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击败了常玉,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即便是王遵,都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刘秀,久久没回过来神。刚才还红光满面的王孟,此时脸色已然阴沉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刘秀,过了许久,他哼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族兄,你新招收的这名金侍卫,还真是武艺出众,令人意想不到啊!”
    王遵干笑了两声,说道:“金侍卫的确是位难得一见的剑术高手!”
    这时候,常玉已然从地上爬起,刚才他的后脖颈被刘秀用盾牌砸了一下,虽然刘秀没太用力,但常玉还是感觉后脖子火辣辣的疼痛,头脑一阵阵的发晕。
    他双目幽暗,摇晃着向刘秀走去,手中的木剑抬起,作势还要攻击。刘秀微微回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常玉怒吼一声,正要出手,王孟振声喝道:“住手!”
    常玉身子一震,高举的木剑慢慢放了下来,转头看向王孟。后者怒声呵斥道:“丢人现眼!退下!”
    “喏!”常玉头重脚轻地向王孟躬身施礼,而后又看了刘秀一眼,踉跄着回到侍卫的人群中。
    王孟收回目光时,在刘秀身上扫了一眼,对王遵乐呵呵地说道:“族兄,我很喜欢你这个侍卫,不知族兄能否割爱?”言下之意,他想把刘秀从王遵那里要过来。
    王遵哪里能同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连声说道:“不可、不可,能把金文收为己用,为兄也是花费了大力气,此事,阿孟切不可再提!”
    王孟撇了撇嘴角,接下来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之后的饭局,王孟感觉也没什么滋味了。饭后,王遵没有再多做逗留,向王孟拱了拱手,说道:“时间不早,为兄得赶去瓦亭了,告辞!”
    自己的侍卫被王遵的侍卫打败,王孟感觉脸上无光,被卷了面子,对王遵的态度也没有刚开始时那么热情,他耐着性子,拱手还礼道:“族兄路上小心!”
    当刘秀跟着王遵往外走,路过常玉的身边时,后者冷冰冰地低声说道:“下次若有机会再战,我定会取你性命!”
    刘秀耸耸肩,轻描淡写地瞥了常玉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直接从他身前走了过去。
    见状,常玉更是气恼,拳头握得紧紧的,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刘秀的后背都得被他瞪出好几个窟窿眼。
    王遵带着部下们,顺利出了王孟军的大营,继续向东赶路。回头望望,王孟军的大营越来越远,王遵长长舒口气。
    他放慢马速,等刘秀跟上来后,他小声说道:“刚刚在王孟军大营,陛下太鲁莽了,倘若陛下有个闪失,微臣……微臣可如何是好啊!”
    听闻王遵的话,刘秀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道:“王将军放心,我现在不是没事嘛!”
    见他还是一脸的后怕,他笑道:“人家都指名点姓的叫到我的头上,我又岂能装聋作哑?”
    唉!王遵轻叹口气,感觉陛下还是太年轻气盛,太意气用事,不过陛下的武艺,倒确实是高强,连常玉那样的高手,陛下应对起来都很轻松。
    这,或许就是艺高人胆大吧!
    别说王遵对刘秀刮目相看,就连王遵的手下人,看向刘秀的眼神也不一样了。他们并不清楚刘秀的具体身份,但也能感受得出来,王遵对他的态度十分恭敬。
    人们本以为刘秀可能是哪家权贵的子弟,背景了得,现在他们意识到自己错了,这个金文的武艺,恐怕要远在他们之上。
    军中就是强者为王的地方,有实力才会受人尊敬,没有实力、只有背景的纨绔子弟,没人会放在眼里。
    长话短说,当天傍晚,王遵一行人终于抵达了瓦亭。
    牛邯麾下十五万大军,不是只驻扎在瓦亭这一座小城邑里,而是在瓦亭周边摆下了好大一片的防区。
    刘秀等人距离瓦亭还有五里远,就已经进入到牛邯军的防区内,被大批的兵卒拦挡下来。
    一听是大将军王遵前来,下面的兵卒们都吓了一跳,赶紧派人,向瓦亭送信。
    没用上一个时辰,牛邯带着一群将领、侍卫,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到了众人近前,牛邯一眼便看到了人群当中的王遵。
    牛邯急忙翻身下马,快步上前,一躬到地,激动地说道:“大将军,你怎么来瓦亭了?”
    王遵一笑,拱手还礼,说道:“此次,我是奉命而来!”
    牛邯稍愣片刻,连忙摆手说道:“此处非讲话之所,大将军,城内请!”“请!”
    他二人之间的关系太熟了,没有过多的客套话,只简单寒暄两句,便双双上马,并肩同行。路上,牛邯小声问道:“子春兄,大王有何指令?”
    牛邯四十多岁,身材高大,体型雄壮,胯下一匹通体乌黑的战马,也要比寻常战马高大粗壮许多。
    向脸上看,黝黑的面堂,浓眉大眼,鼻直口方,五官深刻,相貌堂堂。
    王遵直言不讳地说道:“大王让我从孺卿这里抽调六万兵马到略阳。”
    牛邯身子一震,惊诧道:“抽调六万兵马?”
