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科大诊断学的课堂上。
    方鸿在教室的座位间穿插走动,问道:“我上次讲过健康的四大基石。哪位同学还记得那四大基石是什么?”
    “心态平和、营养均衡、适量运动还有充足的睡眠。”有同学出声答道。
    “嗯。回答正确。如果能够做到这四点,是很难生病的。所以,我认为,养大于医。防大于治。懂得养生的人,无病无灾,一般都是很长寿的。但是,天气变幻,世事无常,一个人若想要做到不生病,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给病人开药的时候,一定要寻找病根,从根缘处寻找病因”
    方鸿正侃侃而谈的时候,教室的后门突然被人推开。然后,在系主任陈怀勇的带领下,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便进入了方鸿的教室。
    方鸿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些人肯定就是瑞典皇家医学院来沪都医科大考察的代表团了。
    按照惯例,其它院系领导接到代表团的考察时间时,一般会如临大敌。抓上那个主讲老师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出一点儿出差。甚至,有的老师还要提前在院系领导面前把要讲的内容翻来覆去的演讲,供他们找出其中的不足之处。
    而方鸿竟然毫不知情,直到这些人走进教室,他才明白原来今天就是代表团访问的日子。
    这分明就是等着看自己出丑来了。
    因为方鸿的课程深受学生欢迎,每次他讲课都是教室爆满。所以,这些人进来后,想寻找一处座位或者一个站立的位置都很困难。
    陈怀勇皱着眉头扫了一圈,见到一个空位都没有。这让他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似的,对着最后面的一排学生说道:“大家起来站一站,为我们的客人留一排座位。”
    在他的眼里,这些学生远远无不及这些外国友人重要。
    他们站一站没有什么,要是让这些国外友人站着听课像什么话?还不是给我们伟大的礼仪之邦脸上抹黑吗?
    那些学生虽然不乐意,但是院系主任的要求,他们那敢违逆?他们能否毕业,毕业的成绩是否优异,甚至毕业后的分配问题,都掌握在别人手上啊。
    看到这一幕的方鸿皱起了眉头,停止了正在进行的授课内容,看着陈怀勇说道:“在我的课堂上,一直都有先来后到的规矩。早来的学生有位子坐,迟到的只能站着。无论是谁,都没有例外。”
    外国人是人,华夏人就不是人了?他很是看不惯这种把外国人当爹的‘奴才’作风。
    听到方鸿这么说,那些被逼要让座的学生立即就停止了动作,稳稳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他们害怕陈怀勇,但是,他们更爱戴方鸿。
    方鸿的意思很明显了。
    这些瑞典皇家医学院的医生代表团可以来听教室听自己讲课,但是,他们必须站着听。
    他不会为了照顾这些国际友人的面子或者说为了自己国家‘礼仪之邦’的牌子,而把自己的学生赶起来站着听课,而把座位让给他们。
    这些学生学好了能够发扬和继承中医,他们学好了又能怎么样?
    方鸿不喜欢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更不会做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的事情。
    陈怀勇像是听到什么难以相信的事情似的,极力地压抑着心中的怒气,说道:“方老师,瑞典皇家医学院的代表团来我们学校参观访问,是我们学校的荣幸。怎么可以让我们的客人站着听讲?哪儿有这样的道理?传出去我们会被人笑话的。”
    “我的学生可以站着听,他们为什么不可以?我欢迎他们来学校参观,因为这样可以让他们更加清晰直接地了解中医。取长初短,中西医总会有融会贯通的一天。”
    “但是,我尊重他们在西医上的专业,也请他们尊重我在课堂上的教师身份。如果他们想要听我讲课的话,就要遵守我的课堂规矩。在这个教室里,他们的身份只能是学生。”方鸿一脸无惧地说道。
    “方鸿,你……”
    “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的话,我的课程会到此结束。”方鸿打断他的话,说道。
    陈怀勇的脸色难堪到了极点,恨不得当场就和方鸿翻脸。
    他有心想要立即带着访问团去其它的教室,可是,其它的教师也完全没有准备。讲一些言之无物的东西,可能会把访问给搞砸了。
    再说,他要是这么把人带走了。他不仅仅是在这一班学生面前丢丑,甚至连访问团那边都没办法交代。
    “陈主任,这是怎么回事儿?”代表团中的一个中年男人脸色阴沉地问道。
    因为瑞典皇家医学院在大学界和医学界的双重地位,以及他们这次代表团的规格,所以教育部也派了一个专员来陪同。没想到却在这儿碰了钉子。
    “因为学生太多,我们可能没有座位。”陈怀勇一脸难堪地说道。
    被上面的领导训斥,陈怀勇心里更是把方鸿给恨地死地活来。可是对这样的牛皮糖又实在没有办法。上次把他解雇后闹出来的一系列事件,差点儿就让他承担很大的风险。
    除非他主动提出辞职或者犯什么大错,不然,他还真没办法来惩罚他。
    “你提前没有安排好吗?”中年男人凶狠地瞪着陈怀勇,低声喝道。在代表团的成员面前,他们也要顾忌些颜面,不好当众发飚。
    “没有关系。我们就站着听课好了。我们应该尊重老师的决定。”一个脸颊瘦长,头有些稀疏的男人说道。
