着,眼神陡然狠戾起来。
    “可他们既然能找到我的命门,那个东西放在这里,就不会安全。”
    帝无辞听得眉头直皱。
    “你说的‘龙族’,是包括敖歙和沉旒吗?”
    苍梧微微颔首,往他怀里依偎过去。
    “是关于……他的秘密。”
    后面几个字,苍梧的声音极轻,轻到几乎让人以为从未出现过。
    然而帝无辞却一字不落地听了下来。
    苍梧没有明说,但他直觉这个“他”,指的便是他那位万人敬仰的兄长——东扶。
    他搭在苍梧腰间的手微微一紧。
    “虽然理智告诉我不该在意这种事情。”他强迫苍梧抬起脸,与他对视。
    “可我还是很生气……怎么办?”
    苍梧迎着他的目光,眨了眨眼睛。
    “你想要如何?”她眸光微闪,又透出灵动的光彩。
    帝无辞眸光一暗:“那你给我生个小宝宝,我便不生气了。”
    苍梧:“……那你还是接着生气吧。”
    帝无辞冷哼一声,俯首在她唇上重重咬了一口,以示惩罚。
    话虽如此说,苍梧的心却扑通扑通地乱跳起来。
    黑海的范围很大,从人族这边的海域出发,众人行船三日,都不过刚到黑海的边缘,距离他们要去的地方,还很远很远。
    “看这天气,好像有一场大风暴要来。”林开松站在船头,一会儿抬头看看天,一会儿看看手中的罗盘,不无担忧道。
    “黑海虽然没什么生物生存,海内的岛屿却也有不少。”苍梧也观察了半晌的天气,听了他的话,淡淡开口。
    “从这里往西一直走,应该有海岛可以躲避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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