    王遵点点头。
    牛邯苦笑,直言不讳地说道:“子春兄,我部兵马虽有十五万众,但直面的可是征西军,倘若一下子抽调走六万将士,征西军攻打过来,我部又将如何应对?”
    稍顿,他眉头紧锁地说道:“攻占略阳的不是只有两万汉军吗?大王麾下有三万之众,另外还有五万的蜀军,合计八万大军,还打不下两万汉军的略阳?”
    王遵看向牛邯,摇了摇头,说道:“连战月余,略阳固若金汤,反而是我方,损兵折将无数。”
    “……”牛邯无语。八万人,竟然打不下来两万人的城邑,还损兵折将无数,这仗究竟是怎么打的?
    牛邯一脸难色地说道:“如果真从瓦亭抽调六万兵马,瓦亭……恐怕会凶多吉少!”
    王遵提醒道:“孺卿,鸡头道那里不是还有王孟的六万大军吗?”
    提到王孟,牛邯顿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别看瓦亭与鸡头道近在咫尺,但我敢保证,哪怕我部在瓦亭全军覆没,王孟也不会派一兵一卒前来增援。”
    说着话,他们进入瓦亭城。瓦亭只是一座小城,城墙都不是用石头垒砌的,而是用泥土堆砌的,还不足两丈高,倘若是成年人,即便从城头上摔下来都摔不死。
    像这样的小土城,是很难守得住的,牛邯只能扩大防区,在瓦亭的周围布下防线。
    可如此一来,需要的兵力也得大幅增加,他在瓦亭这里,新征收了五万兵马,并不是为了加大自己的兵权,而是真的需要有这么多的兵马做防守。
    进了军营的中军帐,牛邯请王遵坐在主位上,这回王遵倒是没客气,直接坐了下来。
    牛邯正打算令人准备饭菜,王遵向他摆摆手,说道:“路过鸡头道的时候,我们已经在王孟那里吃过饭了。孺卿,你坐下,我们哥俩说说话!”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在王遵的下手边坐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子春兄前来,我理应进地主之谊才是,可,现在军中的粮食……实在是……”
    “别说了,你这边的情况,我也了解一二。”
    牛邯脸色更苦,说道:“王孟那边的将士,吃香喝辣,我军这边的将士,连稀粥都快喝不上了,子春兄,你说,这是打的什么仗啊!”稍顿,他又说道:“我知道,我军的粮草紧张,是因为招收的新兵太多,可是没有办法,我在瓦亭,面对的是西征军,以十万将士,对阵十万西征军,我心中实在是没底啊!”
    即便牛邯善于治军,善于领兵打仗,但对阵西征军,他也是底气不足。
    当初就是在安定,己方的十万大军,被征西军杀得一败涂地,灰飞烟灭,只是想想,都让人入座针扎,不寒而栗。
    王遵看着一脸委屈的牛邯,而后垂下目光,看向面前的一碗茶水,他拿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牛邯又抱怨了一会,见王遵只喝茶,也不说话,他也停止了讲话,眼巴巴地看着王遵。
    直至王遵把一碗茶都快慢悠悠地喝光了,牛邯再忍不住,小声问道:“子春兄,这调兵之事,就再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王遵放下茶碗,正色说道:“这是大王的旨意!”
    牛邯扶额,幽幽说道:“瓦亭乃至周边地区的轻壮,早已被我征光,倘若真抽调走六万将士,我想将兵力恢复到十万都难。这……大王是不给我牛邯活路啊!”
    “鸡头道还有王孟!”
    “王孟不会帮我!我和王孟的关系,子春兄又不是不知道。”牛邯气恼地说道。
    “那你打算如何?”
    “我……我……”牛邯握着拳头,连连锤着额头。八万大军攻打略阳,牛邯都觉得己方投入的兵力过多。
    现在倒好,八万大军还嫌不够,要再从自己这里抽走六万人,十四万的大军去攻打一座区区两万人驻守的略阳,这都让人笑掉大牙!
    “大王……大王他……”牛邯‘大王’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下文。他是想说,大王他真是糊涂啊!
    王遵突然话锋一转,问道:“牛邯,我且问你,你是想做成家之臣,还是汉臣?”
    公孙述定国号为成家,尊公孙述为天子,在公孙述殿下称臣,自然是成家之臣。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牛邯脸色顿变,瞠目结舌地看着王遵,良久没反应过来。
    王遵再次问道:“牛邯,你是想做成家之臣,还是汉臣?”
    “我……子春兄,你……你问此话是何意?”
    王遵扬起头来,轻声说道:“当初,你我追随大王,最大的心愿,就是光复汉室,再创大汉之盛业,让天下黎民,都能安居乐业,不再受暴政之苦。现,汉室已立,大王却中途叛汉,实乃吾辈之哀。”
    听闻这话,牛邯眼中亦是闪过一抹黯然,缓缓低垂下头。
    当年他们追随隗嚣的时候,都是一群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满腔的热血和宏图大志,高举着复汉的大旗,揭竿而起,攻打莽贼官府,杀贪吏,分粮仓,痛快至极。
    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小伙子们都已步入中年,当年的雄心壮志,似乎也被岁月所磨平。牛邯已经不记得有多久,身边的同伴们都不再以汉臣自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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