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宣当着刘黄的面,活活打死了张范,险些把刘黄当场吓晕过去。这下刘黄可不干了,她是治不了董宣,但她可以找人去治董宣,她的小弟刘秀。
    刘黄直接入宫,去找刘秀告状。此时的刘黄,头发乱了,衣服也乱了,泪流满面,眼睛红的像两颗小桃子。
    看到大姐这副模样,刘秀都被吓了一跳。他既不解又紧张地问道:“大姐,你这是?”
    “阿秀,阿姐不能活了!”刘黄也不顾什么公主形象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放声大哭。在场的内侍们无不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全都惊呆吓傻了。
    刘秀也是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急忙上前,架住刘黄的胳膊,把大姐从地上扶起,问道:“大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刘黄也不知道是被董宣气的,还是被董宣吓的,有些语无伦次,神经失常。
    她东一句西一句地说道:“无法无天!他……他就当着我的面,把张范给活活打死了,他……他罪该万死!他罪无可恕……他他……”
    刘秀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是谁?张范又是谁?刘秀搀扶着大姐,将她扶座到塌上。
    而后他看向刘黄身边的侍女,问道:“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谁把谁给打死了?”
    刘黄身边的贴身侍女有三十出头,能言善辩,此时还算镇定,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添油加醋的向刘秀讲述了一遍。
    按照侍女的说辞,张范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有人在故意散播流言蜚语,编排公主和他之间有私情,故意败坏公主的名节。
    张范一时气不过,才把对方给杀了的。之后,张范回到公主府,也向公主认罪了,公主为此事还狠狠杖责了他。
    可洛阳令董宣对此事不依不饶,一心要置张范于死地。
    这次公主带着张范出门,被董宣拦下,强行把与公主同乘一车的张范揪下马车,并当着公主的面,把张范活活打死,导致公主惊吓过度,当场晕死过去……
    侍女的话,半真半假,但大致的主线,也差不多就是这么个过程。刘秀听后,这才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他好言安慰了一番刘黄,并让宫女带刘黄去后宫休息,另安排御医,为刘黄检查身体。
    之后,他令张昆,立刻召董宣入宫。
    董宣直归直,狠归狠,但他可不是笨蛋。
    他自己心里很清楚,这次他是把湖阳长公主给得罪狠了,以长公主的性情,绝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要去向天子告自己的黑状。
    刘黄是先来的皇宫,董宣是紧随其后,也来了皇宫,现在就在宫门外等着陛下召见自己呢!
    张昆刚走出皇宫大门,举目一瞧,忍不住乐了,只见董宣正在宫门外来回的徘徊。
    “董县令!”张昆招呼一声,走上前来。
    董宣立刻停下脚步,看到张昆,拱手施礼,说道:“原来是张谒者!”
    张昆似笑非笑地看着董宣,说道:“看来,董县令也算到陛下要召见你了,提前在宫外等着呢!既然如此,我倒也省事了,走吧,董县令,随我入宫吧!”
    董宣欠了欠身,走到宫门这里,解下肋下的佩剑,交于一旁的禁军,然后跟随着张昆,走进宫内。
    刘秀不是在偏殿召见的董宣,而是在正殿。大殿内,站着两排羽林卫,一排十人,合计二十人,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根木杖。
    光禄勋伏黯站在一旁,低垂着头,表情不明。
    跟着张昆,走进大殿里,看到这副架势,董宣心凉半截。看来,今日自己是很难再活着出宫了!
    意识到这一点,董宣反而不怕了。他对两旁杀气腾腾的羽林卫视而不见,走到大殿的中央,屈膝跪地,向前叩首,朗声说道:“微臣董宣,拜见陛下!”
    刘秀坐在御座上,并没有挡帘帐。他低头看着跪在下面的董宣,放于桌下的双手慢慢握紧成拳头。
    对刘黄,刘秀一直心存愧疚。
    从小到大,大姐的日子都过得太苦了,没享过什么福,现在自己做了皇帝,大姐成为公主,本打算为大姐择一良胥,结果还被宋弘直截了当的拒绝。
    刘秀的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这次,大姐被人如此欺负、羞辱,他心里又哪能不恼怒?
    他面无表情,开门见山地问道:“董宣,公主府之家奴张范,可是被你活活打死的?”
    董宣回道:“回禀陛下,正是!”
    刘秀的拳头握得更紧,看向董宣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他强压心头的怒火,问道:“张范何罪之有?”
    董宣正色说道:“光天化日,当众杀人,草菅人命,目无法度,如此奸佞之徒,理应依法论处!”
    刘秀深吸口气,问道:“张范所杀何人?”
    “伊阙人,王琰!”
    “此人四处传言公主与张范有私情,你不知?”刘秀面沉似水地问道。
    一直低垂着头的董宣,抬头看了刘秀一眼,正色说道:“陛下,王琰乃伊阙人氏,被杀之日,他是第一天也是第一次来洛阳,又怎会去四处传言公主与张范有私情?以王琰之出身,他恐怕都不知公主是何人,更不知张范是何人。”
    “所以,你是认定了张范是平白无故地杀了王琰!”
    “正是!”
    刘秀抬手点了点董宣,气得半晌没说出话来。过了好一会,他深吸了两口气,说道:“你不是把张范乱棍打死的吗?来人,将董宣杖毙于殿内!”
