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汉分兵两路,一路驻扎在沱江西岸,一路驻扎沱江东岸,两座营地,分在沱江的一左一右,且有浮桥相连,如此一来,便不怕被敌军切断退路。
    当天下午,吴汉去到花非烟的营帐,在营帐的门口,站着两名汉子,都是跟随花非烟一同来的随从。吴汉背着手,向两名汉子点点头,说道:“我要见花美人!”
    其中一名汉子凝视吴汉片刻,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走进营帐中,时间不长,那名汉子从营帐里出来,然后退让了两步,做出邀请的手势。
    由始至终,他二人对吴汉都是一言不发,吴汉也不在意,既然能在花非烟身边任职,那要么是云兮阁的精锐,要么是皇宫内侍,自然有高傲的本钱。
    吴汉走进营帐里。刘尚为花非烟安排的营帐,自然不会太差,里面的空间很大,分内外两层,外层可以接待客人,里层可以睡觉休息。
    他进来时,花非烟正在营帐中看着地图,一旁还摆放着瓜果和茶水。
    “花美人!”吴汉拱手施礼。
    花非烟抬头看眼吴汉,点点头,说道:“吴公。”
    吴汉干咳了一声,问道:“花美人打算什么时候回洛阳?”
    花非烟正色说道:“短时间内,我不会走,我这次来广都,也是为助吴公一臂之力!”
    见吴汉扬起眉毛,花非烟说道:“来将军、岑将军相继遇刺,朝中已折损两员大将,吴公万万不能再有闪失。”
    吴汉一听就明白了,肯定是陛下担心自己步来歙和岑彭的后尘,所以把消息灵通的花非烟派了过来。
    还没等他说话,花非烟继续说道:“这两天,会有我的一批属下到军营,到时还望吴公能安排好他们的住处。”
    “这是自然,花美人尽管放心就是!”吴汉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人家专程过来保护自己,他自然要以礼相待。
    花非烟恍然想到了什么,从一旁拿起一只竹筒,递交给吴汉,说道:“这是最近从成都城内传出来的消息,吴公或许能用得上。”
    吴汉接过竹筒,不大,巴掌大小,拔掉盖子,向外一倒,里面是一卷白色的绢帛,打开绢帛,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目前,成都朝廷里最具实权,又最受公孙述信赖和重用的大臣有,汝宁王延岑、大司徒谢丰、执金吾袁吉。
    延岑部大概有五、六万人,驻守在成都城内,是公孙述身边最后一道防线,而谢丰部、袁吉部,合计十万左右的蜀军,皆驻守在成都城外,构成成都的外围防线。
    看着花非烟提供的如此详尽的布防情报,吴汉两眼放光,连声说道:“好!着实是好!这些消息,对我军进取成都,十分重要啊!”
    花非烟眉头紧锁,问道:“吴公的排兵布阵,我有仔细琢磨过,未免太过冒险了!”
    己方的兵力本就远远不如蜀军,可吴汉还要分成两部分,分别驻扎于沱江东西两岸。
    万一蜀军也兵分两路,一路打吴汉军,一路打刘尚军,两军将士,相互难以兼顾,岂不是要被敌军分头击破?
    花非烟跟在刘秀身边那么久,也学到许多的兵法,对于排兵布阵,她还真算不上外行人。花非烟直视吴汉,说道:“还望吴公三思而行啊!”
    吴汉淡然一笑,说道:“花美人多虑了,战事之成败,我已了然于胸!”
    花非烟暗叹口气,这个吴子颜,就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他决定了的事,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意味深长地说道:“陛下对吴公,寄以厚望,吴公莫让陛下失望才是。”
    吴汉面色一正,说道:“倘若此次汉攻不破成都,取不下公孙小儿之首级,汉自当提头回洛阳,向陛下请罪!”
    花非烟不再多言,吴汉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能说什么?
    不日,吴汉率领两万汉军,渡过沱江,北上成都,与此同时,刘尚率两万汉军,于沱江东岸北上,向成都进发。两军是齐头并进。
    花非烟没有留在广都,而是跟随吴汉一同北上。对此,吴汉是非常反对的。
    吴汉倒是不认为军中有女人不吉利,而是认为此战凶险,谁都没有必胜之把握,万一花非烟在军中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去向陛下交代?
    花非烟倒是满不在乎,对吴汉说道:“吴公尚且不怕战死沙场,我区区一女子,又有何惧哉?”你吴公都认为你的排兵布阵比陛下还厉害,我也选择相信你。
    她用吴汉的话,把吴汉给堵死了,吴汉最后也只能接受花非烟随自己一同北上成都。
    且说吴汉,率领两万汉军,渡过沱江,然后一路北上,当天傍晚,汉军就抵达了既定地点,距离洛阳十里的沿江平原。
    到了这里后,吴汉立刻下令,全军扎营,并派人渡江,去通知刘尚。
    吴汉和刘尚两支汉军,一个在江东,一个在江西,之间布置起一条长长的浮桥。
    翌日,汉军按兵不动,全力巩固己方的营寨。到了第三天,吴汉终于按捺不住,率领两万汉军,离开大营,直奔成都而去。
    当汉军距离成都还有五里左右的时候,前方出现一大片的蜀军营地,这里正是谢丰军的大营。
    谢丰部兵力不少,足有六万人左右,听闻吴汉率领汉军前来,谢丰倒也没含糊,点齐兵马,出营迎战。
    六万之众的蜀军,于汉军的对面列好阵型,严阵以待。吴汉观望着对面的蜀军方阵,眯了眯眼睛,他催马走到全军将士的最前面,于汉军的前方,拨马来回徘徊。
    他振声喊喝道:“敌军的背后,就是成都,只要能攻陷成都,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的!金银珠宝是你们的,锦罗绸缎是你们的,女人、粮食、钱财统统都是你们的!”
