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刘秀率领汉军,倾巢而出,直奔昌虑。董宪不敢出兵迎战,命令麾下部众,严守城邑。
    新阳和昌虑近在咫尺,只相隔十余里,汉军抵达昌虑后,刘秀立刻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以吴汉为首的汉军,主攻昌虑的南城,以盖延为首的汉军,主攻昌虑的西城,以王梁为首的汉军,主攻昌虑的东城,以王常为首的汉军,主攻昌虑的北城,马武和王霸率领骑兵,环城游击,或伺机而动,或援助攻城。
    将令一下,汉军队伍立刻分散开来,对昌虑展开了全力猛攻。
    刘秀在南城那边,以吴汉为首的汉军,攻势也最为凶猛,一架架的抛石机被运送到城前,排成了两大排,将一颗颗的石头砸向昌虑城头,轰隆隆的巨响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城头上的守军根本不敢露头,要么躲在箭垛下,要么躲到城墙底下。董宪亲自登上城门楼,举目望向城外。
    城外汉军的兵力并没有多到令人眼晕的地步,但汉军的气势十分高涨,擂鼓声仿佛爆豆一般,旗帜如林,绣带如海。一块块战斗方阵,有条不紊地向前突进着。
    身在城门楼内的董宪,正伸长脖子张望着,忽然轰隆一声,一块石头砸在城门楼的墙壁上,爆发出巨响声,就连地面都为止震颤。
    董宪身子摇晃着,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
    麾下众将急忙上前,将董宪搀扶住,人们劝说道:“大王,这里太危险了,大王还是回城内吧!”
    董宪推开众人,摆了摆手,说道:“此战,刘秀是要和我决一死战啊!”
    等到汉军方阵推进到距离城墙不足五十步远的时候,汉军的抛石机停止了进攻。董宪深吸口气,大声喊喝道:“全军迎敌!”
    原本躲在城墙下的董宪军兵卒纷纷登上城墙,弓手们一个个捻弓搭箭,对城外推进过来的汉军方阵展开齐射。
    嗡!一面黑云从城头上腾空,在空中画出一面弧线,呼啸着砸入汉军阵营当中。
    哚、哚、哚!汉军方阵组成的盾阵,在其盾面上,由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长起一层黑草,时不时的也有汉军兵卒中箭倒地。
    董宪军的箭阵,无法阻止汉军的推进,很快,走在最前面的方阵已经来到城墙近前,方阵中的弓箭手由城下向城上放箭,普通兵卒则搭起云梯,向城头上攀爬。
    对于汉军发起的攻势,董宪军这边也是沉着应对,滚木、礌石、火油、箭矢,但凡能用上的守城武器都用上了。
    就在双方展开全面激战的时候,攻城的汉军背后突然跑来一支骑兵。
    骑兵冲锋到城墙近前,突然来了个急转弯,横向在城墙前奔驰,与此同时,骑兵们纷纷端起弩机,对准城头,齐齐射出弩箭。
    啪、啪、啪!弩机的弹射之声连成一片,一长面弩箭从骑兵队伍中飞射出去,掠向城头。
    许多正在高举着滚木、礌石、火油的董宪军兵卒躲闪不及,被射上来的弩箭钉在胸膛、脖颈、面部,一时间,惨叫声四起。
    有些中箭的兵卒没能把滚木、礌石、火油投掷出去,反而都砸在自己身上。
    尤其是被火油浇在身上的兵卒,疼得满地打滚,只眨眼的工夫,身子就被烫得不成人形了。
    这支骑兵,便是由马武和王霸统领的攻城游骑兵。
    不要以为骑兵在攻城战中便失去了用武之地,骑兵的高速移动,再配合上弩机,可以对守城的将士造成极大的杀伤和威胁。
    游骑兵一走一过之间,将城墙上的董宪军兵卒射倒了一排人。
    就连站在城门楼内的董宪都有受到波及,有一支弩箭从城门楼的窗户射进来,几乎是擦着董宪的脸颊飞射过去,倘若再偏差一点,这支弩箭就得钉在他的眉心上。
    “大王小心——”一名将领急忙上前,拉着董宪连连后退,远离城门楼的窗口。
    董宪惊魂未定的吁了口气,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痛。
    汉军的攻城太猛了,而且攻城的理念十分先进,不是单纯的用步兵一窝蜂的向城头猛攻,而是配合骑兵作战。
    刘秀麾下的骑兵,大多是幽州突骑,幽州突骑长年的敌人正是匈奴。
    匈奴人攻城,采用的就是步骑结合的战术,幽州突骑在匈奴人身上也学会了这个战术。
    只不过匈奴人生产力低下,缺乏铁器,缺乏大型攻城武器,即便采用步骑结合的战术理念,但对汉人城邑的实际威胁也不是很大。
    而汉军不同,铁器早已在汉军当中广泛应用,各种各样的大型攻城武器,一应俱全,再配合上游骑兵协助作战,对敌人造成的杀伤力极大。
    游骑兵风驰而过,城头上的董宪军兵卒倒下一片,守军大乱,趁此机会,汉军把攻城车推到城门前进。
    攻城车挂着一根粗粗的圆木,圆木的前段是金属头,兵卒们拉扯圆木,用金属头撞击城门,会对城门造成极大的破坏。
    轰隆、轰隆、轰隆——
    汉军兵卒控制着攻城车,开始对昌虑城门展开持续的撞击。
    即便是身在城门楼里的董宪,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脚下一下接着一下的震颤。攻城车圆木每一次撞击城门,都像是一把锤子在砸击他的心头。
    董宪吞了口唾沫,急声说道:“用火油!用滚木、礌石,毁了敌军的攻城车!”