    一直站在一旁,沉默无声的伏黯抬头看看刘秀,欲言又止。伏黯和董宣并没有私交,不过他对董宣这个人的印象很好,刚正不阿,执法森严,这样的人被处死,对朝廷而言,可算是莫大的损失。
    他想劝说几句,但看天子正在气头上,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陛下对湖阳长公主这位皇姐,可是敬重得很,这次长公主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陛下不可能不为长公主出头,不然的话,皇家的威严何在?
    再者说,这次董宣也的确是做得有些过头了。
    把人从公主的马车里硬拽出来,再当着公主的面,把人给活活打死了,就凭他的所作所为,没有被满门抄斩,已算是陛下仁慈了。
    刘秀一声令下,站立两旁的羽林卫齐齐喊喝一声,各提着木杖,向董宣走过去。董宣环视左右,而后抬头看向刘秀,大声说道:“陛下,请听微臣一言!”
    看着冲着自己,梗梗着脖子的董宣,刘秀都差点气笑了,他点了点董宣,说道:“说!你还有什么话,现在就给我都说出来!”
    董宣说道:“陛下英明神武,使得大汉江山,得以复兴,可天下十三州,陛下只占十之二、三,大业未成之际,却放纵家奴,草菅人命,暴虐于此,世人离心,陛下之大业,岂不要半路夭折?微臣只区区一洛阳令,死不足惜,但汉家江山夭折于此,微臣痛心!”
    说到这里,董宣猛然站起身形,昂首说到:“不用烦劳陛下杀微臣,微臣自裁就是!”
    说着话,董宣腰身向前一弯,冲着一旁的大殿柱子,一头撞了过去。
    伏黯看得清楚,吓了一跳,想都没想,直接把腰间的挂着的印绶拽了一下,手臂向外一挥,甩了出去。印绶正打在董宣的膝弯处,让董宣奔跑出去的身子一踉跄。
    他虽然未能阻止董宣,但把董宣撞柱子的力道卸掉了不少,即便如此,大殿里还是响起咚的一声闷响,董宣脑门结结实实地撞在柱子上,只顷刻之间,鲜血从他脑门流淌出来,把他的大半张脸都染成血红。
    见状,刘秀忍不住站起身形,手指着在场的羽林卫,大声喝道:“拦住他!快拦住他——”
    在场的羽林卫纷纷把手中的木杖扔掉,一拥而上,把还想挣扎着爬起,继续撞柱子的董宣给死死摁住。
    董宣刚才的那番话,有打动到刘秀,也让刘秀心中感触极大。董宣欲撞柱自尽,更是让刘秀大吃一惊,也让他意识到,董宣这个人,自己绝不能杀。
    他从御座上走下来,到了董宣近前,低头仔细看看,好家伙,头破血流。他禁不住在心里挑起大拇指,赞叹一声真狠啊!董宣不仅是对旁人狠,对他自己也够狠。
    如果不是有伏黯及时拦了他一下,他是真打算把自己的脑袋撞碎啊!
    刘秀背着手,在董宣面前来回走动。董宣则被两名羽林卫扶着,坐在地上,眼睛瞪得滚圆,身子一动也不动,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撞傻了。
    走了好一会,刘秀才停下脚步,转头说道:“张昆!”
    “奴……奴婢在!”张昆回神,急急答应了一声。像董宣这样的狠人,张昆以前也没见过,今天他算是开了眼界。
    刘秀皱着眉头,又瞧瞧董宣,轻叹口气,说道:“你去把长公主请过来。”
    “是!陛下!”张昆应了一声,一溜小跑的出了大殿。时间不长,刘黄在两名贴身侍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看到满头满脸都是血的董宣正坐在大殿里,刘黄的脸上露出一缕得意之色。这就是和自己作对的下场!董宣也不看看自己是谁,她可是长公主,天子的亲姐姐!
    刘秀说道:“大姐,刚才,我已经重重地惩处了董宣,张范之事,就到此为止吧!”
    刘黄先是一怔,紧接着皱起眉头,说道:“陛下,董宣还活着!”言下之意,阿秀,你不是应该杀了他吗!
    刘秀苦笑,杀董宣,他现在还真舍不得!这么个一根筋,又硬骨头的官员,满朝文武,还真找不出来几个。
    杀董宣,如同朝廷在自残。他不好意思向大姐解释什么,转头看向董宣,沉着脸说道:“董宣,你还愣在这里作甚?还不过来向长公主赔礼认错!”
    董宣终于回魂,呆滞的目光也有了神韵,他先是看看刘秀,又瞧瞧刘黄,跪坐在地,一声没吭。
    刘黄气得七窍生烟,气呼呼地看向刘秀,不满地说道:“陛下!皇帝!你也看到了,董宣直到现在还不知悔改!”
    刘秀一个头两个大,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董宣,眼中都快着火了。我现在已经不杀你了,只要你去想公主服个软,认个错,这还不行吗?
    对于死脑筋的董宣,伏黯都忍不住扶额。
    他走上前来,向手下人使个眼色。有机灵的羽林卫立刻会意,几乎是架着董宣,走到刘黄近前,然后把他强行摁跪在地,压着他的脖子,让他给刘黄磕头认错。
    董宣双手往地上一撑,就是不肯低头,更不肯磕头认错。两名羽林卫,使出了全力压着他的脖子,硬是没能把他的脑袋摁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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