    吴汉的话,让汉军士气高涨到了顶点,将士们齐齐振臂高呼:“杀!杀!杀——”
    他拨转马头,看向对面的谢丰军,嘴角勾起,傲然说道:“区区六万余贼,又岂能挡得住我大汉虎狼之师?大汉将士听令,随我击破敌军,攻陷成都!”
    “杀——”
    在吴汉的鼓舞下,汉军再次齐声呐喊,紧接着,擂鼓声响起,两万将士的汉军,开始向对面六万的蜀军方阵推进过去。
    汉军以寡敌众,非但没有怯战,反而还发起主动进攻,战斗还没开始,谢丰已冒出一脑门子的冷汗。
    他深吸口气,将心神稳了又稳,然后抽出肋下佩剑,向前一挥,大声喊喝道:“全军进攻,迎击敌军!”
    “吼——”蜀军方阵也传出震天响的喊喝之声。
    汉军与蜀军,逆向而行,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大战一触即发。
    成都,皇宫。
    身在大殿里的公孙述,此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的徘徊走动。
    自他在益州称帝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敌军攻打到他的眼皮子底下,攻打到成都。此时此刻,公孙述整个心都揪成一团,悬在嗓子眼。
    “陛下!”随着一声叫喊,一名手持竹简的内侍急匆匆跑进大殿,向公孙述躬身施礼,气喘吁吁地说道:“大司徒传来战报,我军……我军即将与汉军交战!”
    公孙述一把将竹简抢过来,展开细看。
    这是谢丰在与吴汉交战前令人传回的战报,只说己方以六万将士,迎战吴汉率领的数万敌军,此战,他已抱有必死之决心,誓死守卫成都,守卫陛下。
    看罢谢丰传回的战报,公孙述的心里更是焦急难耐,于大殿里走得更加急促。这时候,又有一名内侍进来禀报:“陛下,陌鄢先生到了!”
    “速速有请!”公孙述走来走去的身子突然停顿住,对前来报信的内侍急声说道。
    时间不长,陌鄢从外面走进来。现在汉军都打到成都了,公孙述以及朝中大臣,皆是心急如焚,惊慌失措,而陌鄢则还是老样子,不疾不徐,一派的安然自得。
    “臣,陌鄢,拜见陛下!”
    “陌先生快快平身。”公孙述三步并成两步,走到陌鄢近前,说道:“陌先生,现在吴汉率军已打到成都,大司徒率部抵挡,胜败不知,陌先生快想想办法吧!”
    陌鄢垂首说道:“陛下,微臣并不会领兵打仗!”
    废话!难道我还不知道你不会领兵打仗?公孙述心中暗骂,他搓着手说道:“现在能杀吴汉者,唯有陌先生了,吴汉不死,成都难保啊!”
    公孙述是品尝到了刺客的甜头,刺杀来歙,北方的汉军撤退了,刺杀岑彭,南征军也被迫暂时撤退,如果现在能刺杀吴汉,汉军必退。
    陌鄢又好气又好笑,他意味深长地说道:“陛下,吴汉既非来歙,也非岑彭啊!”
    来歙就是个文官,刺杀他,还真不算太难,岑彭虽是武艺高强之武将,但他仁善,想抓他的疏漏,也不太难。
    而吴汉和这两人不一样,他文武兼备,性情冷酷,手腕狠毒,做事决绝。
    他说不接收逃难之百姓,汉军当真就一个人都不再接收,去一个,被射杀一个,去一群,被射杀一群,想派出刺客,混入吴汉军的大营里,简直难如登天。
    在陌鄢看来,想要刺杀吴汉,几率十分渺茫,趋近于零。见陌鄢露出难色,公孙述更急了,他来回踱步,说道:“可吴汉若不死,谁又能击退敌军?”
    陌鄢沉默片刻,微微一笑,说道:“大司徒和执金吾,皆有将帅之才,微臣认为,他二人,可破吴汉!”
    公孙述闻言,心头顿是一动,下意识地问道:“当真?”公孙述一直都很重视陌鄢的话,但凡是陌鄢在他面前承诺,基本都实现了,像刺杀来歙、刺杀岑彭等等。
    现在陌鄢说谢丰和袁吉能破吴汉,让公孙述一阵心跳加速。
    陌鄢低头,掐着手指。
    过了片刻,他慢悠悠地说道:“吴汉是携骄兵而来,我军则是厚积薄发,这一战,我军必胜!但,在这场胜仗中,能否成功击杀吴汉,这……就要看大司徒和执金吾的造化了。”当然,更要看你公孙述的造化。后面的这一句,陌鄢并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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