    在董宪的指挥下,董宪军兵卒纷纷向城下倾泻火油,或者投掷滚木、礌石。
    攻城车也不是毫无防御,在攻城车的顶部有小棚子,虽然只是皮制的,但也可以抵御一般大小的滚木、礌石砸击。汉军的攻城车顶着滚木礌石,继续撞击城门,攻城车的附近,则聚满了弓箭手,对向攻城车投掷滚木礌石的敌军给予最大的杀伤,也是在最大限度的保护己方的攻城车。
    城门内,为了降低攻城车的冲击力,无数的兵卒聚集在城门洞里,用一根根的木头桩子把城门顶住,另有许多兵卒以肩膀顶着城门,攻城车每一次撞击城门,城门一震,城门洞里的众人也都跟着一晃。
    眼瞅着滚木、礌石无法破坏汉军的攻城车,有两名董宪军兵卒合力抬起一大锅滚烫的火油,来到箭垛前,正准备把火油倒下去,突然间,城下飞射上来数支箭矢,正中一名兵卒的手臂和胸膛。
    那名兵卒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这一锅的火油未能倒出去,反而都洒在他的身上。那名兵卒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只顷刻间,城头上弥漫开炸肉的焦香味。
    一次不成,就来第二次,第三次,在董宪军的多次尝试下,终于把一大锅的火油倾泻了出去。火油浇在攻城车的棚子上,对攻城车不会造成破坏,但接下来落下的火把,却让攻城车一瞬间变成了火车,控制攻城车的十多名汉军都有受到波及,人们浑身是火的四处乱窜,满地翻滚,周围的同袍们帮着他们扑打火焰。
    城头上掉落的滚米、礌石又将人们一个个的砸倒在地。不过投掷滚木礌石的守军也很快被城外飞射上来的箭矢射中,一个接着一个的扑倒在地。
    攻城战打到这一步,已然变成了消耗战,看谁的意志力更坚韧,看谁更能消耗得起,看谁的抗击打能力更强。
    汉军的攻城,从早上一直持续到深夜。不过在董宪军的拼命死守之下,汉军虽然给守军造成极大的伤亡,但却始终未能撕开昌虑的城防。
    翌日早上,汉军打次对昌虑发起四面围攻。不过这一次,汉军的攻势更加凶猛,各种各样的大型攻城武器,都被搬运上来,除了抛石机、攻城车,还有箭楼和冲车。
    箭楼是高度与城墙持平,细高条的楼车,顶端有平台,弓箭手可以站在平台上,箭矢的平射就能杀伤到城墙上的守军,箭楼的下面有四个轱辘,靠人力推拉便可移动。
    冲车是专门用来破坏较薄弱的城墙,使城墙发生坍塌,也是较为常见的攻城武器。
    随着箭楼和冲车的上阵,汉军给昌虑守军造成的杀伤更大,这一整天激战下来,双方都是死伤惨重,只不过汉军依旧未能撕开昌虑的城防。
    虽说汉军在进攻昌虑时,已经动用了当时最为先进的攻城武器,但昌虑的守军数量太多,有接近十五万众,而且董宪也的确不是泛泛之辈,他的临阵指挥和兵力调动,都非常高效。
    刘秀给汉军众将的命令是三日必须破城,现在两天的激战打下来,己方始终未能攻破昌虑城防,这让汉军的火气都大了起来。
    等到了第三天,汉军已是毫无保留,无论是大的攻城武器还是小的攻城武器,只要能用上的,全部拉上战场,无论是作战兵,还是后勤兵,只要是能喘气,能杀敌的,全部调派上战场。
    战斗到了第三天,在西城指挥作战的盖延都亲自上阵了。他一马当先的冲在前面,指挥麾下将士,用攻城车全力撞击城门。
    城头上飞落下来的滚木、礌石仿佛雪片一般,纵然攻城车有棚子做保护,但不到一刻的工夫,一辆攻城车就被砸个稀巴烂。
    一辆车毁了,盖延立刻又调上来第二辆,继续撞击城门。第二辆毁了,再调派上来第三辆、第四辆。
    仗打到现在,汉军已经是不计成本的在攻城,人们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攻破城防。
    昌虑守军连续砸毁汉军七、八辆之多的攻城车,只见城门前,被拖到一旁的破碎攻城车七零八落。
    眼瞅着又一台攻城车被砸毁,盖延咬了咬牙关,大吼道:“再上一辆攻城车!”
    一名将官来到盖延近前,喘息着说道:“大将军,我军……我军现在只剩下三台攻城车了!”
    盖延眼眸闪了闪,凝声说道:“我军的攻城车用光了,就去向大司马去借,向王将军去借!”
    下面的将官暗暗咧嘴,这个时候,南城、北城的攻城车估计也快不够用了,他们能借给己方吗?他小声嘀咕道:“只怕,只怕大司马和王将军都未必肯借……”
    “那就去抢!”盖延拉了拉领口,一字一顿地说道:“今日之战,必须给我攻破西城城门!”
    又一辆攻城车被推到城门前,攻城车两旁的汉军兵卒齐齐用力,拉动圆木,而后全力向前推,圆木的金属头重重地撞击在城门前,发出轰隆一声巨响。
    进攻方的汉军,几乎耗光了全部的攻城车,而城内的守军也不轻松,顶住城门的木桩子都不知道折断了多少根,木桩子不够用了,现在全部靠人力在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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