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眼珠转了转,问道:“皇后认为陛下最怕皇宫里出现什么?”
    “嗯?”
    “巫蛊之术!”陈志说道:“当年的巫蛊之祸,直到现在,还让人记忆犹新,只要在皇宫里,无论是谁,一旦粘上巫蛊之术,必然会万劫不复!”
    郭圣通皱了皱眉头,回头不满地瞪了陈志一样。
    陈志满脸堆笑地说道:“奴婢说得当然不是皇后,而是……阴贵人!”
    “阴贵人?她……巫蛊之术?”郭圣通都差点气笑了,就阴丽华平日里那一副自命清高的嘴脸,她会碰巫蛊之术?
    陈志慢条斯理地说道:“阴贵人一直得陛下宠爱,但她的儿子,只是普通的皇子,而不是太子,阴贵人心中就没有一丁点的嫉恨吗?”
    郭圣通冷哼一声,说道:“她即便心存嫉恨,旁人又怎会知道?”
    陈志弯下腰身,靠近郭圣通的耳边,小声说道:“倘若太子突然生病了,而是西宫,有恰恰搜出压胜之术的腌臜之物,那么,阴贵人无论如何也脱不开干系了,即便再得圣宠,她也要被打入冷宫!”
    郭圣通身子一震,转头看着陈志,怒声问道:“你……你要拿本宫的孩儿去对付阴丽华?”
    陈志吓得连连摆手,说道:“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伤害太子啊!皇后,奴婢的意思是,只要让太子稍微病上一段时日,然后祸水东引,落在阴贵人的头上即可。”
    稍顿,他又补充道:“只要阴贵人倒下,阴贵人的那几个皇子,还能成事吗?太子的地位,不就固若金汤了吗?”
    目前为刘秀生下儿子的,只有三人。一个是郭圣通,一个是阴丽华,还有一个是许汐泠。
    许汐泠的嫔位等级太低,只是个美人,她的儿子,将来只能是个普通皇子、普通的王,不可能成为太子,对刘强不构成任何威胁。
    要说真正有威胁的,其实就是阴丽华的儿子,尤其是打小就聪慧过人、极受刘秀喜爱的刘阳。
    郭圣通沉思许久,问道:“怎么让强儿生病?又怎么能把压胜的器物偷偷放置到西宫?”
    陈志胸有成足地说道:“皇后,奴婢知道有一种药物,能让人体虚盗汗,但又诊断不出病因!”
    “这……”
    “皇后放心,这种药物对身体没什么伤害,而且只要停止服用,立刻就会完好如初!”陈志正色说道,接着,他又道:“至于如何把压胜器物放置在西宫……”
    郭圣通眉头紧锁地说道:“西宫现在可是铁板一块,本宫的人,根本混不进去,即便是本宫亲自到了西宫,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盯着本宫呢!”
    想把压胜之物偷偷藏在西宫里,这在郭圣通看来,根本没有可能。
    陈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皇后,其实这件事并不难,甚至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哦?”郭圣通颇感诧异地看着陈志,在她看来最难的事,怎么就突然变成易如反掌了呢?
    陈志压低声音说道:“陛下查出宫中出现巫蛊之术……”
    郭圣通闻言,身子激灵了一下。陈志继续说道:“为了杜绝蛊虫骇人,陛下让张昆挑选内侍,于皇宫各处巡查,这支巡查队,可以自由进出皇宫各地,包括我们长秋宫,当然也包括阴贵人的西宫。在张昆挑选的内侍当中,正好有奴婢熟识之人。”
    听完他这番话,郭圣通立刻反应了过来,她转过身形,正对着陈志,瞪大眼睛,小声问道:“陈志,你是说,可以借巡查之机,把压胜之物偷偷藏进西宫?”
    陈志连连点头,拱手说道:“皇后圣明!”
    郭圣通心思急转,思前想后,问道:“陈志,你说的那个人,他……靠得住吗?”
    “知根知底,绝对靠得住!而且,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只要他肯真心实意地为本宫做事,无论他要多少钱,本宫都会给他。”郭圣通目光晶亮地说道。
    “皇后放心,这件事,就交给奴婢去办吧!”
    西宫。
    郭圣通和陈志在谋划着怎么陷害阴丽华,阴丽华这边也没闲着。刘秀那边查出蛊毒之事与宫女彩华有关,消息很快也传到了西宫。
    按理来说,西宫的消息不该如此灵通,不过刘秀身边有一位亲近阴丽华的‘小奸细’,洛幽。
    洛幽和阴丽华的关系一直都很好,现在西宫出了事,洛幽也愿助阴丽华一臂之力,她把刘秀这边查到的消息,都偷偷转告给了李秀娥,又由李秀娥带到西宫。
    李秀娥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向阴丽华讲述一遍,阴丽华听后,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是有人以蛊毒来控制皇宫侍卫,这才导致刺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皇宫,袭击她的西宫。
    “贵人,按照陛下那边的调查,给侍卫们下蛊的人,是一个名叫彩华的宫女,而彩华现在已经死了,尸体是在掖庭附近的一口井里打捞出来的,说是,要么畏罪自尽,要么被杀人灭口。”
    看了一眼眉头紧锁的阴丽华,李秀娥小声补充一句:“婢子以为,被杀人灭口的可能性最大,洛幽也是这么认为的!”
    阴丽华点点头,问道:“小幽的伤势如何?”
