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与?虚而不淈,动而愈出。多闻数穷,不若守于中。姑娘所言非为天意,乃是彼意。今日姑娘生死在贫道,而非在天地!”老道士依旧是不慌不忙的说着。那平淡的语气,并不像是在讨论一个人的生死,而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一般寻常。
    一听那老道士的话,楚芸清心下顿时觉得有些好笑。这老道士看着像是要同她论道,看着也并不像是个喜欢杀人的人!不过她也仅仅只是这样想想,并不会真的觉得这老道不会杀她!
    有多少杀人犯,前一刻还在同人嬉笑着,下一刻突然就掏出刀子将身边的人给砍死了。人家周瑜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那些人却是可以嬉笑闲谈间杀人取命。
    不过这些人多半都是心理已经扭曲,甚至有些变 态了,正常人并不会如此。
    可对于一个刚刚见面,不对她甚至连对方是什么模样的人都不知道的人,又怎么样凭着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来评判他是不是变 态呢?
    “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道长不信天地信自己,倒不如舍了这一身道袍做自己。而我虽信自己,却也信天地正道!上天不会漏却任何一个为恶者,天若有漏,吾必补之!”楚芸清甚是自若的说着,那自信满满的态度,不禁让处在暗处的人都有些为之惊愕。
    他能够明显的感受到,站在门口那个女人,身上正在发生着他可显然感受到的变化。而他却不知道,这种变化因何而生。
    “好一个‘天若有漏,吾必补之’!那今日老道,就要看看这上天要如何护你!”老道士一语说罢,突地一阵风动直朝楚芸清袭去。
    楚芸清看不见,却能够听到屋子里转动的风声,心一下子又紧绷了起来。
    身体紧紧贴向后面的墙面,楚芸清握着匕首的手,用力的戳着旁边的门。那木门很沉,刀锋虽然并不难戳进去,可要直接拉开却有些难。
    眼见着黑暗中凌厉的风迫近,楚芸清吓得紧紧贴在门边,握着匕首的手在身前胡乱的挥舞着保护着自己。
    利风从她面前擦过,握着匕首的手只感觉手背上一阵刺痛,疼得她险些没有握住手上的匕首。
    “啧!”她倒抽了一口冷气,裹在她手上的冷风透过她的手臂,似是直接向她胸口袭去。楚芸清吓了一跳,身体紧贴于门上侧着头屏住了呼吸。
    本以为那股气力会直击胸口,可楚芸清等了一阵,却并没有感觉到胸口处又受到创击。那股冲击感只是延伸道手臂部分,突地就消失不见了!
    楚芸清心中惊愕,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人竟然没有杀她?可手从手背到小手臂上,如同冰锥刺骨的疼痛,刺得她浑身直冒冷汗。
    胸口处一阵沉闷,楚芸清只觉得胃部抽动,整个人不舒服到了极点。
    等着那阵极为不舒服的感觉稍稍褪消些,楚芸清这才闻到空气中,似乎多了一股新鲜血液的腥甜味。
    闻着那血的味道,她拧了拧眉头,猜想着刚刚或许并不是那人突然善心大发对他收下留情,而是被她手中的匕首划到受了伤。
    “呼……”轻轻呼了口气,此时的她浑身正冒着冷汗,楚芸清咬咬牙,艰难的将手上的那股疼痛感隐忍了下来。
    屋子里彻底的安静了下来,直到隔了一阵后。楚芸清才隐隐感觉到,屋子里传来了一阵细小的呼吸声,期间还夹杂着隐忍的咳嗽声。
    “咳!小丫头……倒真是难缠得很。”苍老的声音中,多了一丝虚弱感。那艰难的呼吸声,听得门口站着的楚芸清,都不禁觉得胸口更为沉闷。
    “万物更迭、生命轮回,老道长纵使再厉害,也终归是年迈体衰,敌不过时间的消磨。恶事做多了,也该是回头是岸了吧!”楚芸清嘴上说着,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依旧不停的掰扯着身后的木门。
    屋子里的老道士依旧是不慌不忙,徐徐开口说着:“天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即天、物即人、天不可替、物以为转。姑娘所言,虽是不错……可那不过是无为者,在生命更迭前的无奈。而有法者之道,常人自是难以理解!”