    男人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一套合体的西装,戴着深度近视眼镜。不苟言笑,看起来颇为严肃。
    他的华夏话说的不错,就是在卷舌音的时候,舌头有些不太灵光。
    不过,他说的话大家都能够听懂。
    接着,他又用英语把自己的决定给他的那些同伴讲了。
    那些人都一脸诧异,还有的人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他们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遭到这样的待遇。
    以前,他们去华夏其它的医学院参观访问时,都受到了热情的招待。
    他们的教师不仅仅提前把教室第一排的位置给空出来留给他们,还会提前在桌子上摆好饮用水以及用来记录的笔纸
    他们的招待无微不至,非常的令人满意。可是,今天竟然会有人让他们站着听课。
    这个华夏人不够意思。太不够意思了。
    可是,既然代表团的团长都这么决定了,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一个个站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等待着台上那个年轻的有些过份的老师讲那虚无缥缈的中医。
    方鸿对着瑞典皇家医学院的代表团团长凯特博士点了点头,感谢他对自己的理解。
    真正有素养的人,会懂得尊师重道的重要意义。如果级别和权利凌架在知识和道理之上,那么,这个国家是非常危险的。
    虽然多了一群外国朋友,但是,方鸿也没有准备因为他的到来就立即改变自己的授课思路和教程。他不会把自己已经讲过的课程拿出来再重讲一遍,以此博得学生们的‘热烈互动’。也不会把自己最拿手的课程给丢出来,那样的话,可能会给学生造成学习上的端层。除非再用一节课的时候把这次的课接上,不然,学生是没办法跟上的。
    因为教的是《诊断学》,所以,方鸿总是喜欢理论联系实践来传授学生知识。有理有据,才能更容易让学生记忆深刻。
    “如四肢懒动,饮食减少,胸中满闷。这很有可能是大气下陷之症”
    “老师,我有问题请教。”那个凯特博士举手说道。
    “请讲。”方鸿笑着点头。这老外还挺好学的嘛。
    “什么叫做大气下陷?大气是指什么?是指大口喘气吗?还是刮很大的大风?”凯特博士一脸认真地问道。
    教室里的学生都哈哈大笑起来,虽然有很多学生也不知道这个‘大气下陷’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们知道,肯定不是这个外国老头问的那样。
    方鸿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保持安静。看着凯特博士说道:“我们可以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人的身体中,是什么东西支撑着五脏六腑的运行?又是什么东西把这些脏器固定在胸腔里面,不致使他们脱落呢?”
    “我们的《金匮要略》里面有这么一句话:五脏六腑,大经小络,昼夜循环不息,必赖胸中大气,斡旋其间。人体中,有股气在胸中,主管肺的呼吸,支撑全身,振作精神。这就是大气。也叫做精气。精、气、神,三者缺一不可。”
    “可是,我们如何感受这股气呢?”凯特博士淡黄色的眉毛皱成了型。一脸不解地问道。
    “脉搏的跳动。心脏的博起。都可以感受到这股气的存在。”方鸿说道。
    “可是,那属于人体的自然反应。为什么说是那股大气呢?老师,你还有其它的方法可以证明吗?”
    方鸿笑着说道:“当然可以。”
    他扫了眼教室里面的学生,问道:“谁带了针盒?”
    “我带了。”坐在第一排的顾彤说道。
    “借我用用。”方鸿对着她笑笑。
    顾彤拉开包包拉链,取出一个精致的针盒递了过去。
    接针盒时,两人的指尖轻轻地触碰。顾彤像是触了电般的,快的缩手,小脸也不自觉的爬上一抹红润,忍不住有偷瞄了一眼方老师。
    方鸿打开针盒,取了根一寸六分的员针,用酒精棉消毒后,下了讲台向凯特博士走去。
    “博士有没有口干舌躁,胸闷气短,说话非常费力的感觉?”方鸿笑着问道。
    凯特表情一愣,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他刚刚来到沪都,对这儿干燥温热的天气很不适应。
    只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看来,这就是他们中医四诊中的‘望’诊了。可是,自己的什么部位露出了这样的病症呢?
    “在我们的中医中,把人的体质分为阴、阳。又分为热症和寒症。凯特博士就患了热症。”方鸿解释着说道:“如果凯特博士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诊治一番。从这个诊治的过程中,你也可以体会到这股气的存在。”
    “这就是你们华夏中的针灸吗?听说非常神奇。我很乐意尝试。”凯特博士很有为医学献身的精神,丝毫不惧地说道。
    “脱掉你的西装外套。然后把你的手给我。”方鸿说道。
    凯特博士把手里的记录本交给身边的同伴,然后把西装外套也脱了下来,把自己的手臂递给方鸿。
    “请解开你的袖子钮扣。”方鸿说道。
    凯特很是配合,很快就把衬衣袖口的钮扣给解开。
    方鸿把他的袖衣向上挽去,露出他毛茸茸的胳膊。
    方鸿用手按了按,然后手持银针,闪电般的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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