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殿外郭圣通的问话,内室的洛幽心头一震,暗暗咋舌。
    郭圣通的这招可是够狠的,先是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灌醉阴丽华,然后偷偷把放色胆包天的隗恂进入长秋宫,给隗恂和昏睡中的阴丽华创造独处的机会,另一边,她又派人去找刘秀过来。
    如果一切真都按照郭圣通的布局进行,刘秀到了长秋宫,将正好能撞见隗恂和阴丽华在内室里不堪入目的一幕。妻子与人私通,普通人都受不了,何况是堂堂的天子?到那时,哪怕阴丽华再得宠也完了,身败名裂,永不得翻身。
    洛幽眉头紧锁,现在她对郭圣通的城府和歹毒,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实际的情况,和洛幽猜测的一样,郭圣通的确派人去请刘秀了。
    听长秋宫的人前来报信,说阴丽华在长秋宫品茶品得好好的,突然感觉身子不太舒服,刘秀十分紧张,第一时间赶往长秋宫。
    当刘秀到长秋宫门口的时候,正好和李秀娥以及她请来的御医碰了个正着。李秀娥和御医急忙躬身施礼,说道:“陛下!”
    刘秀问道:“丽华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李秀娥紧张地说道:“婢子不知,婢子刚刚请来了御医,正要为贵人诊治。”
    刘秀没有再多问,扬了下头,快步走进长秋宫里。
    看到刘秀来了,郭圣通眼中闪过一抹幸灾乐祸的喜色,她快步上前,福身施礼,说道:“陛下!”
    刘秀摆摆手,问道:“听说丽华身体如何?哪里不舒服?”刘秀平日里就最为宠爱阴丽华,现在阴丽华有孕在身,刘秀对其更是宠爱有加。
    看着刘秀对阴丽华表现出的异乎寻常的关心,郭圣通心中越发嫉恨阴丽华,冷冷哼了一声,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紧张的模样,她摇头说道:“原本好端端的,阴贵人突然就感觉头晕了,臣妾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刘秀问道:“丽华现在在哪?”
    “已被臣妾安置在内室。”
    刘秀大步流星地走进长秋宫大殿。
    郭圣通等人紧随其后,似乎生怕撞破丑事的人太少,郭圣通还冷着脸对御医说道:“李医官,你走快一点,别耽误了阴贵人的病情。”
    这位李姓御医已经一把年纪了,从医馆赶到长秋宫,已经跑出一身的汗,现在累得气喘吁吁。他连连点头,有气无力地应道:“是、是、是,微臣不敢耽搁!”
    刘秀穿过大殿,走到内室的房门前,一把将房门推开。等看清楚内室的情况后,刘秀愣住了,在场的众人也都愣住了。
    只见阴丽华正好端端的躺在床上,床边却躺着一位,跪着一位。躺着的那位,正是衣衫不整的隗恂,他趴在地上,甲胄和衣服散落满地,身子周围还有许多的碎陶片,而哆哆嗦嗦跪着的那位,正是洛幽。
    此情此景,别说刘秀一脸的茫然,就连设局的郭圣通,以及冯嬷嬷,也都傻眼了,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隗恂怎么会突然晕倒在地上呢?洛幽又是什么时候进的内室?
    只是一瞬间,冯嬷嬷的额头就冒出一层的虚汗,两条腿也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郭圣通比冯嬷嬷要沉稳许多,她回过神来,沉着脸,手指着洛幽,喝问道:“大胆贱婢,谁准你进入大殿,谁准你进入内室的?”说着话,她对刘秀急声说道:“陛下,这贱婢定是要对阴贵人图谋不轨,臣妾这就令人将她拿下!”
    刘秀抬起手来,制止住要令人擒下洛幽的郭圣通。他迈步走进内室,先是来到被打晕的隗恂近前,用脚踹了踹他,隗恂趴在地上,如同死狗一般,动也不动。刘秀目光一转,又看向跪在旁边的洛幽,目光如炬地凝视着她。
    洛幽的身子本就娇小,现在缩着身子,跪在地上,就是小小的一团。她没有抬头乱看,但却能感受得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刘秀的目光落在洛幽身上好一会,他才收回目光,看向床榻上的阴丽华,同时在床沿坐了下来。
    阴丽华的情况和刚才一样,面颊泛着红潮,额头冒着虚汗,睡得并不安稳。
    他握住阴丽华的手,又拿出手帕,擦了擦她额头的汗珠,又用手背探了探,感觉是有些热,他转头对御医说道:“李医官,速来为贵人诊治。”
    李医官如梦方醒,身子一忙,连忙应道:“是……是,陛下!”他不知道这长秋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一个衣衫不整的侍卫昏倒在内室里,这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其中还指不定有什么隐情呢,弄不好,涉及到后宫嫔妃的贞洁。
    想到这里,李医官更是汗如雨下,暗道自己倒霉,今天怎么就赶上自己当差了呢,撞上这种事,弄不好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医官为阴丽华诊脉的时候,刘秀站起身形,走到一旁的塌上,坐了下来。他看向跪在地上,只缩成小小一团的洛幽,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洛幽依旧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没有抬头,没有回话。郭圣通微微侧头,看向身旁的冯嬷嬷。后者会意,强作镇定,走到洛幽近前,一巴掌拍打在洛幽的头上。
    啪!