    “你们的道我不理解,也不想要去理解。枉顾他人性命而为的道,总归也不会是什么大道。”楚芸清冷哼着,身后的手指突地摸索到了门缝边沿。她心头微微一颤,慌忙将手中的匕首移到没有受伤的左手上。
    她背着身,用手指摸索着门口的缝隙,再小心的将刃尖插入那缝隙之中,一点点的往里面顶着。
    刚刚进来之前,楚芸清就已经发现,那门口外面并没有锁。而她将之前的小道士拖进来的时候,也并没有发现门内有上锁的地方。这也就是说,这门只是一扇单纯的门,门在合上的时候也仅仅只是关合着。她所要做的,也不过是将那门想办法从门槛里拉出来,而不需要解锁。
    看着虽然只是一张简简单单的门,楚芸清却不得不感叹,这古人对于物体的质量把控,真的是叫人咋舌。她几次用匕首去扎那门,也就在门面上扎了几道缝,对于门的整体是半点儿作用也没有。
    门扉与门口的接洽也是十分的吻合,叫她摸索了半天才找到缝隙口。
    “大道之法!”老道士叹息一声,突然开口念道:“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豫兮其若冬涉川;犹兮其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客;涣兮其若凌释;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混兮其若浊;孰能浊以止;静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是以能蔽复成。”
    楚芸清听得有些懵懵懂懂,并没听清楚他这是在念什么。她此时的心思,全都在身后那扇门上。
    只听门后‘咔’的一声,沉如山石的木门,突地被她从门框里给翘了出来。当她察觉到门动了那一刹,她的心一瞬间提了起来,紧接而来的则是说不出的欢喜感。
    “老道长喜欢说道,改日我再带人过来同道长说。”手指紧紧抓着身后的门,楚芸清继续说着:“今日……我就不奉陪了!”
    说着猛的转身将门打开,楚芸清抬脚就欲向门外走去。当她从屋子里跑出那一刹,恰巧看到门口倒着的那个道士已经苏醒,正睁着眼睛满脸虚弱的在地上挣扎着。
    “你……”在看到从屋子里出来的楚芸清时,那道士明显愣了一下,一副完全不敢置信的模样。
    楚芸清垂眸淡淡瞥了他一眼,也并没有太多心思去管他。因为身后屋子里的那个老道士,显然要比这道士可怕许多。
    从屋子里出来的楚芸清,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沉。也不知道这会儿是什么时候了,徐潇知道她跟着杨青青一起出了城后,也不知道这会儿会有什么反应。
    楚芸清想着,或许等她回去的时候,他一定会气急败坏的教训她吧!不过这些也都没有那么重要了!反正被他教训,也并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也早已经习惯!
    “道长!”楚芸清抬脚向倒在地上的道长走了过去。那道长见她过来,本就苍白的脸,顿时吓得面容扭曲。
    因为双手和双脚绑在一起,他无法转身走开,只得拼命的向后挪动着身体。双眼满是惊恐的看着楚芸清,那神情就就好像是在看着一个恶魔般。
    “别害怕!你受了伤……带你下山给大夫瞧瞧!”楚芸清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那个道士,弯下腰替那道士解开了绑在双腿上的绳索。
    道士的双腿从身后收了回来,双腿却依旧是不停的颤抖着。一双惊恐的眼神,更是如同看着魔鬼般凝着楚芸清。
    楚芸清嘴角抖了抖,伸手吃力的将他从地上给拽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黑漆漆的屋子,楚芸清抿了抿嘴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带着那道士准备下山。
    那道士被楚芸清强行拽起来的时候,一双腿站在地面还依旧是止不住的颤了颤,如同一只名副其实的‘软脚虾’。
    “小姑娘!”突地,身后的屋子里传来了那老者的声音。从那老者的声音可以听出来,他此时较之前恢复了不少的气力,听上去也精神了许多。
    楚芸清甚至有些怀疑,她出来这一会儿,那老道士被她伤到的地方,是不是已经好了!
    “时辰已经不早,老道长若是想要留我在这住上一宿,我怕是只能谢绝道长‘好意’了!”楚芸清拽着那道士,回头应着那老道士的话。
    “姑娘说笑!老道在这,只是想与姑娘做一个交换。”老道士缓缓说着,话语依旧是不紧不慢,听不出任何的戾气。
    楚芸清皱了皱眉头,不知道那老道士到底想要干什么。她本想直接带着那道士就走,可止不住心中好奇,还是停下脚步回头问道:“想要交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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