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湛和伏黯在包厢里推杯换盏,时不时的也接受好妇的敬酒。
    过了一会,随着敲门声,从外面走进来几名身材壮实的汉子。伏湛不解地看着他们,伏黯解释道:“大哥,他们都是我的属下,这次跟着我一同来的平原。”
    说着话,他向几名陪酒的好妇挥挥手,说道:“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都出去吧!”
    说着话,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龟币,递给他身边的一名好妇,说道:“你们拿去分了吧!”
    “谢二公子,谢伏太守!”几名好妇得了赏钱,笑容满面地走出包厢。有两名汉子跟着她们走了出来,然后在门外一左一右的站定。
    包厢里的那几名汉子,没有落座,而是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人群中有一名青年走了出来,向伏湛一笑,拱手说道:“想必,这位就是伏太守吧!”
    伏湛还没有反应过来,伏黯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大哥,这位便是陛下!”
    听闻伏黯的话,伏湛身子猛然一震,二话不说,他连忙站起身形,整了整身子的衣冠,而后撩起袍子,恭恭敬敬地向前屈膝跪地,叩首施大礼,说道:“微臣伏湛,拜见陛下!”
    混在伏黯手下人群里的这名青年,正是刘秀。他快步上前,伸手将伏湛从地上扶起,说道:“伏太守快快请起!”
    伏黯看向自己手下的兄弟,向他们点了点头,几名大汉齐齐躬身施礼,然后鱼贯走出包厢,在包厢的四周来回巡视,防止有人偷听。
    见到刘秀,伏湛的神情十分激动,但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千里迢迢,前来平原,微臣理应在郡府设宴款待,奈何梁王势大,野心勃勃,微臣实在不敢声张,有怠慢失礼之处,还往陛下恕罪!”
    刘秀托着伏湛的手臂,说道:“伏太守太客气了,以前我只知伏太守是伏生之后,尚学大家,此次来到平原方知,伏太守更是治世之能臣,国家之栋梁啊!”
    听闻刘秀对自己有这么高的评价,伏湛的神情更是激动得不得了,连胡须都颤抖个不停。伏黯在旁小声说道:“陛下、大哥,我们还是坐下说话吧!”
    “对、对、对!陛下上座!陛下上座!”
    刘秀摆了摆手,按着伏湛,把他让到主位上,他则是坐在下手边。伏湛脸色顿变,在刘秀面前,他哪里敢坐在主位?
    他正要起身谦让,伏黯解释道:“大哥,现在可不是谦让的时候,万一等会有人进来,看到陛下坐在主位,不好解释。”
    要知道伏湛可是平原太守,平原的土皇帝,在他面前,谁敢坐在主位上?那太扎眼了!
    伏湛闻言,这才作罢。伏黯给他们二人各倒了一杯酒,刘秀拿起酒杯,说道:“以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今日初次相见,我与伏太守干此一杯!”
    “干!微臣敬陛下!”刘秀和伏湛相互敬酒,然后各干了一杯。
    伏湛是儒学大家,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他的理念是以德治天下,极其厌恶战争。
    他的这个理念,与刘秀不谋而合。虽说刘秀从起兵造反以来,一直在征战,但就内心而言,刘秀也是十分厌恶战争的人。
    他打了太多太多的仗,也见到了太多太多的死人,更见过因为人口流失,耕地荒废,民不聊生,饿殍遍野的惨状。
    刘秀想要的是一个国泰民安,国富民强的太平盛世,而战争,只是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最最下策,不得不为之的手段罢了。就本质而言,刘秀绝不是个战争疯子。
    此时,刘秀和伏湛交谈起来,可谓是一拍即合,甚是投机。无形中,伏湛对刘秀佩服得五体投地,而刘秀也认为伏湛是与自己理念相同的知己,治世能臣。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聊起来就是半个多时辰。
    他二人聊得忘我,可苦了一旁的伏黯。什么治世、治国、治民这些思想和理念,伏黯直听得昏昏欲睡,如果不是有刘秀在场,他恐怕都要呵欠连连了。
    刘秀和伏湛的这一番交谈下来,两人都对对方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和认识。现在伏湛也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去洛阳为官的想法。
    还没等伏湛开口,刘秀已主动邀请道:“今日与伏君交谈,让秀受益匪浅,不知伏君可愿到洛阳,助我一臂之力,共创大汉盛世?”
    伏湛心头一热,二话不说,起身离席,跪地叩首,哽咽着说道:“承蒙陛下不弃,微臣随誓死追随陛下,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刘秀再一次亲手把伏湛搀扶起来,感叹道:“有伏氏相佐,我大汉基业,何愁不兴?”
    他们这君臣二人,可谓是一见如故。接下来所面对的问题,就是伏湛要怎么去洛阳,再简单点说,伏湛要怎么渡过黄河,去到对岸的河北。
    如果伏湛一个人,那还好说,随意找个缘由出城就好,关键伏湛不是一个人,他有妻妾,有儿女,这么一大家子,想要离开平原城,又不想引人注意,那太难了。
    伏黯眼珠转了转,说道:“这些黯门被毁,我能大难不死,大哥没有失去我这个兄弟,是不是也该带着全家老小,去祭祭神,拜拜先人啊!”