    随着一声脆响,洛幽的身子缩得更小了,好像恨不得缩成一颗尘埃,从这里消失似的。冯嬷嬷看了刘秀一眼,后者面无表情,完全看不出来他心里在想什么。
    她吞了口唾沫,在洛幽的头上又拍了一巴掌,怒声说道:“陛下在问你话呢!你成哑巴了?”说话的同时,她揪住洛幽的头发,用力向上拽,逼着洛幽把头抬起。
    她背对着刘秀,两只眼睛射出两道歹毒的光芒,恶狠狠地怒视着洛幽,一字一顿地‘提醒’道:“在陛下面前,好好说话,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乱讲,听明白了吗?”
    洛幽仿佛受到极大的惊吓,目光呆滞地看着冯嬷嬷,从嗓子眼里发出嗯的一声。冯嬷嬷凝声说道:“胆敢在陛下面前乱讲话,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她威胁的话还没说完,猛然间就听身旁传出啪的一声脆响,刘秀将桌上的茶杯直接摔在冯嬷嬷的脚边,险些砸到她的脚上。
    “朕还没死呢!”刘秀从牙缝中挤出一句。
    冯嬷嬷下意识地转回头,举目一瞧,只见陛下凌厉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脸上。
    她吓得头皮发麻,三魂七魄都差点飞到体外,噗通一声,冯嬷嬷跪伏在地,连连叩首。
    刘秀的目光再次落到洛幽身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洛幽看了一眼刘秀,连忙又底下头,颤声说道:“婢子……婢子洛幽,拜见陛下!”
    此时她颤抖的声音倒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她的真实反应。她与刘秀之间的仇恨,用不共戴天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她能坚持活下来,能坚持活到今天,最大的心理支柱就是复仇。现在终于见到了仇人,她心里哪能不激动?
    “原来,你就是洛幽。”刘秀对洛幽这个名字还有点印象。他语气平静地说道:“到朕近前来说话!”
    洛幽应了一声,以膝盖当脚走,跪爬到刘秀近前,然后一头磕在地上。她不敢抬头,不敢正视刘秀的眼睛,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被刘秀看出端倪。
    “洛幽。”
    “婢……婢子在!”
    “你来解释一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这,婢子……婢子不敢说……”
    刘秀的手指头轻轻敲打着桌面,脸上也没有太多的表情。
    张昆走到洛幽近前,小声说道:“有什么话,就尽管向陛下讲,只要你肯讲实话,哪怕有错,陛下也会网开一面,快说吧!”
    洛幽又迟疑了一会,颤声说道:“婢子……婢子本来在收拾后院,看到……看到隗校尉偷偷摸摸地爬进内室,欲对贵人行不轨之事,婢子……婢子来不及禀报,就……就用陶壶砸晕了他!”
    刘秀听后,眯了眯眼睛,转头看向郭圣通。郭圣通怔了一下,连忙屈膝跪地,哽咽着说道:“陛下,臣妾……臣妾不知此事啊!”
    “隗恂为何会在长秋宫?”刘秀眼中不揉沙子,直接就问到了重点。隗恂可不是负责长秋宫的守卫,他这个胡骑校尉,在皇宫里就是个虚职,没有实际的差事。
    郭圣通脸色泛白,说道:“臣妾不知,定是……定是隗校尉偷偷潜入的长秋宫!”
    “偷偷潜入。”刘秀喃喃说了一句,而后语气平淡地问道:“难道,长秋宫的人都死光了吗?”
    一句话,让在场的众人全都跪伏在地,大气都不敢喘。郭圣通脸色难看,缩在衣袖中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这时候,李医官颤巍巍地说道:“陛……陛下,阴贵人没……没有大碍,只是……只是喝……喝醉了!”
    刘秀闻言,眉头拧成个疙瘩,问道:“喝醉了?”
    “是……是的,陛下!”
    刘秀再次看向郭圣通,问道:“皇后,你今日在长秋宫举办的究竟是品茶会,还是品酒会?”
    要知道郭圣通和阴丽华都已怀有身孕,不适合饮酒,阴丽华竟然能在长秋宫里喝醉了,这实在太诡异,也太匪夷所思。
    郭圣通急声解释道:“陛下,臣妾请来阴贵人、许美人、溪美人品茶,并未让她们饮酒啊,请陛下明察!”
    刘秀看着郭圣通,抬起手来,指着张昆,说道:“查!即刻去查长秋宫的饮食,一样一样,都给我仔细查清楚了!”
    “是……是,陛下!”这种场面,让跟在刘秀身边,见过许多大风大浪的张昆都是汗如雨下,带着手下的内侍,急匆匆的去往长秋宫的膳房,将里面吃的、喝的,一一取出小样,交由御医逐一查验。
    很快,御医便在蜜饯里发现了酒的成分。
    他拿着几样蜜饯,来到刘秀近前,说道:“陛下,这些蜜饯,都被酒水浸泡过,想来阴贵人定是吃了这些蜜饯,才导致醉酒。”
    郭圣通身子一震,连忙说道:“陛下,臣妾不知蜜饯有在酒中浸泡过,臣妾真的不知啊!”
    刘秀看看郭圣通,又瞧瞧御医,最后目光落在蜜饯上,他随手拿起一颗,放入口中。
    太甜了,重重的甜味,以及蜜饯自身的香味,掩盖了酒的味道。说起来,这种蜜饯还真挺好吃的。
    刘秀向张昆挥手,说道:“把做蜜饯的膳厨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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