    “受伤时,看起来很吓人,实则并无大碍。田兮毕竟是洛幽的师父,下手很有分寸。”李秀娥说道。
    “嗯!”阴丽华安心了一些,她问道:“这个彩华,陛下有调查过吗?”
    “调查了,家世清白,而且在皇宫里已经待了十多年,是宫中的‘老人’。”
    “所以,他不会是陌鄢的细作!”既然不是细作,她只能是被人利用的工具,那么,又是何人在背后利用她呢?
    李秀娥看眼阴丽华,上前两步,跪坐下来,压低声音说道:“彩华在宫中十余年,以她的资历,早就可以被提拔为女官,但直到现在,她还只是崇德殿的一名打杂宫女,有权利能提拔彩华的,只有一个人。”
    阴丽华眼眸一闪,目不转睛地看着李秀娥,后者一字一顿地说道:“大长秋,陈志!”
    大长秋这个官,是代皇后主管后宫事务,宫女的晋升,大长秋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由于大长秋是皇后亲自挑选和任命的,属皇后心腹,大长秋提交的宫女晋升名单,皇后基本不会做出阻挠,会百分百的通过。
    李秀娥继续说道:“倘若是陈志暗中安排彩华,给侍卫下蛊,无论彩华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她都很难拒绝。以陈志阴狠歹毒的手段,事后灭口,这也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阴丽华听得认真,觉得李秀娥分析得有道理。如果此事真和陈志有关,那么不用查了,背后的主使者,一定就是郭圣通。
    她缓缓闭上眼睛,同时握紧了拳头,说道:“入宫这些年,我从未针对过皇后,做过任何不利于她的事。”即便是皇后的宝座,都是她主动让给郭圣通的。
    “可皇后又是如何对我?”各种阴谋,各种绊子,接连不断,层出不穷。
    以前,郭圣通还只针对她个人,阴丽华也就忍了,而现在郭圣通变本加厉,连她的孩子都不放过,这让阴丽华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忍气吞声,视而不见。
    保护自己的孩子不受伤害,这是身为人母最基本的义务和职责。
    看到阴丽华流露出来的决心,一旁的雪莹、红笺、李秀娥无不喜出望外。
    贵人终于不想再忍气吞声,终于下定决心要和郭圣通撕破脸,在她们看来,贵人早就该这么做了。
    李秀娥说道:“贵人,这次皇后一计不成,婢子猜测,皇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她一定还会再向贵人出手,这段时日,贵人可要多加小心才是!”
    阴丽华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翌日早朝。刘秀和大臣们商议益州事务。现在益州的局势也渐渐稳定下来,公孙述的势力基本被彻底清除。
    要知道公孙述在蜀地可是苦心经营十多年,势力不仅延伸到蜀地的个个角落,而且根深蒂固,要彻底清除,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还得感谢吴汉。
    吴汉在益州,施行铁血手腕,在成都,把姓公孙和姓延的,全都杀光了,成家朝廷的大臣,一律灭族,在成都之外,但凡是与公孙述沾亲带故的,也一律处死。
    手段很残酷,也很是血腥,但却行之有效,在蜀地,很多姓公孙的,哪怕与公孙述不是同族的亲戚关系,八竿子打不着的,都吓得改姓了,不敢再姓公孙。
    在蜀地,这位吴大司马简直就像提着鬼头刀,杀红了眼的恶魔。一旦知道哪里有公孙述残部,如饿狼一般,立刻扑过去,将其撕碎。
    以刘秀为首的汉室朝廷,对益州采用的是怀柔策略,降低税赋,造福当地百姓。
    而以吴汉为首的汉室军方,采取的则是高压铁血手腕,对公孙述残部,一律斩尽杀绝。
    一张一弛,一柔一刚,两套策略共同实施,洛阳朝廷对益州,还真就在短时间内形成了有效的控制。
    接下来要面对的问题,就是对地方上的治理。
    这方面是事务,吴汉是外行,让吴汉去治理地方,非得造成民怨不可。益州牧,乃至益州各郡的太守,各县的县令,都需要朝廷重新任命。
    一个州官员的大换血,而且还是刚刚拿下的一个州,这可是个浩大的工程,需要有一大批善于治政又善于维稳的官员到益州述职。
    连日来,大臣们纷纷举荐州牧、太守、县令的人选,相互之间,时不时的就争得脸红脖子粗。
    建国以来的大蛋糕,已经被瓜分得差不多了,现在剩下的唯一一块大蛋糕,就是益州,朝中大臣,都想把自己举荐的心腹安排到益州,身居要职。
    人们争论起来时,自然也都是寸步不让。
    连日来,刘秀一上朝就头痛,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举荐之人才也都不错,即便让他来选,也很难一下子做出决断。
    别的官员都有向刘秀举荐人才,只有邓禹,站在朝堂上沉默无语。刘秀乐呵呵地看向邓禹,问道:“右将军没有举荐之人?”
    刘秀突然开口,让朝堂上争论的大臣们纷纷闭上嘴巴,然后齐刷刷地看向邓禹。
    别看邓禹官不大,但他称得上是朝堂上的风向标,他的进谏,往往会成为朝堂议事的方向。
    邓禹向刘秀躬身施礼,说道:“微臣以为,任命益州各府官员之事,并不急,大司马也需暂时驻扎益州,继续清剿贼军残余。微臣认为,朝廷的当务之急,是重新度量田亩和重新审计人口。否则,每年造成的浪费,都是天文数字,还望陛下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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