    伏湛多聪明,听闻这话,眼睛顿是一亮,立刻明白兄弟的意思了。
    他面露喜色地对刘秀说道:“陛下,城西有座城隍庙,这次阿黯死里逃生,我的确可以以此为由,带着家人出城,去往城西的城隍庙拜祭!”
    刘秀嘴角扬起,笑道:“稚文此计甚妙!”
    伏黯接话道:“大哥带着家人出了城,可直奔渡口,我会在渡口提前安排好船只,只要大哥一到,我们立刻渡河,去往清河郡!”
    刘秀和伏湛都没有意见,皆认为可以按照伏黯的主意办。事情敲定下来,伏湛和伏黯也该打道回府了。
    伏湛站起身形,向刘秀一躬到地,很是过意不去地说道:“陛下来到平原,微臣本应尽地主之谊,奈何,微臣在平原亦无法掌控大局,实在是让陛下受了委屈!”
    刘秀倒是不以为然,说道:“刘永在青州势大,伏君身不由己,我能理解。”
    伏湛禁不住在心里暗赞一声好,这位年轻天子的为人和德行,当真是没得说,这样的人若是不能成大业,那么还有什么样的人可成大业?
    伏黯把外面的属下都叫进来,然后刘秀依旧是混于众人当中,先行离开包厢。
    等他们都走后,伏黯这才叫来掌柜的结账。掌柜的不想要钱,但伏黯执意不肯,硬是给掌柜的留下一包钱币,这才和伏湛离去。
    别看伏湛是太守,而伏黯只是一江湖门派的门主,但就钱财而言,伏湛还真比不上伏黯。在回府的路上,伏湛和伏黯同坐在马车里,前者还是对刘秀赞不绝口。
    他赞叹的不是刘秀把《尚书》学的有多好,说实话,刘秀虽然主修《尚书》,但他学得着实很一般,水平远不如邓禹、严光,估计和朱祐差不多,伏湛最敬佩的是刘秀的品质和德行。
    年纪轻轻,已贵为天子,但难能可贵的是,心态平和,他身上,丝毫感受不到骄纵和浮躁,这一点太难得了。
    伏黯看着嘀嘀咕咕、念念有词的大哥,嘴角勾了勾,看来,自己在大哥面前,终于有了一件值得夸耀的事了,这次大哥能和陛下顺利相见,可全靠他从中穿针引线呢!
    他趁此机会,说道:“大哥,日后我们兄弟去了洛阳,我会重建黯门,大哥不会再阻拦我了吧?”
    伏湛的心情本来极好,可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一直想不明白,同是出生在伏家,同是受书香门第的熏陶长大,自己怎么就有了这么一个异类的兄弟,一心就想着混迹江湖,就想着过那种打打杀杀、争强斗狠的日子。
    接下来的几天,伏湛在家中设宴,邀请郡城的达官显贵来自家做客,说是给自己的兄弟伏黯接风洗尘,实则就是数落伏黯的不是,说伏黯创建的黯门被毁,在江湖上已经混不下去了,以后他会到郡府任职。
    郡府的各曹主管官员,自然都是争着抢着要伏黯,谁不想借此机会,来讨好一下太守大人。
    这两天,伏黯算是在平原城内出了名,只不过不是好名,而是恶名。
    上到达官显贵,下到普通的百姓,人们都知道太守大人的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在外面混不下去了,险些被江湖仇家砍死,最后不得已,只能跑到平原,投奔他大哥。
    只要是在白天,只要是伏黯出门,他都得低着头走路的,路上的行人见到他,无不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大多数人都是为伏湛抱不平,一奶同胞的两兄弟,怎么差距那么大呢,哥哥是人人敬仰的太守,弟弟却是个一无是处的江湖中人。
    才短短几天的时间,全城的人都知道了伏黯的存在。接下来,伏湛带着全家,去往城隍庙祈福,保佑伏家上下平安的事,也就是顺理成章了。
    刘永安排在平原城的眼线,自然也知道此事,对于伏湛带全家去往城隍庙的事,也没有产生任何的怀疑。
    不过还是有大批的眼线,跟着伏湛一家的队伍后面,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伏湛是文人,未必能看出来己方周围有多少眼线,但伏黯是江湖中人,再高明的眼线,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看到己方周围的眼线实在太多,他催马来到伏湛乘坐的马车旁,低声说道:“大哥!”
    车窗的窗帘撩起,车内的伏湛看着外面的伏黯,低声问道:“阿黯,怎么了?”
    伏黯向下低了低身,凑近窗口,小声说道:“我们的计划得变一变了!”
    伏湛皱起眉头,不解地看着他。伏黯说道:“刘永的探子太多,我们现在去不了渡口,只能继续去往城隍庙。”
    啊!伏湛倒吸口凉气,紧张地问道:“阿黯,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先去城隍庙,然后拖着!拖得时间一久,探子自然会撤走一些,只要探子的人数不多,解决起来,会变得容易不少!”伏黯眯缝着眼睛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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